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漫漫無冬路（3）

「卡爾，瞧瞧你幹了什麼？」克里斯端著尖酸的聲音朝卡爾質問道。

「卡爾騎士長，這…這究竟是什麼情況？」巴頓看著周遭的慘狀，看向手中帶血的利劍，他似乎猜到了什麼，卻又不敢相信，希望卡爾能夠否定他的荒唐猜測。

「是啊，卡爾騎士，斯洛特長官怎麼…怎麼犧牲了？」

此刻分散出去的士兵們陸陸續續聚攏而來，看到慘死的斯洛特，紛紛七嘴八舌的發出疑問。

卡爾看了看斯洛特的屍首，又看了看這些士兵。他們的詢問像一把尖刀插進卡爾內心最柔軟的地方，那裡藏著對自己失職的自責，對誤殺斯洛特的愧疚，和對前路的迷茫。

心中又一次生出一股無力感，在某一瞬間，他想要自縛伏誅，去馬丁教皇面前領罪受罰，但躲在他身後顫抖的艾倫讓他立刻拋卻了這個想法。

斯洛特的臨終遺言彷彿還在耳畔，他於是下定決心。在確保艾倫安全之後，再親自向馬丁教皇請罪。他承認道：「沒錯，是我殺了斯洛特。」

「這…卡爾騎士你為何要做出這種事？」

「卡爾騎士長…你…」

眾士兵聞言紛紛嘩然，七嘴八舌的向卡爾質問道，就連巴頓騎士都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卡爾。

「閉嘴！他已經不是騎士長了，現在他連騎士都不是了！」克里斯出聲喝道：「好你個卡爾，我原以為你只是失職，沒想到你竟然謀殺長官，既然你已經認罪，就隨我回帝都去見馬丁教皇吧。」

「斯洛特的死是我的失職，但他臨終對我的囑託，我一定要做到。」卡爾堅定的給出了他的答案：「等囑託之事做完，我定會親自向教皇大人請罪，說到做到。」

「不行，事關重大，你今天必須跟我走！」克里斯斬釘截鐵地說道。

「若我說不呢？」卡爾冷冷的看向克里斯，手中長劍不由握緊三分。

「給我拿下！」克里斯當機立斷下了命令。

士兵們聽見命令紛紛抽出武器，可卻沒一人敢上前，這些帝都精銳，即便沒有見過卡爾的勇武，也聽過他的赫赫威名，哪裡敢做第一個出頭鳥。

「我相信你，卡爾前輩。」現場只有巴頓沒有將武器對準卡爾，他堅信著卡爾一定會遵守騎士精神，履行承諾。

克里斯見眾人躊躇不前，只好自己抽出長劍向卡爾攻去，卻不料卡爾只單手持劍，輕描淡寫的一擊便讓其長劍脫手而出。

卡爾長劍抵在克里斯喉頭，「退下吧，克里斯，你戰勝不了我。我要走，憑你們這點人還攔不住！」

「克里斯，你們走吧，我不想與昔日的同袍刀劍相向。」

「克里斯前輩，請相信卡爾前輩吧。」巴頓見克里斯動了手，連忙出聲制止，「現在將斯洛特大人的遺體帶回帝都才是頭等大事。」

克里斯聞言，目露陰狠的凶光，權衡了片刻，才不甘的下令撤退。

卡爾這個混蛋！克里斯騎馬賓士在隊伍前頭，心裡詛咒著，還有巴頓也是。

論武力，他與高文只處於萊恩王國的中等水平，與卡爾這種聲名顯赫的騎士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論學識，也遠遠不及帝都的那些學士，而且他們本身只是一介普通平民，沒錢沒勢。

