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所期待的

第1章 我所期待的

漆黑的辦公樓,只有一台電腦還在亮著。桌上吃完隨手丟的華萊士包裝袋,幾近被煙灰煙蒂堆積成小山的煙灰缸,以及一張被電腦屏幕亮光印得有些蒼白的26歲上班族的臉,都好似顯出這裡並不是一個屬於知名動漫公司職員的工位,反而有點像肥宅的卧室。

陳禮停筆,皺著眉頭望著屏幕中那副怎麼畫也畫不好的場景,長嘆了一口氣。他伸手去拿桌上那盒癟癟的煙盒,輕輕一捏,便又放下手來,呆坐了一會兒,便漸漸望著屏幕出了神。

陳禮是個26歲的上班族,畢業后便進入了這家動漫公司,靠著他出色的繪畫才能,短短几年便在公司混得有聲有色,深得領導喜愛,於是手中的項目不是很有難度,便是極有難度。剛開始還好,陳禮十分享受這種被重視后被委以重任的感覺,每一個項目都認真負責地去干,並且力求完美,但漸漸到了後面便吃不消了,熬夜幾乎是常態,更無所謂假期,每天就是在趕工,完成一個又來一個,於是陳禮就開始有些懈怠和厭倦。剛剛完成大項目的筋疲力盡的他一個星期前又被委以重任,所以今天下午...

「小禮,你有沒有在認認真真地畫的?就這質量,你怎麼敢提交的?我信任你才把這個項目交給你負責。現在呢?拖稿三天不說,還畫成這樣,今晚你就在公司畫,沒畫完沒畫好不準走,明天早上我郵箱里要看到你的作業!」

也就有了凌晨四點還在公司呆著的陳禮對著屏幕發獃的場景。

陳禮回過神來,看了眼手錶,當看到指針轉向4:30時,陳禮直接雙手直撓頭,把頭髮搞得如同雞窩。他從煙灰缸里挑了一根還算長的煙蒂,重新點燃,狠狠吸了一口,重新拿起了筆。

「他nn的,再不搞快點真的要完蛋了。」陳禮一臉無奈地抱怨,手中動作卻沒停。突然,陳禮莫名感到有點胸悶,然後是絞痛,漸漸地喘不上來氣,他一隻手死死地按住心口,一隻手護住脖子,好像想幫助空氣正常流通,但心臟的疼痛感愈演愈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陳禮掏出手機,打開微信后在輸入框輸入了幾個字,但在意識徹底消失之前,陳禮也沒能把消息發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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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陳禮趴在地板上劇烈地咳嗽著。「頭好痛好暈,我去。還以為要猝死了呢。真不能這樣熬夜,再來幾次就真得寄了,待會等老董來公司了跟他賣個慘,項目就該換人做了吧。唉,請假休息一段時間好了。」想到這陳禮艱難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嗯?這衣服?」看著這穿在身上圖案老土的t恤,陳禮毫無意外地愣了,接著他這才注意到周圍的環境——隔壁就是柴火房,爐火很暗,自己踩在暗紅色土方磚的地板上,木凳子,木桌子,老電視,還有廳里掛著的衣服。陳禮人都看傻了。眼前的景象和記憶里的場景逐漸重合。「這不是咱家之前的老房子嗎?我們早都搬走了為啥這裡還是這個樣沒變??」陳禮對家的布置記得十分清楚,因為他記得他學生時代的每一個暑假,每一部在這台老電視前看過的動畫片,是記得清清楚楚但陳禮卻回不去的純粹。

陳禮越看越不對勁,越想越不對勁,越聞越不對勁...「怎麼這麼臭啊?什麼東西糊了嗎?嗯?糊?」陳禮瞬間清醒,他猛地看向閃著暗光的爐火,然後迅速把門窗都打開,拔腿就衝去院子打水,又提著一大桶水健步如飛地衝進柴火房把柴火滅了,然後丟下水桶衝出院子。

陳禮一邊喘著氣,一邊后怕:「我說為什麼頭暈呢,差點一氧化碳中毒。」冷靜下來之後的陳禮看著此時的夜空星光點點,感嘆還是只有老家能看到這麼多的星星。不對!越想越不對勁,越看越不對勁。「為什麼我會在老家啊?」陳禮這時心裡升起了一些猜想,但還是決定先打個電話給公司的同事問問怎麼回事,他摸了摸口袋,但空空的口袋讓他開始有些害怕了,他又跑去剛剛趴著的地方看,地板上也沒有!「不會是誰把我東西都拿了之後把我扔老家了吧??不應該啊?」陳禮開始慌了。

