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休憩
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余影映再一次回想起昨天，那一場生死考驗。
鏡子中的他，臉上有可怖的燒傷痕迹，看起來宛如地獄中的惡鬼蘇生。他厭惡地看着這個醜陋的傷痕，鞠了一把水，用力地揉搓自己的臉。然後把頭埋入水池裏，讓積蓄的水沒過整張臉。
這是他的儀式。他在洗去對自己的厭惡，對這傷痕的厭惡。
所幸，遊戲中的傷痕不會帶到這裏。否則便更加難看了吧，他自嘲。牽動的嘴角讓水面冒出一串氣泡。
我，為什麼沒有死呢？他喃喃。
不止是余影映，存活的五人，此刻心裏的念頭都是出奇的一致。
楊殤坐在床上。昨天回來的時候，他從江楚那裏了解到，房間內的設置是可以自己調節的。但也僅僅只能調節出類似於床，衣服這樣的東西，武器是不能憑空生成的。
自己，為什麼要活下去呢？
楊殤內心矛盾。他已經選擇了自殺，可是，在墜樓的最後一刻，他不能說沒有後悔。但是解放感遠大於對生的渴望。原以為他已經看開了，死就死了，但進入遊戲的那一刻，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全力以赴地活着。
他給了自己一耳光。
我為什麼要自殺呢……我死了，我輕鬆了，我的父母呢？
他無法接受自己這愚蠢的想法。現在倒是好了，死也死不痛快。上一場遊戲里那些噁心的怪物，碎裂的屍塊，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腦海里，讓他晚上無法安眠。余影映的經歷一經說出，更是加深了所有人對死亡的恐懼。
即使是看起來最冷靜的江楚和秦書也是如此。
此刻的江楚，正在自己的房間內，寫着記錄。作為外科醫生的他，記錄手術的每一個細節是他獨有的習慣，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屢屢在死神手上搶人，尤其是，搶回秦書的命。
他現在還記得，從秦書的軀幹中取出數枚子彈時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
為了卧底工作的成功，那次手術，秦書堅持不打麻藥，怕會讓他不清醒。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秦書揉了揉眼睛，在房間里繼續把弄著健身器材。上次遊戲中遺留下來的痛苦，讓他難以舉起平日輕鬆舉起的啞鈴。但他沒有鬆懈訓練，而是強忍着痛苦繼續。
他不敢鬆懈。
鈴聲響了，是大廳的召集鈴。秦書擦了把汗，隨手把毛巾搭在架子上，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門，與在大廳的歐陽打了個照面。看來，是歐陽敲響的鈴聲。
歐陽有些僵硬地打了個不像招呼的招呼，秦書也不以為意，拉開椅子坐下了。爾後江楚便坐到了他的身邊。楊殤和余影映也從房間走出，坐到了和剛開始時，一模一樣的位置。
「有什麼事情嗎，歐陽小姐？」江楚調整著鏡框，道。
「我們，姑且算是戰友了吧？直呼姓名是不是更好？」歐陽撥弄著自己的手指，似乎是還有些拘束。
眾人眼神交匯了一會，點了點頭。
「我想，大家再做個自我介紹，讓彼此更加熟悉一點。然後，如果能搞清楚大家都是怎麼來這個地方的就好了」歐陽提出了本次召集的來意。
見眾人沒什麼反應，她臉色一喜，便站起來，做起了自我介紹。
「再次介紹一遍，我叫歐陽，是一個大學生。」他看向楊殤，似乎有什麼想補充。楊殤倒是一臉的莫名其妙，他們除了在那個小巷，之前還見過嗎？
歐陽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但很快就消失在眼底。「我……我是因為一些事情被追殺，死之前簽了一份什麼契約就來到這裏的……」
楊殤接過他的話頭，「我也是大學生。是……墜樓死後簽訂的契約。」他不願透露自己跳樓的原因，也許是還懼怕暴露自己的軟弱。他瞟向余影映。今天他沒有用劉海遮住自己的眼睛，燒傷的痕迹從面具延伸出來。雖然看起來確實嚇人，但眾人都沒有對其表示過多的好奇。
「不用我多說了吧，意外火災。」余影映摘下自己的面具，首次展露出自己的真容。
江楚饒有興趣地挑眉，「放在以前，我可以嘗試幫你恢復原來的樣貌，可惜。」
「感謝你的關心。」他加重了「關心」二字的發音。
聳了聳肩，江楚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
「我死於醫患糾紛，」江楚道，「同樣是死後簽訂的契約。」
只剩下秦書了，除了江楚，眾人都把眼神投向了他。
秦書皺了皺眉頭，雖然他現在是在這個貌似是遊戲世界的地方，但他還是對說出自己的身份有所顧忌。不過江楚對他擺了擺手，他也就不再隱瞞。
「緝毒警察。」
沒有說自己的死因。但大夥多多少少都知道了個大概。畢竟，緝毒警察的兇險，無需多言。
「看來，我們的確都是，『應死之人』。」江楚道。
「你知道這遊戲背後的是誰？」楊殤問道。
「我怎麼會知道。」江楚聳了聳肩，「你不妨好好想想，這樣子可以根據你的意念變動的房間，如此真實的遊戲，難以抵禦的鬼魂，這是你在現實生活中能感受到的嗎？」
楊殤一時語塞。確實，他們經歷的這一切，絕不是現實生活中所能經歷的。
但身體的痛苦又在告訴他，這不會是一場夢。
「無論我們為何而死。」余影映此時已經重新戴上了面具，「我們都有了重新活着的機會。」
「但我們還有重新活着的理由嗎？尤其是楊殤。你，是自殺的吧。」江楚點破。
楊殤沉默了一會。抬起頭對上江楚幾乎是挑釁的目光。
「有。」
「我會努力活着。」
「那個，我想打斷一下，我們現在真的算是活着嗎？」歐陽出聲打斷了楊殤和江楚的對立。
「會思考，會痛，怎麼不算是活着。」余影映道。
「可我們回不去現實世界，又怎麼算活着。」她咬牙，道。
「如果在這裏死去，我們就一點機會都沒有。可是如果我們活着，我們就也許還有機會。」楊殤堅毅的眼神說明他並不是在說場面話。
當然，眾人心裏很清楚，他們都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他們能夠回到原來的世界。
「散會吧。」歐陽終止了這場會議。
畢竟，誰又知道，下一場遊戲何時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