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以為你就是結局

「滾!」

一聲撕心裂肺的女聲從樓下傳來，一個狼狽瘦弱的身影在昏暗的橙光中，走出了過道。

青敗是一個初中畢業生，因為學歷低，一直沒有找到穩定的工作，今天，他又失業了，對他忍無可忍的女朋友終於爆發，將他趕出了自己租賃的房子。

走在嶄新的柏油路上，青敗一點沒有感受到小時候夢寐以求的新路帶來的快樂。

反倒是柏油刺激的味道隨着冬風湧入溫熱的鼻腔，嗆得青敗直咳嗽。

本來，這幾天青敗就沒有吃好，不僅臉色蒼白，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瘦。

若是此時有人在此，估計都會把青敗看成一隻惡鬼——一隻窮凶極惡的餓死鬼。

感受着鼻腔逐漸冰冷，絲絲涼意從臉上傳來，青敗抬頭一看，原來，是下雪了。

南方的冬天少雪，可偏偏在針對青敗一般，他前腳被趕出家門，連行李都來不及收拾，後腳這瑞雪就來兆豐年了，只可惜，這種情況下，青敗未必能見到明年秋收的喜悅光景。

他緩緩伸出左手，感受白雪的冰涼，細微的堆積感，以及來自心靈深處的悲嗆之意。

「是的嗎？你們也不過是被老天爺拋棄到人間的孩子啊!風雪中的精靈，你們可否聽到我的聲音，我能以這僅存的熱息為你們送行嗎？祂不心疼你們，我心疼；祂不愛你們，我愛你們；祂不願意接納你們，我願意!」

青敗怒氣騰騰，仰天長嘯。

「我要，這世間再無神明!」

「哈哈，祂現在也是一個被拋棄者，我們再也不需要祂!」

話畢，在風雪中一個華麗的轉身，與精靈共舞，傾聽風的律動，感受雪的呼吸。

憑着記憶，青敗找到了一家深夜小酒館，這老闆人很不錯，大冬天的，你不來喝酒，只是避避寒，人家也願意和你聊上幾句。

「哈哈，小夥子，我當初也是這麼過來的，風餐露宿，天為被，地為床。你看，現在不也是撐過來了?」

老闆得意地指著小酒館裏面的物件，頗有向青敗一一介紹的意思。

「老闆，來一斤清酒!」

一個光頭大漢瞥了青敗一眼，直衝沖地朝樓上包廂走去，生意來了，老闆也不好和青敗多說什麼。

小酒館的裝修很精美，每一件物品都擺在了最適合它們的位置，比如，青敗眼前的灶火，既可以取暖，也能溫酒。

淡黃的外焰在石棉上炙烤著，表面上沒有任何變化，可溫度卻已經上升到了一個十分恐怖的地步。

青敗用鑷子將石棉網夾出，一開始持着鑷子都能感受到那股熱力，到後來，手指在上面滑動都沒有一絲熱意。

「怎麼?年紀輕輕就這麼想不開了嗎？群星璀璨的大海是很冰冷，但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進入過星核。」

一個可愛的女孩子，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褲，提着兩瓶雞尾酒走到青敗的對面坐下。

兩隻大眼睛如脫兔般靈動，撲閃撲閃著把青敗的目光都吸引進去了，那是他之前從未見過的一種感情，無法言喻。

噗——噗——接連兩聲乾脆利索的開瓶聲，彷彿小時候吃西瓜吐籽，竟有絲絲獨特的韻味。

「沒看出來啊！是個高手。」

聽到青敗的誇讚，青依不禁抬起高傲的小腦袋，一副九天十地、唯我獨尊的模樣，讓青敗忍俊不禁。

「喂!你這樣笑我可是很不禮貌的誒!這樣吧！你告訴我你叫什麼，

我就原諒你，對了，我叫青依，青山綠水青，依依不捨依。」

青依低頭與青敗對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狡黠的目光讓人不禁覺得她是可愛的狐狸轉世。

「依依不捨青山綠水?不錯不錯，給你取名字的人肯定是個精通詩情畫意的老手。」

青敗盯着她的眼，認真地說，惹得青依嘴角微揚。

「那是當然，我老爸什麼都不行，撩妹就一絕，真不知道為什麼他偏偏在我媽這一棵樹上弔死。」

青敗聞言，笑出了聲，青依小嘴一撅。

「怎麼?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青敗連忙擺手搖頭。

「沒有沒有，你說的對，不過，就是對阿姨很不友好。」

青依有些好奇，拿起酒瓶就豪飲起來，另一隻手順勢把剩下的那瓶推到青敗跟前。

「你想啊！阿姨每天早出晚歸，辛苦工作為的是什麼？不就是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嘛，讓別人隨意擾亂她平靜的生活，不是對她很不公平嘛！」

青依輕輕擦去嘴角的酒水，看着青敗，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是這麼個道理誒！」

「我叫青敗，青梅竹馬青，東方不敗敗。」

青依瞪大眼睛。

「你也姓青啊！緣分吶!酒也喝完了，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青敗一臉懵逼，也不好拒絕。

「我們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們第一次見面吧？你平時都那麼熱情的嗎？」

「沒有，今天心情好，看你順眼。」

「那你最開始進來的時候是怎麼回事？」

「我看你悶悶不樂的，和以前一本書上描寫的一模一樣，我就順勢把那裏面的話搬過來了。沒想到還真有用，你看你都放棄抵抗了，嘿嘿！」

青敗在皎潔的月光下，看到青依臉上若隱若現的嫣紅，就知道，這小傻子喝醉了。

他趕忙拿出手電筒，照着前面的路，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會落入下水道或者水溝啥的。

「我還能喝!小爺是最厲害的!」

看着青依發酒瘋的樣子，青敗不禁扶額，這小妮子是鬧哪出啊？

「還沒到嗎？」

青敗有些擔心，因為他們正在遠離市區，朝着市裏最大的那條河流走去，她不會是想去跳河吧？想到這大冬天的，那河水冰冷刺骨，青敗就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

「嗯?小笨蛋，你怎麼了?怎麼在抖啊？冷到了?」

青依這就很突然，把青敗整得一愣一愣的，不是喝醉了嗎？還關心起我來了?

「笨蛋，冷也不跟我說，以前我喝醉酒也是，不知道冷暖，第二天發現自己裸睡了一晚，下午就送醫院養老去了。」

青依顫顫巍巍地脫下自己的外套，想要給青敗套上。

「你不冷嗎？」

青敗不禁問到，然後立馬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這小妮子喝醉了，這冷也得說成熱啊！

「不——」

青依還沒說完，被青敗突如其來的擁抱鎮住了。

感受着青依逐漸流失的體溫，青敗抱得緊湊，生怕青依着涼了，恨不得把她抱進自己心裏，因為他自己，那裏已經恢復了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