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初相見
商九看眼前這架勢不由得慌張，但轉念一想平日裏也沒有得罪過誰，於是大著膽子回道：「是，我是商九。」
「你可認識錢二子？」
「他是我一起做生意的兄弟，怎麼了大哥，他犯什麼事了？」商九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人見他承認，隨即從懷裏掏出一張字條，說道：「錢二子在我賭坊里欠了三百兩銀子，你既然是他兄弟，你便替他還了我吧。」
商九聞言，震驚地瞪大了雙眼，一邊痛罵錢二子不是東西，一邊又無法子還錢脫身，只得慌忙下跪，「大哥，其實我和錢二子和不熟，算不上什麼兄弟的，冤有頭債有主，他欠你的錢你應該找他去不是？」
那人一聽便笑了，「你仔細看看，這上面的簽章可是你的？」他把欠條放在商九面前，讓他看個清楚。
商九看了看欠條，又揉了揉眼睛，「這……這……」他半天說不出話卻也不知如何是好。
「我看你小子也窮的很，」那人扯了扯商九的衣服，「我給你三天，三天過後，你拿不出錢來，我便把你大卸八塊，扔到集市上喂狗！」
「謝謝大哥，謝謝大哥！」商九一邊磕頭，一邊用手把玉佩往衣服里塞，生怕被這些人發現給搶走了。
可不想那些人還是發現了他的小動作，將他一腳踢翻，從他衣服里搶走了玉佩。
「不行！這玉佩不是我的，你們不能拿走！」商九想搶回玉佩，卻被那些人按住了手腳。
帶頭的老大拿着玉佩看了看，突然大笑，「小子，宮中的東西你也敢偷？既然你無福消受，我暫且替你收著吧。」
說着，便要將玉佩收為己有。
正當這時，突然飛來一塊石頭打中他的手，使玉佩掉到了地上。
「誰？！」
商九也趁他們慌亂之際掙脫開那些人，撿走了玉佩踹在懷裏。
「我怎麼幾年未回京城，就有人不認得我了？」靜默的月色中從暗處走過來一個身影，聲音慵懶的傳來。
那幾人聞言，以為只是江湖中人，便重又解釋道，「這小子欠了我賭坊的……」
「你先前說的話我已經聽過了，只不過，」顧之川定了定睛，「檢校處請我幫忙查辦民間收取高倍利息一事，我也不好駁了人家面子不是？」
檢校處？商九身處京城多年，從未見過檢校處的人，坊間都只傳言檢校處無事不查，無事不察。
「大人！」商九緊抱顧之川的大腿，「你也聽說了，我一平民百姓平時勤勤懇懇，從來都是安分做人，我可和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顧之川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從他手中抽出身來。
那幾人看商九糾纏於他，便想轉身就走，卻沒想身後早已被檢校處的人包圍，「你的罪責沒那麼簡單。」
檢校處本想連商九也一併帶着，卻被顧之川攔下，「若不是這位小兄弟，我們想找到線索還是很困難的，我敢做擔保，他不是和他們一道的人。」
商九聽此一言，懸著的心終於放下，果然抱大腿還是有用的嘛，於是向他道謝：「謝大人相救，大不知大人貴姓？」商九微微歪頭，想看清斗篷下的容顏。
「在下姓顧，倒也不是什麼大人啦。」他一邊說一邊掀開斗篷前的帘子。
「是安遠侯那個顧嗎？我倒是聽說安遠侯的顧小侯爺回京城了。」
「正是安遠侯顧家。」他露出好看的笑臉。
商九恍然大悟，「居然真的是你，顧小侯爺，久仰大名，沒想到我今晚遭此大難卻還能結識貴人，真的可喜可賀！」
顧之川微一挑眉，「怎麼可喜可賀了？」雖是問題，可笑容也沒有斂下去。
「安遠侯可是京城人心中的大英雄，定四海，平叛亂，震八方，謀天下！京城人都這麼讚賞他，況且，這次平定西戎叛亂，小侯爺打了勝仗，剛一回京便幫檢校處處理京城事務，雖是小侯爺，卻也半分不差。」商九隻要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你還真是會說話，」顧之川向他伸出手，「聽到這樣的誇獎，那我豈不是也可喜可賀了？」
商九也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還欲說什麼，可耳邊傳來了打更的聲音，此時已戌時了。
顧之川向他比了個「噓」的手勢，又對他笑了笑，「有什麼話下次再說吧，我們有緣再會。」隨即又消失在了月色中。
商家略帶可惜的表情，下次也許沒有機會，但也只好避過巡檢官員，回了家，至此，一夜無夢。
次日
梁王隨皇后從避暑山莊回來，回到梁王府，原是掛着笑臉，在聽了侍衛常適的一番話后，臉色大變。
「全死了？」他閉了雙目，語氣盡顯冷漠，「不是秦安的高手嗎？」
「是裴統領半路殺出來，不然憑太子的身手絕對不會坦然脫身，據說太子還在打鬥中丟了玉佩。」常適如是回道。
「裴沿……」高瞻牧緩緩睜開雙眼，「玉佩？是去年南夷進貢那個？」
「是，但至今仍未找到。」
梁王聞言，嘴角略過一絲無法捉摸的笑。
東宮
太子一手杵著臉，一手翻著卷宗，但眼睛卻看着桌上的硯台，正出神想着事情。
旁邊的內侍愣是叫了他好幾聲，也沒叫動，又生怕叫了大聲，得罪了太子，真是有苦說不出。
「馮青……」
「殿下。」趙內侍雙手在太子面前擺了擺。
太子回過神來，「何事？」
「裴統領求見。」旁邊立着的小內侍搶先一步回答。
太子先是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趙侍，說：「新來的好好教一下東宮殿規矩。」又對那小內侍說，「裴統領求見是不用通告的。」
