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更教踏雪看梅花

第二百四十三章 更教踏雪看梅花

清寒眼神飄忽,拇指打轉,神情緊迫,似被人抓住了把柄般。明哲見她這副模樣,自知猜得八九不離十。

「話說到這般地步,掩飾已無用,不如敞開心扉!」明哲輕盈一笑,「第一次見面,你便猜到了我的身份。為了不引起我的懷疑,你並未拆穿,一路上都在演戲。不得不承認,你的演技很好,我並未看出破綻。」

「師兄在說什麼?清寒不懂。」清寒試圖用笑容緩解尷尬的氛圍。

明哲凝視她的眼眸,咧嘴一笑,「你若不懂,這世上就沒明白人了!明知故問的是我,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是你。既然知曉彼此的心意,何不開誠布公?」

清寒謹慎道:「何為開誠布公?」

明哲回道:「你問我答,禮尚往來。」

清寒略有遲疑,「任何問題都行?」

明哲微微點頭,「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內,任何問題我都可以回答,但有一個要求。」

清寒就知道明哲不會這麼好心,「什麼要求?」

明哲深意一笑,貼近清寒的耳畔,「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說的別說。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清寒挪開身子,兩手抱在胸前,警惕道:「師兄想幹嘛?」

明哲深吸一口氣,板著一張臉,「你想哪去了?你師兄是那種人嗎?我的意思是,做人不要有太多的慾望,慾望會淹沒你的理智,一個人若失去理智,任憑他說的天花亂墜,那也是胡言亂語。」

清寒沒好氣道:「師兄是在提醒清寒嗎?」

明哲搖了搖頭,眼角的餘光掠過身後,「伏寇在側,隔牆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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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秋冬,日漸天寒,汴京依舊繁華,城中車水馬龍,絡繹不絕。

酒樓中,一群人圍坐在一起,似在談論什麼大事。

「你們聽說了嗎?折玉公子又向長風大俠下戰書了!」

「此話當真?何時之事?」

李青一頭霧水,「你們在說什麼?什麼戰書?」

溫亭一臉驚訝,「你居然不知道?長風大俠和折玉公子每年都會在滄州比試踏雪無痕的技藝!我還聽說,長風大俠原來是個姑娘!」

許慎拍案而起,指著溫亭,「胡說八道,長風大俠怎麼可能是個娘們?」

「你先別激動!」溫亭眼神示意。原來許慎的動作,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溫亭招呼許慎,坐下來再談,「千真萬確,那踏雪無痕的功夫可騙不了人!」

李青忍不住插嘴:「他們在哪比試?我也想去見識一番!」

「就在滄州,不過長風大俠和折玉公子可都是神秘莫測的人物,想看到他們比試輕功,得看你的運氣了!」

坐在鄰桌的清寒和若辰,聽得一清二楚。

「咱們也去瞧瞧?」

「隨便!」清寒冷冷道。

「你能不能別總擺一張冷漠臉,長得那麼漂亮,多笑笑不好嗎?」

清寒依舊擺出一張冷漠臉,「笑與不笑是我的事,無需你多言。」

若辰懶得跟她爭論,端起桌上的茶杯,自顧自喝茶,卻不想茶水還沒涼,剛一入嘴,便噴了出來。

就在若辰抱怨倒霉之際,清寒嘴角微微上揚,但很快就恢復成一張冷漠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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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辰和清寒剛來到滄州,便趕上一場熱鬧。

