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夜襲 其1

五十二 夜襲 其1

丁弗斯城的凌晨,夜幕中帶有一絲細小的晨霧,瀰漫在海面和城市的街道上。不同於白日的熱鬧,凌晨的丁弗斯城一如既往的死寂。

四個身穿黑色斗篷和兜帽的人,提著油燈沿著落日大道,穿越了紫羅蘭區來到了丁弗斯城的西門外側,似乎是薇兒提前和審判庭打好了招呼,管轄城門的士兵並沒有刁難四人,只是推開了大門把他們放出了城去。

「麗諾爾小姐?」克里福德撩開斗篷的一腳,朝著旁邊另一個同樣在馬上的瘦小身影道。

麗諾爾摘下了兜帽,一頭白金色的頭髮在腦後梳成了幹練的馬尾,但是在油燈的照耀下,她的發色燦燦生輝。

「嗯?」

「緊張嗎?」克里福德關切地問道。

「有一點,」麗諾爾緊握著韁繩,「但是我一想到老沃恩的百貨商店,我就覺得那份緊張感煙消雲散了。」

「小麗,」薇兒轉過頭來對麗諾爾使了個眼色,「雖然我們確實是來清算貝希姆所作的一切,但是不要抱有仇恨。」

麗諾爾低下頭來,她傷害薇兒的那夜,正是那份仇恨的力量左右了她的心智,但是她到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那個樣子。但是那份充斥著肉體的力量,確是實打實的,超越了麗諾爾對自己的估量。

「你身體真的沒問題嗎,薇兒。」

「你看我像有問題的樣子嗎?」薇兒白了麗諾爾一眼,轉頭對阿德里安說道,「【風中絮語】有沒有和你絮叨什麼?」

阿德里安閉著眼睛,聆聽了一下風中的聲音,風中沒有警示危險的呼嘯,也沒有雜亂的言語,溫柔的撫摸著阿德里安的耳畔。

「目前沒有,說明我們走在正確的道路上……或許。」

建築師小隊的四人在吃完晚飯之後,回到了水手旅館暫且休息了一下,分配了一下今晚突襲貝希姆的任務。麗諾爾和薇兒兩個有正面作戰能力的烙印持有者深入洞穴,探尋貝希姆的位置,與其正面交鋒,身為魔法師的麗諾爾,還能想辦法破除貝希姆的工坊構築。斷手的克里福德則留在懸崖之上,隨時準備做接應。由於【風中絮語】的特殊性,他則跟在麗諾爾和薇兒不遠的身後,把麗諾爾和薇兒包裹在自己的烙印力場中,這樣的話,一旦二人被貝希姆突襲,這也算和阿德里安相關,他可以通過風中的信息提前告知兩人。

克里福德偷出來的二十根晶屑炸藥,也均勻的分給了四人,雖然薇兒並不知道這東西的威力幾何,但是在阿德里安和克里福德的吹噓下,薇兒姑且相信了這玩意能夠造成堪比魔法的破壞力。

「遇事不決你就折一下,等圓柱體的兩側散發出藍光之後,5秒內扔出去就可以了。」克里福德講解道。

「小麗,你知道工坊內部的情況嗎?」在戰前會議的最後,薇兒向麗諾爾問道。

麗諾爾搖了搖頭,她雖然是個魔法師,但是到現在還沒有建立過自己的工坊,只在課本上見過,所有的工坊構築需要至少四次魔力循環作為結界構築的扳機和基石。魔法師的工坊是一片完全擁有自主權,且內部錯綜複雜的領域,有些高階的魔法師工坊甚至能匪夷所思的扭曲周圍的現實。

