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Chapter 147

α101星。

緋色的太陽懸於半空。

失去人造屏障的庇護，這裏的氣流變得異常紊亂。

而氣流捲起的陣陣紅塵，被撕扯著拉向空中，讓灰濛的天染上一層不詳的血色。

空曠原野上，六道身影飛快移動。

x級異變體與低等異變體不同。

它們擁有強烈的領地意識和獨居意識，各自盤踞在這顆星球的不同位置。

而六人在穿行的道路上，難免會闖入不同異變體的領地。

也正因如此，頌晨發現了幾人明顯有別於人類的特性——

他們其實不需要展開屏障，也可以讓異變體自動忽視他們。又或者說是將他們當做路過的同類。

而頌晨在五人的包裹下刻意收斂氣息，也跟着混了過去。

正如之前談判時幾人所說的那樣，他們已經越過一條看不見的線，突破人類範疇，無法獨自通過人類的渠道離開首都星了。

這一路走得還算平靜。

正午之前，幾人順利到達備用坐標點。

李靠快速環顧四周，而後指著一處平坦地面說「下面有個洞穴。」

頌晨盯着那處看了會兒，確認脊背的緊繃感沒有額外增加，洞穴內危險可控后，對幾人道「走吧，注意戒備。」

眼看太陽越升越高，幾人開始快步朝洞穴方位移動。

到了洞口不遠處，遊走位王開得主動上前，在李靠的指引下縱身一躍——

當他的腳跟觸及那片偽裝的土地時，四周的深紅的砂礫如有生命般將他包裹。

眾目睽睽下，王開得龐大的身軀慢慢沉了下去。

半分鐘左右，幾人頭盔的光屏上收到他的安全信號。

頌晨沒說話，率先縱身躍了下去。

李靠在後頭吹了聲口哨「咱們這金主膽子可真大啊……」

趙甜輕笑一聲「說不定本事也不小呢。」

然後，她緊跟頌晨步伐，一躍而下。

在他們陸續跳下的時候，頌晨已經落地。

四周溫度驟然降低，鼻尖縈繞的，精靈特有的水潮氣也變得更加清晰。

有精靈在此停留過？

頌晨快速掃視四周環境。

她眼前只有一條相對狹窄的通道。

通道兩旁的石壁依舊呈深紅色澤，表層似乎覆著一層晶瑩的光澤。

頌晨伸出手指輕輕摸了一下，就着手套碾了碾，低頭一看，發現這種光澤其實是某種潮濕且帶有粘性的黏液，是很好的穩固材料。

但很原始，不太像人類的建造手法。

頌晨放下手，抽出匕首，悄無聲息朝通道內走去。

走了一段距離后，王開得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眼前。

王開得停在一個空間較大的洞穴岔路口，也正仰著脖子觀察牆壁上的痕迹。

他聽到動靜，側身看了一眼，發現是頌晨后便收回視線，意味不明道「這是精靈建造的巢穴，沒有打鬥痕迹，但是巢穴的主人已經離開……就是一周內的事情。而這個地方，竟然是他們的備用坐標……」

