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前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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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開餐吃飯人是很多的，在不同的房間不同的席上就餐。我直接跟王雅和團長一家人同桌吃飯，是當作賓客待的，超過了一般工匠的待遇。
那天吃飯的時候，葉靈兒小朋友把我送給她的小木羊拿出來給大家看，王雅一家人都說那小羊雕刻得很精緻，栩栩如生，是件很珍貴的工藝品呢！我卻真心地讚美團長小女兒的聰明伶俐，說是小傢伙的天真可愛給了我靈感，我是應她的要求特意為她雕刻的。
是嗎？團長笑著說女兒小小年紀就知道主動索要禮品了！
沒想到團長一句疼愛性的話卻讓小姑娘認真了。她說她可以送個東西給人家的，那樣不就公平了嗎？
送什麼呢？她把自己的鋼筆拿了出來，「我送你一隻鋼筆好嗎？」
我對小姑娘說你爹是隨便說的，小朋友你不要當真的。
「我是認真的，我要送你一件禮物嘛！爹說過要禮尚往來才是對的！」小傢伙確實當真了，這使我感到十分難堪。
團長下面的一番話使我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說這支鋼筆可是美國貨呢，還是好幾年前軍長親自送給他的呢！山西那場戰鬥打得可苦哇，**跟日本鬼子傷亡都很慘重，但我們打出了氣概，打出了威風，漲了我們的鬥志。軍長親自召見了幾位團長，每個人都得到了一件或兩件禮物。軍長送給我的是一把寶劍和一支美國產自來水筆。當時軍長操著一口浙江話說，典之（葉憲靈的字）呀，這把寶劍你拿著多砍幾個日本人的腦袋，這支筆你拿去多寫幾張捷報回來給我！當時我聽了啪地一個立正說請軍長放心，我一定不辜負您對我的期望！軍長坐下來時還特意說到這支自來水筆是不久前一個朋友從美國帶回來送給他的。
後來他用的一直是這支筆，直到去年小傢伙開始學寫字，非要父親這支筆不可，只好給了她。
團長說起這些時一臉的驕傲和自豪。
我一聽這段故事嚇得趕緊站起來說，葉團長您的故事我們聽了很敬重，我絕對不敢要這禮物的，快別跟小孩當真了！
但是葉靈兒奶聲奶氣地說：「我爹說了做事要認真的！」
團長端起小酒盅呷了一口酒，說：「我一向主張對孩子從小進行傳統美德熏陶。靈兒受我的影響看得出來。她說的禮尚往來是重要的，我們得尊重她的意見。再說我把這支筆交給了她，她有處分權，讓她行使自己的權利吧！」
我被弄得越發惶恐不安，團長看出了我的心事，說：「沒關係的小虢，我那還留著一把寶劍吶！我的一點榮譽也不是我葉某個人的，應該屬於黨國和民族才對。你給我留著這支筆，也算是我的一點榮譽從葉家走到民間了嘛！」
王韻這時候插話說：「單是這支筆，就可抵得上你全部工錢的好幾倍了！團長看得起你，你就收下吧。」
團長看了他姨太一眼說：「別說錢的事。小虢這麼久很辛苦，功勞也大大的，按理說也是該獎賞。我也跟小虢說過我葉某是從來不虧待有功之臣的，這個禮物就算是兌現吧。再說我們是不打不相識，也算是有緣分了，我們可以說是老朋友了，你說是吧小虢？算是我葉某交了你這個朋友吧！」
王雅一向對我不錯，這時也勸我收下團長的禮物，應該說是她外孫女兒的禮物。
葉靈兒已經乖巧地把自來水筆送到了我面前，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我還是很不安。但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我知道不要也不好，我抖著雙手從一個小朋友手中接過了這個貴重的禮物。
我一個人在工作的時候，就把那支筆拿出來，看個不夠，愛不釋手。我不知道這支鋥亮的筆到底該值多少錢，會不會比我在桂林時偷偷給自己打的戒指還貴。我心裡感到不塌實，總覺得自己象個騙子似地，象從一個小孩手中用糖葫蘆換來了一聲「爸爸」或者「爺爺」一樣，用泥人換來了一隻金菩薩。
我看到那支筆上用刀很不專業地刻了一個「葉」字，因為字刻得難看，覺得很可惜。我用手使勁擦，但擦不掉，連連嘆息，有一種新衣服上打了個難看的補巴的感覺。後來回到家裡我就用刻刀將那個「葉」字仔細地刨去了，將刨過的那塊黑底子裡帶了點白的地方作底，在上面重新刻了個篆體「虢」字，把玩了好一陣。
