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糾葛

「我的治療結束了。」碧綠光芒消散，約克尼重新站起身說。

陌爾瞄了他一眼，轉身向著自己家門走去。

約克尼連忙跟上他，但沒有自告奮勇地走在前面。

雖然陌爾也不可能讓他比自己先一步進屋，萬一裡面學生還在，可能又會發生意外的事。

兩人互相提防著來到那扇暗銀色的大門前，陌爾側身一踹。

轟！

門鎖被這一腳粗暴踢斷，門板向著後方彈開。映入陌爾眼中的，是熟悉的景色。

髒得看不出顏色的沙發，破得跟抹布一樣的窗帘。隨地亂放的各種生活垃圾和金屬零件，整個客廳幾乎找不出一處落腳點，牆上還到處貼著「內有惡人」「此地機要，閑人免進」之類的無謂標語……

「看來這裡也沒能倖免啊……」見到內景的約克尼低聲道。

「不，這裡原本就這樣……」陌爾打開燈，習以為常地向著客廳深處走去。

他頭也不回地問道：「你沒有進入這裡的記憶？」

約克尼愣了一下：「……沒有。」

「是根本沒進來過，還是記不得了呢……」陌爾想到剛遇到這傢伙時他的表現，內心捏了捏下巴。

「其他的，你來到二層之前，把你記得的東西告訴我。」他又道。

「呃……」約克尼沉吟了一下，「我來到這裡時，只是躲在什麼地方，我記得附近還躲著很多人，然後……歌聲……有人唱歌……」

歌聲？陌爾注意到這個關鍵詞，敵人是通過歌聲來進行攻擊的么……那麼隔音的設備必須得準備好……

「小子，他……在撒謊。」

這句宛如囈語的聲音讓陌爾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毛。

「你醒的可真及時。」他用同樣的音量輕笑了一聲，「吃飽了？」

「行了，洒家也不知道會那樣……」套在頭上的煲大人似乎是有些害羞，立刻轉移了話題，「不過……洒家現在確實不餓了……」

「你給洒家吃了什麼？洒家為什麼在你頭上？好臟，洒家可以下去嗎？」

「什麼都沒有……」陌爾說完這句話的瞬間，他忽然想起了當時的自己。

那時他說「付出十年的壽命做交換」。

「不會吧……」陌爾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間。

但下一刻他又馬上放鬆下來：「如果真是，那現在給都給了，也要不回來。」

「至少我現在還活著，這就是我賺了……」

「這個電飯煲如果是以這個為能量的話，那它就是徹頭徹尾的神秘系產物……這樣的東西為什麼會成為機異的核心？」

「現在的謎題越來越多了……」陌爾越發感到迷惑，就目前情況來看，他家沒有遭受襲擊。

但是，他的學生們現在一個都不在這裡……

這非常奇怪，陌爾只希望是他們的父母因為突擊徵兵，把他們全部帶走了。

只是還有一些他收留的流浪兒，他們無處可去，那他們現在……在哪裡？

而剛才粗略地看下去，外面還有灰狗的屍塊。看來這位約克尼把那些傢伙也一併殺死於此。

那麼，察覺到異常的公司很快就會派人下來，一定包含城防官。

這意味著此地不宜久留。

「梳理時間線的話……我開出精神正常證明，然後通知自己的學生自己自習……」

「然後我尋求幫助，去到地面……」

「在這段時間裡，

學生的家長把他們接走，其他人去向不明……」

「然後，約克尼還有其他人開始來到這裡埋伏我……」

「再之後，這裡發生了一場奇怪的屠殺……」

「屠殺的時間點可能位於我剛回到外環那會兒，不會晚於我抵達酒館的時間……」

「在我與納米哥交戰那時……這裡發生了什麼？」

交織的疑問穿梭在陌爾的神經中，同時他手上也毫不滯澀地取出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一把鑰匙，去往地下工房的鑰匙。

約克尼艱難地穿越過一地狼藉的客廳，看到陌爾手中的東西，表情不變地問道：「我們差不多該走了。」

「再等五分鐘。」陌爾一邊回答一邊大步走向通往地下的活板門，它嵌在客廳一角的地上。

「那你快點，城防官們隨時有可能到來……」約克尼見狀，也只能跟在陌爾身後。

後者頭也不回，把手中的鑰匙插進門板。

「煲大人。」他忽然悄聲道，「你說的『撒謊』……指的是哪一方面？」

「歌聲。」煲大人本來見陌爾又不說話裝高手很不爽，準備偷偷給他頭髮加熱來著……

但聽到他的語氣，它還是言簡意賅地報出答案，「洒家感覺得到，他根本沒聽見什麼歌聲。」

「所以……他其實根本沒有失憶？不，如果外面那一切是他所為，他此刻根本沒必要跟我假裝什麼……」

「是這樣沒錯，所以，他確實受到了不明攻擊，此刻，他只是拿你來做探路先鋒而已……」

交談到了這句時，陌爾打開了那扇門。

然後，一把刀猛地從那彈開的門縫中刺出，直指陌爾的胸口！

但陌爾因為約克尼的緣故，一直保持著注意力的高度集中。

在加強的感官下，他近乎預判一般的察覺了突襲！

陌爾身體後仰，失去平衡似的倒在一團破布上。

即使已經儘可能快的做出了反應，他胸口處的衣物仍被刀鋒撕裂！

約克尼看著這一幕發生，立刻握緊右手，對著那扇門揮出一拳！

轟！

一團火焰憑空出現，打在了門板上。高溫剎那間將其熔出一個大洞！

「哈，沒想到，兩個都是潛力者……」那洞口後傳來一個戲謔的笑聲，「『法拳』，好久不見。」

「這個聲音…『刃槍』？」約克尼眯了眯眼睛，他認識說話者，「你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