在這之前一直是貝希姆主動出擊襲擊眾人,這次可是不同了,這次建築師小隊是反過來突襲貝希姆,雖然薇兒和麗諾爾知道彼此的實力如何,但是在工坊內作戰還是一片未知。

可能這就是所謂烙印戰爭這場大逃殺遊戲的主基調吧,

所有人都帶著迷茫和未知,去和完全陌生的其他烙印持有者戰鬥。

經歷過短暫的休息和換了一身輕便的裝扮之後,麗諾爾背上了洋傘,阿德里安和克里福德也準備好了嶄新的水手長刀,四個人在夜幕的掩護下離開了丁弗斯城。

薇兒從馬包中拿出一個煙盒,從中取出一根后丟給克里福德,克里福德甩開煙盒,從裡面拿了一根后甩給了阿德里安,等到煙盒傳遞給麗諾爾之後,麗諾爾擺了擺手。

「我爸……不讓我抽煙。」

「真乖。」薇兒跳下馬來,借著油燈點燃了叼著的香煙,從麗諾爾手中拿過了煙盒。

克里福德從馬包中取出繩子和炸藥,擦亮了自己領口上的徽章,深吸了一口摻雜著薄荷碎的煙捲,「就是這裡了?」

這裡是丁弗斯城外的一處海崖,四個人和四匹馬停在懸崖的邊緣,懸崖下方刺出的礁石犬牙縱橫,海浪拍在上面留下朵朵白色的腥臭泡沫,在距崖頂十米左右的懸崖正中心,孤零零的伸出了一塊石頭,連接著崖壁上的黑暗洞穴,那裡就是幾人的目的地:

貝希姆的巢穴工坊。

「一會兒下去之後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尤其是你,小麗,」薇兒一邊將馬拴在一根粗矮的木樁上,一邊抽著煙道,「遇到危險記得舉好燈,只要有光,我就可以使用【紙月亮】保護你。」

麗諾爾努著嘴點了點頭,心說一會兒你【紙月亮】過載昏過去了誰保護誰還不好說呢。

「阿德里安,如果一會兒你遇襲了,我們兩個要是沒辦法保護你的話,你就不要管我們連個趕緊跑,你沒有和貝希姆正面碰撞的能力。」

阿德里安也點了點頭。

「看看時間,小麗。」

麗諾爾拿出懷錶,確定了一下時間。

「四點五十五分,我們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按照我給審判庭的信息,審判官們會在六點多來到這裡,在此之前,要麼我們解決戰鬥,要麼我們被貝希姆擊潰,但是不論如何,我再重複一遍,首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實在有問題我們等審判庭收拾他,貝希姆的實力我們只是有個大概的概念,這次的行動純粹是因為我個人的武斷,你們沒必要搭在這。」

薇兒一邊說著,一邊將煙頭丟到懸崖之下的海中,然後擦亮了自己領口的徽章。

海風吹起了她風衣的下襟,麗諾爾這才意識到,薇兒眼中燃燒的復仇火焰比她更甚。

那不單是老沃恩和羅斯被殺的那一份怨恨,更是她和萊蒂所受的那一份折磨的屈辱。

克里福德和阿德里安也和薇兒一樣,將煙蒂扔進大海,阿德里安捆好了繩子,在三人掛在峭壁上臨行之前,他拍了拍三人的肩膀。

「諸位,武運昌隆。」

……

貝希姆在一陣劇烈的痛苦中猛然的驚醒。

他靠在工坊最里側的石壁上,面前是已經翻開的人皮書,圍繞著人皮書的一圈則是已經失去顏色的腥臭腐爛血肉,斷肢和內臟,流出的血液在人皮書下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血泊。

「呃呃呃……」貝希姆掙扎著,靠著軀幹的力量從背後滴水的牆壁上爬起,這時候他才發現,他的四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他的身體,而他的前身也破開了一個巨大的洞,內部空空如也,只有一個還在流血的腔子。

他這才想起來,圍繞著書的內臟斷肢,原來是他自己的。

在他昏過去之前,他正在進行書中記載的一個絕對禁斷的儀式。

污血煉成。

原來如此,以自己骯髒的身軀向一個不可直呼其名的支柱祈求憐憫和恩惠,自己還是不夠資格,儀式已經失敗了嗎?

「咳……」貝希姆也不知道,失去四肢和五臟六腑的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隨著咳出一口黑血,他的個人意識也開始模糊了起來。

但是一陣劇烈的瘙癢,伴隨著劇烈的痛感,從他的四肢向外擴散,將他已經半步踏入形成界灰霧海岸的意識從遙遠的天邊拉了回來。

刷啦!刷啦!