接下來我抓緊時間趕工，晚上在油燈下干到深夜。到最後一枚圖章刻成后，我的眼睛已經看不清東西了，桌子上的油燈恍惚變成了十幾盞，圖章上的篆字成了一副地圖，身子骨象散了架似地，我再也撐不住，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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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開餐吃飯人是很多的，在不同的房間不同的席上就餐。我直接跟王雅和團長一家人同桌吃飯，是當作賓客待的，超過了一般工匠的待遇。
那天吃飯的時候，葉靈兒小朋友把我送給她的小木羊拿出來給大家看，王雅一家人都說那小羊雕刻得很精緻，栩栩如生，是件很珍貴的工藝品呢！我卻真心地讚美團長小女兒的聰明伶俐，說是小傢伙的天真可愛給了我靈感，我是應她的要求特意為她雕刻的。
是嗎？團長笑著說女兒小小年紀就知道主動索要禮品了！
沒想到團長一句疼愛性的話卻讓小姑娘認真了。她說她可以送個東西給人家的，那樣不就公平了嗎？
送什麼呢？她把自己的鋼筆拿了出來，「我送你一隻鋼筆好嗎？」
我對小姑娘說你爹是隨便說的，小朋友你不要當真的。
「我是認真的，我要送你一件禮物嘛！爹說過要禮尚往來才是對的！」小傢伙確實當真了，這使我感到十分難堪。
團長下面的一番話使我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說這支鋼筆可是美國貨呢，還是好幾年前軍長親自送給他的呢！山西那場戰鬥打得可苦哇，**跟日本鬼子傷亡都很慘重，但我們打出了氣概，打出了威風，漲了我們的鬥志。軍長親自召見了幾位團長，每個人都得到了一件或兩件禮物。軍長送給我的是一把寶劍和一支美國產自來水筆。當時軍長操著一口浙江話說，典之（葉憲靈的字）呀，這把寶劍你拿著多砍幾個日本人的腦袋，這支筆你拿去多寫幾張捷報回來給我！當時我聽了啪地一個立正說請軍長放心，我一定不辜負您對我的期望！軍長坐下來時還特意說到這支自來水筆是不久前一個朋友從美國帶回來送給他的。
後來他用的一直是這支筆，直到去年小傢伙開始學寫字，非要父親這支筆不可，只好給了她。
團長說起這些時一臉的驕傲和自豪。
我一聽這段故事嚇得趕緊站起來說，葉團長您的故事我們聽了很敬重，我絕對不敢要這禮物的，快別跟小孩當真了！
但是葉靈兒奶聲奶氣地說：「我爹說了做事要認真的！」
團長端起小酒盅呷了一口酒，說：「我一向主張對孩子從小進行傳統美德熏陶。靈兒受我的影響看得出來。她說的禮尚往來是重要的，我們得尊重她的意見。再說我把這支筆交給了她，她有處分權，讓她行使自己的權利吧！」
我被弄得越發惶恐不安，團長看出了我的心事，說：「沒關係的小虢，我那還留著一把寶劍吶！我的一點榮譽也不是我葉某個人的，應該屬於黨國和民族才對。你給我留著這支筆，也算是我的一點榮譽從葉家走到民間了嘛！」
王韻這時候插話說：「單是這支筆，就可抵得上你全部工錢的好幾倍了！團長看得起你，你就收下吧。」
團長看了他姨太一眼說：「別說錢的事。小虢這麼久很辛苦，功勞也大大的，按理說也是該獎賞。我也跟小虢說過我葉某是從來不虧待有功之臣的，這個禮物就算是兌現吧。再說我們是不打不相識，也算是有緣分了，我們可以說是老朋友了，你說是吧小虢？算是我葉某交了你這個朋友吧！」
王雅一向對我不錯，這時也勸我收下團長的禮物，應該說是她外孫女兒的禮物。
葉靈兒已經乖巧地把自來水筆送到了我面前，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我還是很不安。但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我知道不要也不好，我抖著雙手從一個小朋友手中接過了這個貴重的禮物。
我一個人在工作的時候，就把那支筆拿出來，看個不夠，愛不釋手。我不知道這支鋥亮的筆到底該值多少錢，會不會比我在桂林時偷偷給自己打的戒指還貴。我心裡感到不塌實，總覺得自己象個騙子似地，象從一個小孩手中用糖葫蘆換來了一聲「爸爸」或者「爺爺」一樣，用泥人換來了一隻金菩薩。
我看到那支筆上用刀很不專業地刻了一個「葉」字，因為字刻得難看，覺得很可惜。我用手使勁擦，但擦不掉，連連嘆息，有一種新衣服上打了個難看的補巴的感覺。後來回到家裡我就用刻刀將那個「葉」字仔細地刨去了，將刨過的那塊黑底子裡帶了點白的地方作底，在上面重新刻了個篆體「虢」字，把玩了好一陣。
接下來我抓緊時間趕工，晚上在油燈下干到深夜。到最後一枚圖章刻成后，我的眼睛已經看不清東西了，桌子上的油燈恍惚變成了十幾盞，圖章上的篆字成了一副地圖，身子骨象散了架似地，我再也撐不住，趴在桌子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