那內侍也不敢看太子，「小的錯了，小的這就去請裴統領。」他踉蹌著跑出了殿外。
最後裴沿跟着小內侍進了正殿，趙內侍領着小內侍出去了。
「東宮殿又添新人了。」裴沿半開玩笑地說。
「是換。」太子糾正他，「說正事。」
「玉佩我還未找到，可能是被人撿了去，我會再找找的，另外……」裴沿頓了頓，「梁王跟着皇後娘娘從山莊回來了。」
太子合上書卷，沒有說話，片刻，「玉佩先不找了，有個人你先去查一下。」
「馮青……？」裴沿問。
「是他，」太子起身，「梁王那邊也先不盯了，既然他們回來了，裴沿你還是要做好你的本職工作才行。」
「皇後娘娘怎麼會放棄讓我給她請安的機會呢。」太子走到劍架邊，摸了摸劍柄。
「屬下先告退了。」高渠鐥朝他微一點頭，裴沿便退了出去。
……
商九因昨晚的事耿耿於懷，一大早便去找錢二子理論，誰知他竟然閉門不出。
「錢二子，你還是人嗎？我與你兄弟那麼多年，出車從來不虧待你，你怎麼能偷我的簽章去質押債款？」商九狠狠地敲著錢二子的家門。
但他仍然沒有反應，也沒有半點要開門的意思。
「既然你不仁，那你也別怪我不義！」商九作勢拿着打火石點燃稻草，「我如今就算是燒了你這小破屋，也要你一個交代！」
錢二子聞言卻慌張了，趕緊打開門出來，「九郎，我……我那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我娘眼睛不好，沒有我她都活不下去啊，你但是你放心，我早已計劃好了。」
錢二子趁機從商九手中奪下打火石。
「我之前不是和你說宮中正在選拔宦官和宮女嗎？」錢二子示意商九先消消氣，「聽說現在去當宦官有五百兩銀子可以拿。」
「怎麼？你要捨身取義？」商九鄙夷地問了一句。
「那欠條上可是你的簽章，當然是你去。」錢二子也毫不避諱。
商九又從錢二子手中奪回打火石，「今日你我就此同歸於盡。」
「誒呦，我的好商九。」錢二子按住商九，「你聽我把話說完啊。」
「到時候只要我拿到了錢，你就想辦法從閹官那裏逃出來，我會把你爹先帶走，我會在門口接應你，你逃出來之後我們一起逃到嶽麓國去，那裏沒有人認識我們，既可以逃債又不用過窮苦日子了。」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我昨日見着檢校處的人了，所以才能脫身回來，我的簽章在哪？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卻還想從中牟利，你真不是人！」
「檢校處的人不知抓走了多少人，可是還是會有人來找你的，我這麼說也是為了你好。」錢二子從懷中掏出簽章塞進了商九手裏。
「你還是回去好好考慮一下吧。」
商九欲反駁，卻想到父親的腿傷，又沉默下去。
待他回到家，商父早已在門口等他了。
「爹你怎麼出來了？」商九見他臉色慘白，忙問道。
「九郎，你隨我來。」商父領着商九進了裏屋。
商父從一個桃木箱子裏取出一隻珊瑚手釧，「你母親留下的東西，」商父將手釧遞給商九，「是我拖累你了，如今你若是想過自己的生活，我也不會怪你的。」
「爹，你在說什麼啊？你是不要我了嗎？」商九將手釧放到一邊，握住了商父的手。
「你本是女兒身，你如何去宮裏當宦官？！」商父甩開他的手。
「若是我拖累了你，你大可以遠走高飛，這麼多年讓你留在我身邊，我的腿又不爭氣，到現在我又要拖累你進宮為奴，你讓我情何以堪？」
「我從未覺得父親在拖累我，您放心，我會早點治好您的腿，早日離開京城的。」
商九不知道，為什麼父親如此厭惡京城，如此厭惡皇宮。
「爹，你照顧好自己，日後二子會接你去別的地方，如果你等不到我，就別等我了。」
……
商九漫無目的地走在京城的街上，她的落魄和京城的熱鬧格格不入。
走着走着她便發現走到了馮府門口，又從懷中拿出了玉佩，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希望馮青能找到它的主人。
正欲進去，卻見有人從馮府出來，商九定睛一瞧，正是那日和元禎在一起的人！
「跟着他，問問他這玉佩是不是元禎的。」商九自言自語道。
可沒成想那人的腳步越走越快，在經過幾個彎曲的巷口的時候就跟丟了他。
「走那麼快，你家主子喊你回家吃飯吶！」商九無語。
東宮
「啊啾！」高渠鐥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旁邊的內侍馬上停下了手中的扇風的動作。
「夏天還沒過去呢……」
……
商九看眼前無人，只好原路返回。
她將玉佩揣在懷裏，突然有人從身後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到了郊外。
「這次沒人救你了吧？」帶頭的人朝商九潑了一桶水。
商九被嚇的不輕，忙向他磕頭道，「好漢，不是說三天之後嗎，這才第一天啊……三天，三天之後我一定把錢還清！」
那人不聽商九辯解，狠狠地踹了她一腳，「我也本想放你些時日，可錢二子那小子說你要跑路？你跑了我找誰要錢去？」
商九踉蹌著爬起來，聽這話只覺得心裏窩火，「怎麼可能嘛大哥，我沒有想跑，我只是想還東西，我真的沒有想……」
那人不等商九說完，就示意手下打暈了她。
「還是錢二子情報准，賣給閹官，怎麼說也能拿個好幾兩銀子。」那人拍了拍商九的臉，「你小子也是運氣好，宮裏的日子總比外面好過，便宜你了。」
「綁上，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