正疑惑時,屋外傳來木門吱呀的聲音,陳禮下意識地就要找地方躲起來,但想到這是自己家,於是直接朝大門走去,當看到迎面走來的兩人時,把眼睛瞪得老大的陳禮這才把內心的那一絲猜測放大再放大。

「小禮,今晚自己煮了啥東西吃呀,爸媽呀本來早就該回來的啦,但想著還是該請那老師吃頓飯再回來,今天人老師吃得高興滿意,明天你去面試呀,可有大機會能過啦!」那與記憶中的女人比起來年輕了十歲的面前的女人,微笑著眯著那漂亮的眼睛說道。她旁邊高大的男人同樣是面帶笑意,靜靜地看著陳禮。

陳禮張著嘴,一臉震驚地看著面前樣貌年輕了十歲的爸媽,心中的猜測正在飛快印證。陳禮直接奔向媽媽丘梅琴一把抱住她,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了起來。丘梅琴顯然被陳禮此番舉動嚇到了,雖然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微笑著輕拍陳禮的背,笑著說道:「怎麼了呀小禮,都要上高中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陳禮聞言更加泣不成聲。

自從陳禮母親丘梅琴在陳禮19歲那年年關因為意外去世之後,陳禮便愈發堅強,也很久沒有像如今這般像孩子似的嚎啕大哭,哪怕生活的壓力再打,他自己都默默挺著。但看到記憶中快要模糊的母親的臉出現在面前,陳禮再也忍不住了,好似把那之後所有的委屈都用眼淚告訴爸媽,他很累。

父親陳興四十歲左右,身材有些發福,臉上油亮亮的,充滿神采,但因為操勞,臉上也有不少褶皺,但比起同齡的中年男人來說,這個時間段的他顯得更加年輕。他是鎮上小診所的醫生,每個月掙得不多但足夠一家三口的日常開銷,不過也沒有積蓄,因此陳禮一家還一直住在這間靠近小鎮的村裡的老房子里,始終沒有搬進鎮上住。也因為沒有積蓄,在丘梅琴出事那年,因為支付不起高昂的醫療費用,父子二人就這樣看著丘梅琴痛苦地死去而無能為力。陳興一直深深自責自己沒本事,救不了深愛的人,陳禮也在那之後逐漸變得成熟,在咒罵上天對他不公的同時,也認清了這個世界殘酷的現實。

但現在好像一切都有機會改變了。

在和摸不著頭腦的丘梅琴和陳興表達了對他們夫妻倆的愛之後,陳禮也開始了對現在所處狀況的思考。本來就有覺得自己穿越了的猜測,在見到丘梅琴之後,猜測便成了真,陳禮清楚地明白,自己穿越了,穿越回十年前,即將上高中的自己身上。「按小說里的說法的話,我這叫魂穿吧?也就是說,我的的確確是加班猝死了。那我那副身體該怎麼辦,爸爸又要誰來養...」陳禮內心充斥著再見到母親的欣喜和對死後各種問題的擔憂。而在丘梅琴和陳興兩夫妻看來,自己這兒子不會是犯病了吧??進門直接抱著丘梅琴大哭不說,一會兒膩歪地說爸媽我愛你們,一會兒又像現在這樣發獃。陳興實在有些疑惑,一手直接拍了下陳禮的腦袋,陳禮當場清醒,望著夫妻倆一直笑,夫妻倆更覺得這孩子是不是真傻了。

回過神來的陳禮一邊對著父母笑,內心一邊平復下來,畢竟是經歷了風風雨雨的奔三上班族,心理素質還是蠻過關的。「先不管那麼多了,既然回到了十年前,那就把認真過好當下,把遺憾補上,把該愛的人用心愛,不給十年後的自己留下遺憾。」想到這,陳禮總算是接受了自己穿越了這個事實。

丘梅琴搖了搖頭,無奈地對陳禮說道:「小禮今天怎麼一陣發傻,剛剛媽媽說的話你聽到沒,明天你得去青成中學找李欣老師面試,人家老師雖說和我們都應好了,你進這個高中沒問題,但你要像現在這樣的傻勁去面試,你也甭想進這學校了。」陳禮聞言,笑著對丘梅琴說:「知道了媽,你就放心吧。」

本應該遵循中考志願,在先前的高中靜好度過高中三年的陳禮,因為學校離家太遠,陳禮回家十分不便,因此父母就決定讓陳禮轉學到鎮上的高中念書。正巧陳興接診過的病人里有一位在青成高中的老師,也就是李欣,因此就托李欣給學校介紹陳禮,讓陳禮轉學進青成高中。直至今日才總算談成。明天陳禮就要去青成高中面試,再辦理好一些手續,就等九月開學。

