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稟賦不高的少女

第一章 稟賦不高的少女

兒時教導我和姐姐琴技的師父是教坊司退役的樂人換作蘭英娘子的。我年紀尚小,彼時入學,我二姐韓東苓已經能夠獨立彈奏曲子,蘭英娘子說二小姐是她教過最天資卓著的學生,而我卻是她教學生涯的拐點。姐姐當年一學便會的開指曲,我練習許久卻仍是要卡殼,分指練習便是一年多還不能做到手眼協調。

人的資質從年幼時便已顯露,韓東苓長大后是名動望京的十大才女之一,而我作為她的親妹妹,是讓雙親羞於提及的三女兒。

作為家中的三女兒,上面有大哥、二姐,滿足了父母兒女成雙的願望,下面有一個幼弟尚只有六歲最是活潑可愛的年紀。居中的齒序本就是最容易受到忽視的,而我又是這樣的粗笨。

母親常因年紀輕輕便高中進士的長兄和才情過人、秀外慧中的二姐受到婦人們的追捧,而當有人問起韓尚書的三女兒時,母親神色便有些尷尬,只能支吾倒是溫柔體貼一概而過。

我父親韓舜臣自先帝朝便是尚書省下正三品戶部尚書,掌天下田戶、均輸、錢穀之政令,在皇親國戚滿地走的望京也是不容小覷的當朝高官。他是德宗十五年的進士,從萬千學子中拔擢出二十餘人中年齡最小的一個,文采稟賦自不在話下,為官有道、上下融通,不過二十餘年便從八品小官經銓選遷轉最終擢升為一部尚書。

我父親穎悟絕倫,而我母親出身七姓十家之一的滎陽鄭氏之後,雖已是旁支但鄭氏樹大根深,母家依然家學深厚,非常重視子女教育,因此我長兄韓西平自我懂事起就在書院念書,極少回府,我和二姐韓東苓則從小延請女先生教授琴棋書畫、四書五經等。

但我實在是家中的另類。

捧著四書五經,我昏昏欲睡;拿着繃子穿針引線,我綉鳳凰為雞;琴棋書畫淺嘗輒止,於人前現眼只能貽笑大方,只有一手簪花小楷寫得還算工整娟秀。原本將我藏拙在家,亦是無人可知,只是望京貴族喜遊園飲宴,一年下來各府組織的宴請大大小小有數十個。人際來往雖令人疲憊不堪,但朝中論朝政,朝下談人情,朝政若想推行順利,女眷之間人情潤滑也是極為重要。因此數十個帖子中,只有那些失了勢或處於風口浪尖人家的帖子才會回絕,泰半都是要赴會的。

貴族間的宴請往來多鴻儒,具是才情出眾之人,文人雅士齊聚,酒後三巡,免不了猜拳行令,斗詩助興,即便有將門家的子女不通文墨,但騎馬射箭卻是他們拿手好戲。而如我一般一無所長,又不善言辭交際之人,每每只想找個角落藏起來。

但奈何我兄姐才情聞名望京,我想被眾人忘卻都不可能,而當他們發現韓尚書家的三小姐是個意料之外粗陋蠢笨之人,那些交惡或閑得想看好戲的人家便把我當作攻訐的對象。曲水流觴中不知為何酒杯屢屢停在我的面前,看着我為作詩絞盡腦汁,作不出詩只能喝酒而面紅耳赤的樣子,那些貴族小姐們便相視一笑,以此為樂。婦人們時不時拿我取笑母親:「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三娘子怎就差了這麼多?便你家三娘子天賦不高,但有教無類,還是多上點心吧,免得不知情的以為你們只管着資質高的。」

母親被擠兌得啞口無言漸而便極少帶我出門赴會。我也不想再被那些不懷好意的人拎出來嘲弄取笑、看人家對我指指點點,母親不讓我出門,我便不出,索性聽不見外面人對我的評價。

只是我龜縮不出門,雖成功避開了旁人的評判,卻也讓外界把我的名聲和無能無用綁得死死的。韓東苓議親時我父親還是從四品上的大理寺少卿,但求親者門庭若市,不乏皇親國戚和有爵之家。但輪到我,即便此時我父親連跳兩級,但能讓我們看得上的人家屈指可數。

雙親早已預料我將滯銷家中,在我不到及笄時,便急切地為我挑選人家,只是婚姻是雙向選擇,雖說高嫁女低娶妻,但娶妻娶嫻,要的是能執掌中匱、相夫教子之女,顯然我不是她們屬意的對象。自我及笄后,一晃三年過去了,韓東苓在我這個年紀已經懷上了小外甥,我卻仍待字閨中,無從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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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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