第二章 贈書
周小平並沒愣在那裏太長時間，一陣劇痛從後背傳來周小平順勢爬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你小子沒事就偷懶，看少爺我不打斷你的腿。」
周小平一陣頭大這聲音一聽就是周老爺的獨子周功利的聲音。
周小平慢慢爬了起來回頭一看，一個臃腫的好像肥豬的少年穿着一身紫sè的緞衫，此刻正站在那裏兩手抱着膀子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旁邊是幾個小廝有拿着粘網的有拿着彈弓的。
周小平結結巴巴的說道：「少、少爺，我是出來給周老爹買東西的。」
這周功名沒事就喜歡欺負欺負他們三個人，因為是周老爺的獨子。那周老爺是富林鎮最大的地主，在富林鎮有一家綢緞店、兩個當鋪、兩個飯店、兩個賭坊，和縣太爺的關係也好的不得了，平rì里魚肉鎮里也沒人敢反抗。他的兒子誰見了都要賠上三分笑臉，更何況周府的三個養畜生的賣身奴。
那縣太爺從周小平記事起就已經在富林做縣太爺了，如今業已十多年了。口碑雖然一般但也沒有什麼大的毛病，平rì里極少出門，周府還是去過周府幾趟的，所以周小平倒也識得他是一個面黃無須的中年人。
周少爺眼珠子轉了轉問道：「讓你買的什麼，你老實交待，不然我回去問清楚了打斷你的腿。」
周小平回道：「老爹房裏的煤油用完了，讓我去南城去買，路過這茶樓看見有熱鬧我就停下來看了一下。」
這個理由倒是找不到破綻，也是周少爺五穀不分、四肢不勤的原因，周老爹一個月那點響錢哪裏捨得用那煤油燈呢。
眼看要糊弄過去，周功名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的小廝爬在了周功名耳朵上耳語了一番。
周少爺勃然大怒：「好奴才，差點讓你糊弄過去，給我打。」
那尖嘴猴腮的小廝掏出了一把扇子給周功名扇風，一旁五六個還算結實的跟班上去一頓狂打，那周小平只有抱着腦袋爬在地上挨揍。
打了好一會，那周少爺喊停後幾個跟班累的氣喘吁吁。
周少爺肥嘟嘟的手摸了摸大概有五六層的下巴說道：「這小子倒是經揍今天便宜你了，小爺我趕着有事。」
周少爺帶着這七八個人就走了，隱隱約約傳來幾句「漂亮么，小猴子可不要騙我。」「絕對sao氣，大少爺猴子哪敢騙您呢。」「嗯，量你沒這個膽子。」
旁邊一群看熱鬧的人也鳥獸散了。
周小平也不覺的有什麼丟人，從小到大被打的次數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其實最奇特的是每次被打周小平恢復的度連他自己都感到奇怪。順着再熟悉不過的小巷，周小平一瘸一拐的向周府走去。
這是一條少有人過的小巷，兩邊都是后牆留出來能讓兩個人並肩通過的小道，從這裏去周府倒是近上許多。
「窩囊廢。」
聲音如同近在耳前又好像遠在天邊一般。
周小平疑惑的向後看了看沒人，又接着往前走。
「廢物，挨打都不還手叫什麼男子漢。」
這男子漢三個字在周小平心裏是敢都不敢想的。
周小平又看了看前後左右果然沒人，不禁心裏有些毛。此時天已要黑，太陽最後一寸餘光照在大地上已經不是那麼的明亮，本就偏僻狹窄的小巷顯得有些yīn森。
莫非是鬼？想到這裏周小平竟然忘記了自己身上的疼痛，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還有二十步就出了這小巷，周小平暗暗鬆了一口氣。
「唉，我看你就是無藥可救的膽小鬼，這種膽量活該你被欺負。」
這話周小平聽得真切，脆生生的好像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周小平此刻竟然產生一股子豪氣停下了腳步，轉過了身子面對着那仍然空無一物的小巷深吸一口氣，周小平大聲喊道：