想到上學,陳禮就不免有些頭疼,自己在學生時代的成績可以說是十分差勁,在班裡一直保持著倒三到倒十的穩定表現,所以後來陳禮父母也知道陳禮不是讀書那塊料,就放任陳禮只要不幹傷天害理的事,學得如何無所謂。但陳禮自己意外發現自己在繪畫方面有驚人的天賦,再後來申請成為了了藝術類考生,在高考的時候憑出色的術科成績和剛入學時比起來稍微看得過去的成績,進入到了一所美院,倒也算沒讓陳興失望。但重生(算穿越吧)之後,陳禮決定不走藝術這條路,他想憑自己出到社會後積攢的學習能力與意志力,好好把文化科學好,走一條完全不同的路。

在丘梅琴和陳興跟陳禮吩咐了一些上學的事之後,陳禮便回了房間。躺在床上,陳禮仍對現在所發生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議,越想越開心,心理年齡即將奔三的陳禮居然忍不住從床上跳起來,直接就跳起了科目三!感受著充滿著活力的16歲少年的自己的身體,他心情無比暢快,穿越前生活在心裡留下的鬱結一掃而空。是的,陳禮十分期待重新來過的,但卻是全新的生活。年輕的身體就是活力好,困得快睡得也快,沒一會兒陳禮便感到有些疲憊,重新躺回床上。想著充滿希望的未來,漸漸睡了過去。

「鈴鈴鈴...鈴鈴」

陳禮強睜著眼睛把鬧鐘一巴掌拍到地上,但鬧鐘仍然在鈴鈴地響個不停。無奈陳禮只能起身把鬧鐘拿起后關掉。這下想睡是再睡不著了,索性陳禮就直接起床,走到窗邊拉開窗帘。拉開窗帘的一剎,金色的陽光溢上窗檯,灑進房間,整個房間透亮清澈,看著窗外大路上一個個趕路的行人,路旁鬱鬱蔥蔥的樹木被陽光映作金色,煞是好看。陳禮推開窗戶,深深地吸了一口只屬於十年前村子里純凈的空氣,淡淡的煙火味,讓陳禮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如今時光的美好。

聞著房間外旖旎的香氣,陳禮走出房間。那讓他無數次夢見的夢中場景此時真真切切地復現在眼前。依舊是那個忙碌的背影,依舊是煎蛋的香味。

處在父母避風港下的我們,對媽媽做的飯菜習以為常,那是自己願意分享給所有認識的人品嘗的媽媽菜,是無論出現在飯桌上多少次都不會吃膩的媽媽的菜。

望著桌上簡簡單單淋了醬油的煎蛋和一杯牛奶,陳禮的眼淚幾近要奪眶而出。工作后,陳禮經常性地沒有吃早飯,從小吃早餐的習慣被忙碌的生活給磨滅了,如今見到這頓簡單的早餐,陳禮再一次地感嘆穿越重生的美好。

三下五除二把三個煎蛋一掃而空,喝光被子里的牛奶,稍作休息后的陳禮滿意地起身,很自然地把盤子和杯子收拾乾淨,拿了塊抹布把桌子也給擦了一遍。

看著自己兒子這完全不像自己兒子以往行為的行為,丘梅琴結結實實地愣了。自己的兒子從來都是吃飽喝足就拍拍屁股留給自己收拾的小祖宗,別說收拾桌子了,就連喊他幫倒杯水都推三阻四,自己兒子這是轉性了?這麼想著,丘梅琴腦海中再次浮現齣兒子昨晚的種種舉動,內心驚訝之餘也有幾分欣慰,自己這兒子好像一夜之間懂事了許多,大概是因為對父母這麼為他操勞而感到愧疚感恩吧。想到這,丘梅琴看向自己兒子的眼神又溫和了許多,嘴角微微帶著笑意。

「小禮啊,」正在擦桌子的陳禮聞言向母親看去,「怎麼了媽?」

「沒事,媽一看你就高興。哈哈。」丘梅琴接著說道:「對了,待會你得去青成中學找一位叫做李欣的老師,你爸就是找的她推薦你進青成中學的,直接去到教師辦公室找她就行,你要是給我們打馬虎眼不認真對待,到時候進不了這學校我可饒不了你。」