「前面是怎麼回事?住手!」若辰不明所以。

玉闕山莊的打手見到若辰和清寒,還以為是兩個找麻煩的,不由分說,便動起手來,「又來兩個?一起上!」

雖然他們人多,但若辰和清寒也不是吃乾飯的,三下五除二,便制服了對手。

若辰質問打手:「你們這麼多人,怎麼欺負一個姑娘?」

打手頭領氣急敗壞,「你看清楚了!是她在死纏爛打,不是我們欺負人!」

檀沁努力站起來,「說,他在哪兒?」

打手頭領惱怒道:「你冒充長風大俠在先,而今卻問我們要人,我們怎麼知道他在哪裡?」

檀沁擲地有聲,步步緊逼,「不說就叫你們公子出來!」

打手臉上浮現慍怒之色,「我們公子豈是你說見就見的?看你是個女人不同你計較,別自不量力,得寸進尺!」

就在這時,一旁的人群中飛出一人,攔在二人身前。

「公子,你怎麼出來了?」看到折玉公子,打手頓時就慌了。

折玉公子沒有搭理他,而是問檀沁:「就是你,一直冒充越長風的名號?」

檀沁揚聲道:「不這樣,我怎麼找得到他?我知道他每年都會在此與你比試輕功,而今他人呢?」

折玉公子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雪上的腳印,眨眼就沒了,何況是他?」

檀沁執念深重道:「我不管,只要他來過,總會留下痕迹,循著痕迹,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折玉公子看向別處,慨嘆道:「我也三年沒見過他了,這三年,他人沒到,只來了信。」

檀沁情急,「信中說了什麼?」

折玉公子揚眉,「我為何要告訴你?」

「你若不說,我不會讓你走!」檀沁把劍一橫,血滴滴落在雪上,「我追了他三年才追到這裡,只要有一絲線索,天涯海角,我都會追下去!」

折玉公子盯著檀沁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前年,他留下字帖和一壇清雲泊酒,說去了嶺南,不能赴約。」

檀沁低聲,「是,那一年他去七星岩和人試劍,我晚到了三個月,錯過了他。」

「去年,他信中說有事耽擱,捎來武夷團茶,岩骨花香,確是上品,我在此處煮茶賞雪,等了他三天,還是不至。」

「不錯,那年武夷大水,我也因此被耽擱,晚到了七日,他已人走茶涼,那今年呢?他又說的什麼?」

「我沒有看!」折玉公子摺扇一開,淡淡道:「這天下沒人敢失約於我,事不過三,既然今年他還是不來,這信不讀也罷!滄州之約,我不會再赴。」

檀沁心急道:「那信在哪兒?」

「他折了一枝孤山梅,我留在雪地里了,你若要尋他,自己去找吧!」折玉公子轉身離去。

檀沁喃喃自語:「孤山……杭州……」她剛邁出一步,便昏倒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身處馬車上。

「你可算醒了。命都快沒了,還要去找人!」若辰微微抱怨。

檀沁忽然想到了什麼,「梅花,信……長風哥哥的信!」

若辰搖了搖頭,安撫她道:「急什麼,萬水干山你都找過來了,還怕尋不到一枝梅花嗎?先回答我的問題,這位長風大俠是你什麼人?」

檀沁回想起往昔,「以前每到下雪天,他就帶我去練踏雪無痕。我怕冷耍賴,他說等我練成后,我們就離開郁蒼山,一起去看江南春色。現在我練成了,他卻不在了……」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失望。

若辰驚訝道:「踏雪無痕?你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造詣,他也沒想到吧,可能不是故意失約。」

「這三年,我讓他想不到的事可不止這些……長風哥哥,你到底要讓阿沁找到什麼時候?」她自言自語。

「他為什麼躲著你?」

檀沁低下頭,臉色羞紅,「我請了媒灼之言,布置了洞房,要和他拜天地,做他的娘子。他生了我的氣,新婚之夜,不辭而別。」

若辰一臉吃驚,「他應該是被嚇跑的吧?你這姑娘,也太厲害了。」若辰忍不住給她了豎個拇指。

檀沁一臉不屑,「我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我想要的人,也一定要得到!怎麼你們每個人都這麼大驚小怪,我喜歡他,想要嫁給他,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若辰輕咳,「所以他躲了三年,你就找了他三年?」

檀沁點點頭,「他要是躲我一輩子,我就找他一輩子。」

若辰扶額,一時間無言以對,「你可真夠厲害的!」

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了她,「信我幫你找來了,你這副模樣,還是好好養傷吧!」

檀沁倏然一喜,從若辰手中一把奪過,喃喃自語:「這是第十一封信了吧,每次都以為能找到他,每次都失望。」一想到這兒,她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我不敢打開看。」

