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4 許憶歡

話音既落，逆印之術即成。

枕下牌盒處爆出幾道金光，隨後八卦陣法浮現其上，兩儀輪轉，諸象歸位，憑空開出一道結界之門。

門后雲霧繚繞，隱約可見一縷幽然倩影。

壯漢一夥都是凡胎肉體，何曾見過這樣的異象。為首的被嚇到釘在原地，兩個手下則奪路而逃，倉惶間還把守在門口把風的告密鄰居一齊撞飛。

「大膽惡徒，爾等還不速速納命來！」

轉瞬之間，結界中人從門內飛出，殺到壯漢近前。

與江卓遠先前所見不同，此刻的許憶歡身着一件青白相間的雲紋道裙，玄色及腰長發肆意飛舞，浮在半空中的身形宛如蕭蕭詭魅，全然不似夢境中那副靜好模樣。

她微微抬手，紗袖滑落，露出纏在玉臂間的血色薄紗，再一翻腕，張開五指，作勢要往壯漢胸口掏去。

「救，救命啊……」

許憶歡殺招未至，壯漢就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他摔坐在地，而後連滾帶爬得擠出門去，整個樓道都回蕩着他的慘叫聲。

見他跑走，許憶歡也不追，只是輕斂衣裙，落回地面，轉過身看向歪在床上吃痛的江卓遠。

「方才，是誰說我是你的道侶呢？」

一句清冷的責問，將出租屋內的空氣都凝成了霜。

許憶歡的額頭和頰間還蹭著幾抹血痕，半張臉也隱在黑暗中難辨喜怒，她緩步走到卓遠面前，挽起雲袖，似乎也想將他掏心。

然而見那纖纖玉指一點點靠近，江卓遠絲毫沒有慌張，他「嘿嘿」一笑將手探到床頭柜上，「啪」得按開了卧室的燈。

四周亮起來了，這張牙舞爪的詭魅，少了夜幕的襯托，很快就演不下去了。

許憶歡有些尷尬得放下手，臉上寫滿疑惑，憋了半晌才委委屈屈得問道:「你，你這凡人，怎麼都不怕我？」

「稍等下哈，嘿呀—」江卓遠勉強用雙臂撐起身體，靠到床頭板上，隨後抽了幾張紙巾，遞給許憶歡的同時說道:「你要是真想下手，別說是壯漢，就連屋外頭守着的那個也跑不了……」

「興許我就想結果了你呢？」許憶歡反嗆道。她接過紙巾，白了江卓遠一眼，一邊擦臉一邊嘀咕著:「臭流氓，之前亂摸人家的賬我還沒和你算呢……」

亂摸？合著摸卡也能算亂摸啊……

江卓遠無奈得聳聳肩，他猜的果然沒錯，這小丫頭片子剛才就只是想裝樣子報復自己。但看着眼前前凸后翹的曼妙身姿，江卓遠推測自己之前選卡包的時候也算揩到了不少油水，便沒再還嘴。

察覺到有人在打量自己，許憶歡一記眼刀飛過來，江卓遠趕緊撇過了頭，清清嗓子裝起正經道:「你一個修仙者用黑虎掏心的方式奪人性命，既損修行又很掉價，而且……」

他頓了頓，強忍笑意接着吐槽道:「…誰家的魔頭會罵別人是惡徒啊，沒點兒自知之明…」

隨後他又想起了許憶歡末尾那句話，還再補上一刀，「還爾等納命來，這年頭橫店找群演都不敢要你這樣不接地氣的讀書人，收視率不得砸穿地心…」

「哼！那還不是為了救你，白眼狼！」

許憶歡沒好氣得把擦臉的紙團丟向江卓遠，卓遠探手接住，聞到一股香味，他拆開一看，這裏麵包的並不是血痂，而是硃砂色的黏稠膏狀物。

「哈？這血也是假的？」江卓遠也沒想到許憶歡臉上的血跡是她偽裝的，「我還以為你是用我的血衝破了封印…」

「血是有作用的，

但幾乎都被咒術取代了，到了現代，口訣也改得能斷斷續續了，畢竟總有人記不住…」

許憶歡在鏡子前照了又照，確認臉都擦乾淨了，才坐回床邊，她從枕頭底下拖出卡盒，把剩下的卡包都撕開，一張一張翻起來，邊找邊解釋道:「我四師姐知道我要來外界，就把她託人代購的一套妝粉送給我傍身了。」

說着她把手探進左側的衣袖裏「叮咣叮咣」得一通翻找，竟然摸出一支唇膏。

「情況緊急，照着電影里那樣塗一塗總好過沒有……唔，找到了。」

許憶歡把唇膏丟回衣袖，順手從卡盒裏取出一張卡。

「就是這個，來，把手伸出來。」

這都什麼騷操作？江卓遠也被她搞蒙了，只能配合著照做。

見他準備好，許憶歡抬頭看了眼表，等時針指過一點后，她將卡片夾在指尖，閉上雙眼催動口訣。

「一念道藏，再續丹，合傷化淤，啟！」

卡的四周微微發亮，一顆靈丹從牌面中鑽出，穩穩飛入江卓遠手中。

「吃了睡一覺，到早上你的傷應該就好利索了。」

許憶歡把用過的卡牌遞給江卓遠，自己則坐到床腳，盤起雙腿，開始打坐冥想。

江卓遠把卡片拿近了端詳，確實屬於「一念道藏」包，分類是丹藥，正面的卡圖已經空空如也，但按照卡背上的描述，這個再續丹有斷肢再愈與合傷化淤兩種功效，他使用的應該是後者。

嘖，總的來說，沒用前者就算很幸運咯。

江卓遠苦笑着吞下丹藥，把那張卡塞進褲兜，之後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堵門的走了，樓道里又變得冷冷清清。卓遠來到隔壁，輕敲了敲門，很快，鄰居家的阿姨一臉警惕得把門拉開一個小縫，等世航走出來，就又「砰」得關上了門。

「小舅舅，」世航低着頭，小聲說:「小強說我不能再來了，他說他媽媽不讓和我玩…」

「世航乖，不是你的錯，走吧咱們回家。」

無論怎樣，卓遠還是很感謝小強一家剛才對世航的保護，他對着緊閉的門悄聲道謝，隨後牽着世航的手回到了出租屋內。

「誒？這個姐姐是誰呀？」小世航一進屋，就好奇得跑到許憶歡身邊左看右看的。

小孩子在身旁實在太聒噪，正在冥想中的許憶歡不耐煩得挑了挑眉。

知道她也累了，江卓遠不想擾了清凈，趕緊把世航抱到隔壁屋，哄他睡下后才又回到自己的卧室。

就這麼半刻鐘的功夫，等江卓遠回來時，卧室里已沒有了許憶歡的蹤影，連帶卡盒和卡牌也都找不見了。

總不能是卷卡跑路了吧？是不是出門去了？

剛要出去找，江卓遠就聽見廚房傳來一陣響聲，他走進去一瞧，許憶歡正拿着一把廚刀，小心得用刀尖刮蹭著卡盒的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