王開得停頓一瞬，搖搖頭，半是感慨半是厭惡地說「這讓我感覺很不妙。」

不妙什麼，王開得沒有細說，但頌晨能猜到。

人類的野心已經不僅僅局限於融合異變體的能力，某些人類已經找到了與異變體合作的方法，並毫不留情將同類的性命作為維繫關係的祭品……

慾望的失控確實是一件很不祥的事情。

這個話題沒有得以延續。

因為其餘四人陸續趕來。

趙甜深深凝視牆壁一眼，而後若無其事收回視線，問「老闆，接下來做什麼？」

頌晨張了張口，正要說話，心臟卻驟然一緊。

下一秒，六人幾乎同時做出了躲閃的動作。

「啪——啪——」

裹挾著精神力的弧線子彈貼著洞穴壁飛出，正正打到了幾人剛才落腳的位置。

對手是同類！

眾人瞬間進入戰鬥狀態。

遠攻手李靠順勢架起背在後背的狙，朝着洞穴毫不猶豫扣動扳機。

「砰——砰——砰——！」

幾顆子彈在精神力的操控下靈活避開障礙，沿着剛才對方的彈道急速飛去，不知飛了多遠，最終斜斜打在地面上。

下一瞬，其中填充的精神力驟然引爆，在洞穴通道內激起大量灰塵。

頌晨抓住時機，猛地尋着彈道衝進灰塵當中，藉助其遮擋效果快速往前。

到達地面凹陷的位置時，正好視野範圍內一道黑影閃過，於是毫不猶豫抬起步槍，扣動扳機，一排子彈交叉著掃了過去。

黑影反應很快，幾乎是在頌晨開槍瞬間便往地面翻滾閃躲而去，閃到了另一條通道之內。

頌晨卻沒有放下槍去追逐，而是再次扣動扳機，再次將一排子彈掃射過去。

與此同時，趙甜和王開得握緊武器，從頌晨身旁急速擦過，悄無聲息衝進了黑影消失的通道。

那端，肉搏的聲音很快響起，最終又在骨骼錯位和悶哼聲中結束。

頌晨收起槍，重新拿出匕首，快速潛行過去。

只見那條通道內，剛才那道黑影被趙甜和王開得合力壓倒在地。

這人頭上的遮掩物已經被卸除，但五官中性，又詭異的沒有毛髮，后脖頸的腺體處只剩一道淡淡的傷痕，完全看不出具體性別。

王開得咂舌，以吐槽的口吻暗暗提醒頌晨「好傢夥，還挺厲害，差點沒制住。」

——這是一名貨真價實的s級士兵，他們無法確認對方是否有後手，要說什麼儘快。

而此時此刻，橙眼人正睜著一雙沒有眼白的橙色眼睛，狠狠盯着頌晨。

這雙眼讓頌晨瞬間想到了一些喜歡夜間潛行的動物，不太像原裝。

生物融合……

頌晨眼珠微動，出聲道「長夜將至？」

——長夜將至，光明永存。

光明會給頌晨的接頭暗號。

那人一愣，而後用與性別一樣模糊的聲音接上「光明永存……你們就是新的護送者？」

頌晨裝作詫異地模樣挑了挑眉「護送？如果你指的是回收的話，那我們是。」

那人立刻改口道「是回收，我的同伴呢？我沒有感受到他。」

壓着祂的王開得嘿嘿一笑，不答反問「我們倒還想問問你們了，我們乘坐你們安排的飛行器前往α101，結果半道就墜毀了，要不是我們命大，早都和飛行器和駕駛員一起被攪碎在磁暴里了。結果落地后跑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到達坐標點，發現那就只剩個死人——」

王開得突然發狠，掐著橙眼人脖子的手猛地收緊，狠聲但「我看回收東西是假，想要算計我們才是真！」

那人吃痛，明顯呼吸不暢，但卻仍保持清晰的思路艱難開口「……這些事、確實不在…我們預料之內，但是……我也同樣懷疑、這一切都是你們、咳、你們故意編造的——因為…我可從來沒有受到過情報說……這次的回收隊伍中，有我的同類——」

王開得故意暴躁地再次加重力道，將祂的頸椎壓得咔咔作響「故意？！哈！天大的笑話！」

不知有意無意，他忽視了橙眼人後面那句話。

「呃——」

橙眼人痛苦悶哼。

頌晨不怎麼感興趣地收回目光。

就像人類和人類、異變體和異變體可以通過信息素感應同類一樣，經歷過融合實驗的人能夠互相感知，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趙甜適時開口「行了，要祂死了，我們得不到補給，也一樣要死在這，爭端沒有意義。」

王開得聞言，心不甘情不願放開手，和趙甜一起起身，還不忘念叨「……媽的，早知道老子就不接這一單了！加錢！必須加錢！」

靠牆觀看兩人紅白臉對唱的頌晨聞言，淡淡掃了王開得一眼，知道王開得這句話是對着她說的。

是夾帶私貨，也是告訴頌晨——他們已經唱完了，剩下的事她自己解決。

而原本神色痛苦的橙眼人在被放開的瞬間，就立刻調動肌肉朝遠方滾去。

而後一邊咳嗽，一邊快速從地面翻滾而起，戒備地望向幾人。

趙甜和王開得分立兩側，重新舉起了槍。

頌晨上前一步，單刀直入「既然雙方都有損失，那就暫時按下不談。別浪費時間了，說吧，你們想讓我們帶走的東西到底在哪？」

「不在我身上，也不能現在就給你們。」橙眼人快速道，「我只是接應人，接下來一段路由我帶你們走，而會面之後，東西依舊由我們暫管，直到我們移動到之前確定的轉移地點，你們才能帶着它乘坐飛行器離開……」

「當然，離開的時候最好也別生歹心，因為大氣層外，我們的人早已等候在那。」

頌晨敏銳捉住祂話中隱藏之意，隨口反問「我們單獨乘坐飛行器離開？那你們呢？」

橙眼人隨意扯了扯嘴角，背書一般念道「我們生命存在的意義，就是完成任務。」

幾人聞言，眉頭微皺。

又是這句話。

光明會到底怎麼搜羅到這麼多死心塌地的強者的？

還說他們的來曆本身就存在很大問題？

頌晨很快收回思緒，沒什麼情緒地說「帶路吧。」

趙甜聞言，朝身後的通道吹了聲口哨。

不一會兒，一直在入口戒備的莫康和李靠從後頭趕來，一言不發併入隊伍。

橙眼人掃視了兩人一眼。

都是訓練有素的士兵，祂同樣能看出趙甜幾人的不簡單。

無論是作戰還是逼供，這支隊伍已經擁有極為成熟的一套配合方法，再加上還未暴露的融合天賦……

真打起來，祂沒把握。

但是，這支隊伍實在太強勢，也不能這麼放任下去，他們必須保證自己的主導地位不變。

橙眼人不著痕迹掃了頌晨一眼。

其餘五人頗有為她命是從的意思，而祂在她身上，也沒有感受到同類的氣息。

——這個人，或許是隊伍中的弱點。

一會兒和隊友成功匯合，就拿她開刀，讓這支隊伍聽話！

橙眼人拿定主意，默默撿起地上的面部遮掩物戴上，轉身開始帶路。

頌晨幾人跟在祂身後進入了更加複雜的洞穴通道，位置越來越深，越來越朝下，離地面也越來越遠。

就這麼走了三個小時，橙眼人突然停在了一處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洞穴壁前。

「到了。」祂轉身道，「你們在這裏等一下，我去彙報。」

說完，橙眼人眼都不眨地往前一步，直直砸向牆壁所在位置。

下一秒，祂的身軀被牆上不知名的物質吞沒，消失不見。

洞穴壁再次恢復如常。

王開得上前，伸手朝剛才橙眼人進去的位置貼去——

「啪、」

他摸到了一手黏液，以及一堵堅硬的石牆。

「嚯。」王開得隨意在外骨骼上擦了擦手，「有點意思啊……」

「老闆。」王開得看向頌晨，嘿嘿一笑，「那啥了之後，這玩意兒我們憑本事拿到，可以帶走嗎？」

頌晨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