若辰長嘆一氣,「那我來!」

阿沁:踏雪無痕練得怎樣?天寒地凍,正適合練功。江南春色贈給你,別偷懶。

我去西湖與故人泛舟,不必找我。——長風。

若辰一臉吃驚,「阿沁……這信怎麼是寫給你的?我沒找錯地方啊!」

檀沁一把搶過信紙,「什麼?讓我看看!」她匆匆讀信后,愣了半晌,哇地一聲哭了,「他就是故意的,臭長風,不僅騙人,還小看我。踏雪無痕我早就練成了,是你不肯出現!」

若辰安慰道:「可他還記得,你看,他把江南春色帶給了你。」他背後拿出一枝梅花。

檀沁眼眶通紅,淚水盈盈,「三年了,十一封信,每次都說不找他了,怎麼可能嘛!嗚嗚嗚……我吃了那麼多苦,他卻和別人泛舟,欺負人,我再也不要找他了!」

若辰訕訕一笑,「那咱們回去?我請你吃頓熱乎的,咱們把他忘了,不找了?」

「怎麼可能!」檀沁雙眼通紅瞪著你,「不許小看我!走,咱們現在就去杭州!」

若辰就知道是這個結局,「車夫,杭州!」

哪知此話一出,馬車就停下了。清寒掀開車簾,慍怒的表情,指著他,「去,駕車!」

僅是簡單的幾個字,若辰不敢有一點猶豫,很自覺地當起了車夫。

「我叫若辰,這位大姐姐叫清寒!」若辰不忘做自我介紹。

清寒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再敢多言,信不信我把你踹下去?」

明哲二話不說,把車簾拉關上,揮舞手中的韁繩,「駕!」三人便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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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西湖畔,明月之夜,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檀沁仰頭望月,「這是我第一次來江南,長風哥哥說,江南的月亮是朦朦朧朧的,女人也是像煙雨一樣溫柔的。我很不服氣,郁蒼山的月亮才是最圓最亮的,郁蒼山的阿沁長大了會比她們都好看。他捏著我的臉,笑說等我長大了,就帶我來比比。」她眼睛里閃著亮光,「長風哥哥,江南的月亮,我看到了。這三年,阿沁也比從前漂亮了,今晚你會來看我嗎?」她從懷中小心翼翼掏出一枚指環,「我親手打好了這個指環,早就想給你了。」

清寒眉頭微皺,好奇道:「這個指環是你親手做的?」

檀沁細細摩挲,「嗯,這是爹爹教我的手藝。我們檀家人如果認定了對方,就會親手打一枚指環,戴上后,從此一生一世一雙人。」

「你們檀家還真浪漫!不過都這麼久了,也沒見著個人影,僅憑信上的一句話,你就斷定他一定在這兒?」

「這三年,長風哥哥一直故意躲著我,卻又留下蛛絲馬跡讓我去找他。如果他走了,那我就在這兒等著下一封信。」

「這都是他故意的?難怪那封給折玉公子的信,打開卻是寫給你的,難道他料定會被你看到?」

檀沁嘟著小嘴,遲疑道:「我也想不明白,只好拚命練功,練成了踏雪無痕,就能堂堂正正地做他的心上人,他也會回來見我了吧?」

清寒不解,「這和練功夫有什麼關係?」

檀沁笑顏道:「他是我師父,江湖上的人都說這是大逆不道的事。我雖然從不在乎這些,可長風哥哥最怕被人煩了,那些老古董,就知道指指點點,只要我出了師,他們就再也不能嚼舌根了!」

清寒大驚,「什麼!他是你師父?」

「你也要來教訓我?」檀沁別過頭去,賭氣道:「師父又怎樣?這十一年,我只有他,他也只有我,我們才不止是師徒那麼簡單,我們是要一生一世的,別人的話,與我們何干?」

「我不是這個意思。」清寒解釋道:「每個人都有喜歡和被喜歡的權利,你喜歡誰,那是你的決定,世人之妄語,終不過是縹緲雲煙。喜歡一個人,那便大膽去追,這樣才不會留下遺憾。」