黑色的,黃色的,紅色的粘稠液體從他的四肢缺口和肚子上的創口中猛地噴了出來,長著灰色毛髮的扭曲手臂,純粹的赤紅肌肉凝結的肉腿從順著粘液從他的創口中猛然噴出。

自他的腹部,如同章魚觸手一樣的數十根帶著吸盤和粘液的細長觸鬚刺出,伸向了旁邊低著頭待機狀態的傀儡卡門。

「呃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貝希姆的雙眼逐漸乾癟,眼球內部的透明汁液迸出,但是一道黑色的光幕籠罩了他的眼框,上面還點綴著點點的繁星和朦朧的夜霧。不知道是痛苦,還是劇烈的瘙癢,抑或是腦內不休止的癲狂絮語,他就這麼放蕩的大笑了起來,一個聲音,兩個聲音,三個聲音,三道相同的狂笑回蕩在了空蕩蕩的崖壁中。

貝希姆看到了灰色霧氣的海岸,看到了白雲之上金碧輝煌的天國,看到了一片深邃黑暗中的點點星空,而在那虛無的星空之上,出現了一個……門?

門?

貝希姆用已經不屬於人類的聲音,輕輕念出了一個名字,這個名字存在於每個烙印大陸的人最最深層的潛意識中,那是一切傳說的起源,神話時代的門扉,通往創世的支柱沉眠的宮殿。

知識知識知識知識知識知識知識。

禁忌禁忌禁忌禁忌禁忌禁忌禁忌。

「太棒了!我逐漸理解了一切!」

貝希姆身上的黑色紋身發出了皎月一樣的白光,他的頭部扭曲,腫脹,膨大,最終砰的一聲爆裂開來,紅的黑的黃得滿地都是。

……

噠,噠。

麗諾爾和薇兒的皮鞋落在了懸崖中段的突起上,隨後是阿德里安緊握著繩子,也落在了兩人身後,但是緊接著是一聲輕微的咔吧聲。

「你沒事兒吧?」薇兒又氣又笑的回頭看向身後撫摸著腳腕的阿德里安,「同樣是經過烙印恩惠的人,為什麼你會發出那樣的聲音。」

「嘶——咱的烙印和你們不一樣啊。」阿德里安轉著腳腕,呲牙咧嘴的道。

麗諾爾沒有管二人,凝神看向了黑黢黢的洞口,今天的月光被阻隔在了厚厚的雲層之後,她舉起燈籠,儘可能地照亮前方的道路。

但是,隨著她的手伸入洞穴之內,她感覺到一陣莫名其妙的粘稠阻力,彷彿將手伸進了海水一樣,而在那洞穴中,彷彿有無數的細線的線頭搭上了她的手,肆無忌憚的摸索著。

「呃——」麗諾爾冷汗直冒,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怎麼了?」見到麗諾爾這樣的反應,薇兒趕緊問道。

「好濃郁的結界……」麗諾爾舉起洋傘,【凝霜踏雪】隨之解放,周圍的氣溫瞬間低了下來,她將洋傘在空中畫了一個圈,自傘尖開始,淡藍色的魔力流淌而出,形成了一個豎置的魔法陣。

「呼,我不知道能不能抵禦結界本身,但是至少能讓結界內部那種怪異的觸摸感減少一點……」麗諾爾喘了一口氣道。

「喂,你們下面怎麼樣?」克里福德的聲音在三人的徽章中傳來。

「目前沒問題,我們要進去了。」

薇兒半氣半笑的看了一看揉著腳踝的阿德里安,提著油燈穿過了麗諾爾畫出的淡藍色魔法陣,走入了崖洞之中,麗諾爾畫出的魔法陣在她身上鍍上一層淡淡白色的霜氣。麗諾爾拿著洋傘輕點了一下魔法陣,魔法陣上產生了一絲水紋一樣的波動,緊隨其後走了進去,最後是阿德里安,罵罵咧咧的也穿過魔法陣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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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印戰爭:白銀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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