陳禮有些無奈,「知道了媽。」,但也沒辦法。畢竟自己活在16歲的自己身上呢,老媽用對小孩子說話的語氣講話也是正常的。但陳禮並不反感,哪怕日後自己經歷的再多,變得再成功再成熟,在父母面前,一頓嘮叨,一碗雞湯,自己永遠是他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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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站在青成中學的熟悉的校門口,陳禮再一次感嘆時光偉力讓自己的靈魂時空旅行回到高中時代。雖然中考剛剛結束,身為初三畢業生的陳禮處於暑假假期中,但高中的高一高二學生並沒有放假,他們還要再上多一段時間才能正式放暑假,因此青成中學此時並未放假,校園內也到處是渾身充滿朝氣的青春少年少女。

邁步走向校門口保安廳,陳禮很順口地對亭內一個五旬老漢喊道:「張伯,我來找李欣李老師,麻煩放我進去下。」

被叫做張伯的老漢顯然一愣,自己好像並沒有見過眼前這個留著利落中短髮型的少年,但他卻清楚地叫自己張伯,好像他和自己很熟?「李欣老師是吩咐我今天會有一個初三畢業生來找她,你叫什麼名字啊小夥子?」張伯笑著向這個乾淨的少年問道。

「我叫陳禮,張伯。我現在能進去了嗎?」

「誒對,是一個姓陳的小夥子。行,小夥子你進去吧。知道該怎麼走嗎?」

「知道,謝謝張伯。」

進入校園的陳禮輕車熟路地徑直走向位於學校辦公樓的教師辦公室。辦公樓共有五層,一樓是油印室,接待室等室所,二三四樓分別為高一高二高三各班的教師辦公室,頂樓則是各年級會議室和校長辦公室。陳禮一路走樓梯上了四樓。記憶里自己確實在這一天來找李欣處理轉學的相關事宜。李欣這年剛剛帶完高三高考班,因此時間十分空閑,但高三的老師明年會轉回高一進行教學,所以哪怕高三學生高考完放暑假了,李欣這些高三老師也都還待在學校工作。

陳禮深吸了一口氣,雖說是快要三十歲的人了,但回到了學生時代,讓陳禮正經當好一名學生,他還是有點忐忑的。敲了敲辦公室的門,稍等了一會兒把門推開,陳禮稍稍加大了一點聲音說道:「請問李欣老師在嗎?」

一個靠窗的辦公桌處探出了一個腦袋,如小溪流水般清脆的聲音傳入陳禮耳中,「在這裡,你過來吧。」

陳禮走到那名老師面前,李欣也不墨跡,直接發問:「你是叫陳禮嗎?」。眼前的老師化了點淡妝,櫻桃般小巧透亮的嘴唇帶有一絲殷紅,眉毛有著恰到好處的弧度,明亮清澈的眼睛,長長的睫毛被太陽照得亮晶晶的,典型的瓜子臉,陳禮心中暗暗感嘆。李欣穿著印有棕色小熊的白色T恤,-牛仔短褲,白皙修長的腿向內扣,但並未向著走道。看著李欣,陳禮心中再一次感慨:「即使帶著十年後的審美眼光來看李欣,依舊是十分搶眼啊。」

李欣抬頭看向這開始就一直打量著自己,時而露出欣賞,時而又有些感慨的少年,眉頭輕皺,雖然有一絲絲小小的得意,但內心已經有些慍怒。可問題是這少年的眼睛清澈寧靜又好似有一絲若有似無的沉穩,似乎真的只是在欣賞自己,讓李欣又有些無從發作。讓李欣更起雞皮疙瘩的是,自己明明二十二歲左右的年紀,被眼前這少年看著,就好像在被比自己大了好幾歲的哥哥一樣看著,那種淡定自若的眼神讓李欣的雞皮疙瘩更加密集了。

李欣輕吸了一口氣,稍稍壓了壓內心的種種思緒,對著陳禮若有若無地哼了一聲,但卻剛剛好是能讓陳禮聽到的音量。陳禮經此提醒,這才看向李欣明亮的眼睛,笑著看著她。

李欣耐下性子,再一次發問。

「姓名。」

「陳禮。」

「性別。」

「..男」

李欣自己也有些莫名奇妙,她有些試探性問了一句本就該問的問題,

「今年多大?」

「2..不是,16。」

微微有些遮擋住太陽的雲彩好似少女的面紗,橙中帶粉。微風輕拂,將少女的面紗吹拂而過。

此刻陽光萬里,灑落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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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作者,各位多多支持,節奏很慢,寫給自己逝去的青春,也寫給渴望回到那泛著光的學生時代的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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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十年後的贈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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