檀沁驚奇道:「你居然是這麼想的,莫非你也喜歡你師父?」

清寒輕咳一聲,「不,我喜歡的人是我師兄。」

「天下竟有如此不知羞恥的姑娘,怪不得長風見了你就跑。」

「是誰在說話?」檀沁一個踏雪無痕,追上那艘遊船,清寒也跟了上去。

若辰站在暗處,默默觀望。

「你是什麼人?」檀沁問。

曲河星上下打量檀沁,輕笑道:「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胸脯還沒有二兩肉,就敢大言不慚說要嫁給他,他怎麼會喜歡你?且不說師道尊嚴,你如此越矩,就不怕敗壞了他在江湖上的名聲?」

檀沁滿臉通紅,「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長風哥哥在哪兒?」

曲河星悠然道:「我與他在此泛舟作樂,被你攪了清夢,你前腳剛到,他後腳就溜了。」

「你胡說!長風哥哥才不會和你作樂,看招!」檀沁不由分說,動起手來。

清寒為不暴露身份,只得暗中出手。

「哼,認輸了吧?我才不會相信你的這些把戲,什麼女人?長風哥哥只有我一個,也只能有我一個!」

曲河星輕笑,「傻孩子,你才多大?你師父有沒有別人,你又怎會清楚?他那樣風過無痕的人,連我都留不住,你要找到他,怕是要找上一輩子。」

檀沁嗤笑道:「哼,你想激我?我偏不上當。你留不住他,是你沒本事!踏遍萬水千山去尋找他,只有我能做到,自然只有我能配得上他!」

曲河星愣了一瞬,轉頭看向遠處,「長風,這丫頭可遠遠比你說的要麻煩多了。我儘力了,你怕是甩不掉她了。」

「少廢話,他是不是又留下了信給我?」

曲河星收斂神色,似笑非笑看著她,「你還真聽他的話,這三年,亦步亦趨地追著他,練成了這身功夫,倒小看了你的笨勁。換了我,可不會像你一樣蠢,早想別的辦法了。」

檀沁情急,「你怎麼會知道這些?長風哥哥到底同你說了什麼?」

曲河星看了一眼天色,「他把東西放在了一個你不敢去的地方,你得抓緊了,天亮后,說不定就被鳥兒叼走了。」

「她說的地方在哪兒?天下間,還有你不敢去的地方?」清寒問。

檀沁愣愣出神,「檀家滅門時,爹爹拼著最後一口氣把我送上郁蒼山。為了保護我,爹爹和來人同歸於盡,一起摔進了深淵裡,自那以後,我便不敢靠近山崖。」

「原來你……」清寒欲言又止,「可天下那麼多山頭,要在天亮前找到,怎麼可能?」

檀沁眼中閃過堅定的目光,「這一定又是長風哥哥給我出的難題,他肯定提起過,我得好好想想……」

檀沁努力思考之際,曲河星望著清寒,「姑娘身手不凡,想必也不是遊俠劍客那麼簡單。」

「何以見得?」清寒嘴角一抹笑容,饒有興緻。

「姑娘可曾聽聞過仙山?」

清寒心裡一驚,強作鎮定,「不曾!」

「那可就怪了,姑娘身上自帶一股仙氣,若非仙山之人,我實在想不出別的緣由。」

「仙氣凡氣,皆是世人之妄語,我本生於塵世,何來仙氣之說?」

「那是我冒昧了,姑娘見諒。」曲河星深感歉意。

這時檀沁腦海中浮現一個地方,「我知道了,是雷峰塔頂!長風哥哥就是在那兒參悟拂雪劍法的!咱們快走!」

檀沁拉著清寒的手,往雷峰塔趕去。待她們離去后,若辰出現在船上。

「我就說那姑娘不是凡人,她口中之人便是你吧?」曲河星深意一笑。

若辰泯然一笑,「仙凡有別,一入仙門,斷絕塵緣,不知是喜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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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雨臨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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