好不容易通過了海神殿的考核，晉陞成一名騎士，終於有資格在這個殘酷的世道活下去，卻被卡爾那個混蛋給毀了。

他只是想活下去，他有什麼錯？

「高文那個蠢貨究竟跑哪裡去了？」克里斯檢查了隊伍，

發現高文並不在列，與高文一起失蹤的還有二十多名士兵，不由有些擔心。那傢伙平時就沒腦子，可千萬別出事了。

來時五十多人，回去時卻只剩零零散散二三十人，就連長官斯洛特都死了，大家的情緒都很低落。

「克里斯前輩，我們回帝都吧。」巴頓受不了這死氣沉沉的氣氛，眼下克里斯已經成為這支隊伍的主心骨，他便開口提議道。

克里斯此刻也是心亂如麻，哪有心情去理會他，瞥了一眼巴頓。狠狠地向他低吼了一句「閉嘴！」

等等！巴頓！

克里斯心中靈光一閃。

秘不發喪留在南境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可若是貿然回了帝都，肯定要與斯洛特一起陪葬——在第二天的清晨，被人發現死在一條不知名的臭水溝里。

但是，他不能回，不代表巴頓不能回啊。

讓老實的巴頓帶著斯洛特的遺體回去，即便教皇震怒，派人來南境，這一來一回的少說也有十天了。只要他在這十天內將罪魁禍首卡爾緝拿歸案，到時，他就算活罪難逃，也是死罪可免了。

至於巴頓的死活，關他什麼事。

「巴頓騎士，回帝都復命固然重要，但也不能讓卡爾那個叛徒逍遙法外，」計劃想好了，克里斯當即準備給巴頓下達命令，「所以我決定，由你率領幾名士兵護送斯洛特的遺體回帝都，而我則率領其餘人去捉拿卡爾。」

「是，前輩。」軍人的天性讓巴頓接受了命令，但他又立刻反駁道：「我相信卡爾前輩不是叛徒。我看我們還是一起回帝都復命吧。」

「我用卡爾的話來給你答覆吧，他要履行斯洛特大人的囑託，我也要履行我的使命。」見巴頓依舊面帶猶豫，克里斯反問道：「你相信卡爾的騎士精神，難道不相信同為海神殿騎士的我嗎？」

「我明白了，前輩，我一定將斯洛特大人的遺體安全送回帝都。」

經歷了這麼多變故后，士兵們都已經心力交瘁，終於在太陽即將落下時回到了卡恩城。然而克里斯沒有立刻安頓士兵們休息，而是帶著他們，直奔伯爵府而去。

「我都已經把一切權利交給斯洛特了，他還想怎樣。」面對著幾十個來勢洶洶的士兵，費爾科怒聲問道。

「斯洛特死了。」克里斯開門見山，「死在卡恩行省境內。」

費爾科聞言愣了片刻，隨即狂笑起來，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死得好啊！」接著又癱坐在伯爵府門前的台階上，雙手抱著頭，微微顫抖著，「這個混蛋，為什麼要死在卡恩行省境內，他死了都不讓我好過。」

斯洛特可是權勢滔天的馬丁教皇的外甥，馬丁教皇作為海神殿的神職人員，不允許娶妻生子，最是寵愛這個外甥。而他現在死在了費爾科管治的行省境內，費爾科可以想象到，自己將會迎來怎樣的下場。

「冷靜點，費爾科伯爵。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克里斯不管情緒失控的費爾科，將自己的計劃娓娓道來，「現在，總長的權利回歸到你的手上，你必須立刻頒布通緝令，並調遣八百名士兵助我抓捕兇手。」

「只要將兇手卡爾·卡洛斯捉拿歸案，押回帝都，交由教皇大人親自審判，想必仁慈的教皇定會寬恕我們的罪孽。」

費爾科聞言，稍微平復了情緒，「卡爾·卡洛斯？抓捕萊恩王國最頂尖的騎士，你有幾分把握？」

「再頂尖又如何，他終究只是個普通人，」克里斯聽見費爾科對於一直以來與他不合的卡爾的評價，不屑的冷哼一聲，「交給我八百士兵，加上我手下的兩百名帝都精銳，面對上千人的包圍，他插翅難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