被叫做刃槍的獵豹，用另一種方式回答了約克尼的問題。

一把匕首刺穿還未熄滅的火焰，悍然奔向約克尼的咽喉！

後者表情冷了下來，雙拳上的火焰毫無徵兆地轉化為了寒冰！

冰凌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飛快生長，把刀刃凍結在了半空中，離他的臉只有十幾厘米不到。

但除了飛刀自己，擲飛刀的人也在向前沖！

「我早就來了，一直在等你呢……」刃槍勾起一邊嘴角，舉起手中的大口徑手槍，對準了約克尼的腹部，扣下扳機！

這個瞬間，冰塊猛地炸裂開來！無數碎冰如同一把把小刀，撕裂開周圍的一切！

被炸得失去平衡的刃槍的射擊打在了空處，而約克尼又在一瞬間燃起火焰融化掉了向自己飛來的冰片，這輪交鋒，雙方都未佔到便宜。

「哼，有了編製之後，也沒有放鬆鍛煉啊……」刃槍重新站穩，甩了甩手，摸了下自己臉頰上的傷疤。

「那麼，這樣你要怎樣應對呢？」

「給我等等！你這……」約克尼剛想出口阻止，刃槍便直接抬起手槍，對準了……陌爾！

後者此時剛爬起來準備逃跑，忽然感受到背後傳來了一股強大的衝擊力！

砰！

他被打得直接又向前滾了幾圈，狠狠砸到牆上，身體緩緩癱軟下去……

見到這一幕，約克尼忍不住捂了捂自己的臉。

「……你到底想幹什麼？妨礙我很有意思是么！我說過了我不想再摻和獵豹的事！」

「一兩句誓言，你就想把你的行為撇得一乾二淨？」刃槍還是那副嘲笑的表情。

「你的自私造成了什麼樣的後果，你不會心裡一點數都沒有吧?」他攤開雙手，「你有家人，我們誰沒有？你有拚命的理由，我們誰……沒有？」

「從你作出決定的那一天起……你我就都沒法再回頭了你他娘的明白么！」

約克尼沉默著，直到刃槍嘶吼完，他才默默抬起雙拳，火焰燃起。

「夠了，多說無益，我要在這裡把你殺掉，這樣還來得及把目標屍體運回去。」

「沒錯，多說……」刃槍收斂表情，袖口滑出短刀，另一手握緊手槍，「……無益」

槍焰與烈火同時向對方奔涌！

同時，在旁邊撲街的陌爾一邊裝死一邊感嘆：「有意思……這兩位有故事啊……」

那一槍的威力毫無疑問非常驚人，但當時他處於轉身逃跑的狀態，所以子彈打在了他後背的背包上。

在他第一次被攻擊而後仰時，他頭上的煲大人就順勢落進了背包里。

「哎喲，這槍……好懸沒給洒家崩掉漆……」它小聲抱怨著，又向陌爾搭話，「怎麼辦，小子，他們打成這樣，我們稍有動作就會被波及。」

「我的泡麵……是啊，我正在想……」陌爾聽著身後的動靜，徹底放棄了計算損失的想法。

這位叫刃槍的刀疤哥出現的位置很奇怪，首先，鎖是鎖上的，其次，鑰匙也在原位。

他是怎麼進去的？

「從外面打洞進去？這是多此一舉……說到底，他為什麼要進去？」陌爾在心底捏著下巴。

這個問題暫且保留，第二，如果刃槍的話屬實，他「早就」來到這裡了……

「他的目的是為了埋伏約克尼，顯然他明白，那個老闆絕對會指派約克尼執行。」

「所以他早早到來，但，為什麼不提前設下一些陷阱？而是選擇簡單的本體去偷襲？」

「而且還躲在地下工房入口，明明有很多更好的潛伏地點……」

「最重要的是，既然他早已進入我的房子，那他應該會目擊到那場『屠殺』。」

「可他一點這方面的表示也沒有，對約克尼沒有任何質疑……」

「奇怪，這邏輯上說不通啊……」

……

陌爾家門口的空地上一片寂靜，沒有血，也沒有屍體。

他躺在正中央，左邊是約克尼，右邊是刃槍。

更遠處，還有更多形形色色的人，都各自躺著，雙眼緊閉。

一個一身黑衣，頭戴風帽的女人走到陌爾身旁，蹲下身，輕輕撫摸著他的臉。

「好好睡……不要醒來……就這樣讓我們看看……你到底是什麼……」

陌爾對這風般輕柔的聲音沒有一絲反應，只是緊握的手稍微鬆了松。

一點玉石碎片從指縫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