「你才是膽小鬼縮頭縮尾的。」
良久一片寂靜。
周小平很是納悶，莫非是幻覺么？
在小巷中間牆後面的大樹上樹葉子一陣聲響，周小平不由得將目光對準了那裏。
「你敢來這裏么，嘻嘻。」
果然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年齡雖然聽不出來，但那一口如黃鸝般的聲音確實悅耳。
想到可能只是一個女孩子周小平心裏一陣好笑，放下了戒備恐懼的心裏走到了那棵大樹下。
大樹枝葉茂盛站在樹下往上看視線就被那層層疊疊的樹葉樹枝給擋住了。
「我來了，你敢獻身么。」
周小平大聲的說道。
「小子，敢如此無理。」一聲叱喝后，一把銀sè的飛劍從那大樹上端飛了出來，優美的轉了一個彎對準周小平站立的方向刺了過來。周小平面對那飛劍產生的氣波嚇得肝膽俱碎，手腳竟然不聽指揮半分挪動不了。那飛劍貼著周小平的頭皮飛過。好一會子周小平才慢慢的動了動那已經嚇僵硬的手臂，輕輕摸摸自己的腦袋，鬆了一口氣還好腦袋還在，只是手上竟然有幾根斷，剛才那劍在往下半分自己半個腦袋就沒有了。
周小平哪裏還有半分輕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砰砰』磕了幾個響頭嘴裏一陣嘰里呱啦，
「神仙姐姐饒命，菩薩姐姐饒命，周小平無父無母十四年沒幹過壞事，菩薩姐姐誒饒命。」
那女人顯然被逗樂了，一陣歡笑聲，只是那周小平光忙着磕頭聽不見罷了。
「別磕了，我說你膽量小你還不承認我又不打算殺你。再說了，膽小鬼不準喊我菩薩姐姐，我和那些禿驢半點關係沒有。」
周小平還是不住的磕頭。
樹上那聲音有些生氣：「膽小鬼你聽見沒有。」
周小平這才停下了磕頭，不過仍然爬在地上。
「聽、聽見了。」
那人「嗯」了一聲看起來極為滿意。
「你想不想報仇。」
「報仇？」周小平有些疑惑。
那人又生氣了，
「我看你還真是笨蛋，那幾個人這樣打你你不知道大丈夫有仇必報么？他們人多你打不過他，你可以練得強一些或者喊你的朋友來教訓他啊。」
這『報仇』二字實在是周小平人生中一個很冷僻的字眼，受人欺負好像是他一生下來就有的事，十年下來這已經和他每天放羊一樣成了一項必不可少的工作。但少年心xìng，無論環境再怎麼樣壓抑少年的心裏依然會有本能反抗，有時候這個反抗僅僅需要一個合適的導火索。
「人和人都是平等的，你要是生在他這樣的環境和他對換一下又會怎樣呢？」那人拋出了一個周小平想都不敢想的問題。
「平等？對換？」周小平陷入了沉思。
「爺爺說『丈夫為志，窮當益堅』，一個人即使再窮在苦也要有志向啊。」
這一句話好像是一個知己朋友之間說話的口語一般，周小平又伏在了地上雙眼含淚。
「謝謝神仙姐姐的教誨。」
剛才那人不讓他喊『菩薩姐姐』但沒反對他喊『神仙姐姐』周小平可是記得的。
一陣稀稀拉拉的聲音后，一件事物掉在了周小平身前，周小平沒敢抬頭看他只是在心裏反覆的思量著那幾句話。
「平等的，志向······」
「非無江海志，瀟灑送rì月。」
這十個字又如剛開始那『窩囊廢』三個字一般飄飄渺渺，只是周小平聽后如同雷擊。
這是《俠客傳》中的一句話，是一位得道仙人送給在當時還是小樵夫向強的一句話。也是周小平最喜歡的一句話，就在前天青山先生剛在茶樓里說完這句話。
但此時此景這句話竟然天壤之別。
周小平慢慢爬起了身子，拾起了地上的那件東西。
古sè古香的書皮上寫着《講氣經》。
周小平將書收好，對着那早已人去樹空的大樹鞠了三個躬。
他也知道那樹上早就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