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漫漫無冬路（10）

「桀桀桀，大功告成。」華金滿意看著仍在昏迷中，猶如精靈一般的艾倫。

「恭喜華金大人得償所願。」他手下一眾黑袍人紛紛恭賀道。

「好了，這件事告一段落，咱們在南境的布置大約還有十分之一才完成，各位可不要懈怠。」與手下寒暄了幾句后，做出那套標準動作，將手扶在額頭正中間。

「願將吾魂，獻與吾主。」

「遵命。願將吾魂，獻與吾主！」眾人異口同聲。

就在眾人打算離開此地時，一道空靈的女聲悠悠響起。

「華金大人真是大忙人，這是打算獨自開啟聖殿會議嗎？」

「胡說八道，我對斯維因大人忠心耿耿，絕不會僭越。」華金聞聲神色一變，連忙否認，然後才突然反應過來，對方與自己平級，立刻質問回去。

「倒是你，莉莉絲大人，你負責的區域不是在北方諾斯人的地盤上嗎？怎麼敢擅離職守，跑到南境來了？」

「怎麼？我來不得？」莉莉絲與華金相反，穿著一身潔白的長袍，她從密林中走出來，漫不經心的問回去。

「你…」華金顯然想不到對方態度如此散漫，強調道：「上一屆聖殿會議就已經把各位大人負責的區域劃分好，你這麼做，是不把斯維因大人放在眼裡？」

「你似乎是覺得，搬出斯維因就能壓住我了？」莉莉絲的語氣突然變得冰冷，周圍氣溫彷彿下降了幾度一樣。「你做的事太極端了。」

華金在她的威壓下，兜帽下的額頭悄悄流下幾滴冷汗，咬牙強撐著，「極端了又如何？難道你要與斯維因大人撕破臉皮？」

「也罷，你們黑衣派的事與我無關。」莉莉絲否認了，隨即說出此行目的，「把這個少年交給我，我就離開。」

「莉莉絲，你欺人太甚！」華金聞言，不出所料的發怒了。

「就是欺你又如何，你大可告到斯維因那去，看看他願不願意為你與我為敵。」莉莉絲輕蔑的看著華金，彷彿看著一粒蜉蝣，態度強硬的說道。

「這個少年，你今天必須交給我。」

華金兜帽下的雙眼泛起微微紅光，憤恨的看著這個不速之客，他此刻當真想把莉莉絲大卸八塊，奈何他自知打不過對方。

「你等著，莉莉絲，這事沒完！」內心掙紮好一會，才不甘的率眾黑袍離開。

見華金等人走遠，莉莉絲才抬頭看向天空，幽幽的嘆了口氣。

「艾倫，我的愛人。我一定會拯救你。」

陽光照進她的兜帽，卻看不清她的臉，那裡面彷如一片星河。

她不管躺在地上的艾倫，也不離開，只默默的守著，直到看見遠處來了幾人，才轉身悄悄的消失在密林中。

那遠處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從卡恩城一路匆匆而來的夜鶯等人。

夜鶯也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個眼罩，將她受傷的右眼遮住，卻是平添幾分英氣。

她此刻心中懊悔又焦急，她就不該將艾倫託付給卡爾，結果害他捲入卡爾與克里斯的恩怨中，反而陷身險地，若是艾倫出了事，她該怎麼給主人交代，怎麼給為了艾倫犧牲的二十多個兄弟交代。

一行五人連夜趕路，終於在一處石橋邊上看見昏迷的艾倫，她連忙俯下身去查看艾倫脈搏。

艾倫的傷勢並不重，只是陷入昏迷了。夜鶯觀察到石橋上有些許血跡，料想此地定發生過戰鬥，心中不免慶幸艾倫還活著。

雖然目標到手，

但眾人的興緻並不高，只默默的往無冬城走著。為了完成此次任務，代價太高了。

幸運的是，接下來的路途終於沒再發生什麼風波，眾人安穩的來到最近的渡口坐船，在當天太陽下山時，終於抵達了無冬城。

艾倫在船上時就醒過來了，但他沒有哭鬧，也沒再反抗，悲痛壓過慌亂一頭，反而令他異常平靜。

他就在船上閉著眼躺著，不知在想什麼。

興許他想到了卡爾大哥吧，想到了他那頭模糊中的棕色頭髮，還有他臉上密密麻麻扎手的胡茬，還有什麼呢？沒有了，他終究沒能看清卡爾的樣貌。

他想到，卡爾大哥為他獨守石橋時的那聲怒吼。

那麼，卡爾大哥豁出性命救下來的自己，有什麼資格放棄呢？

他悄悄的睜開眼，此時，視線變得極為清晰了，他看到拼湊出船隻的一塊塊木板，看到木板上有一些坑坑窪窪的小洞，看到遠處被夕陽映的火紅的天。

真好看，他想，原來天空是紅色的。

他決定逃跑了。

「哎喲，客人見諒。」船上的一名工作人員來到夜鶯面前抱歉的說道：「咱們得等一會再開進碼頭了，那水蛇幫和黑斧幫正在碼頭火併，現在上岸不安全。」

「就不能去東岸停靠嗎？」夜鶯鄒鄒眉頭，她可不想再出什麼差錯了。

「哎喲，我們小本經營，可不敢去東岸，得罪了那些貴族富商。」那人聽見夜鶯的提議，連忙拒絕。

「好吧，就等半個小時。」夜鶯掏出那塊造假的公爵手令，強硬的要求道：「要是半個小時他們還不離開，就強行停靠。量他們也不敢做出格之事。」

「是是是。」西城的平民哪裡見過公爵手令，更不論辨別真假了，只當對方是哪個大人物的手下，不敢得罪，硬著頭皮連連應道。

半個小時不一會就過去了，碼頭上鬥狠的兩方人馬也宴席旗鼓，各自回己方地盤去了，船隻也按照約定開始靠岸。

誰也沒想到，原本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艾倫突然竄到船邊上，撲通一聲跳進水裡去了，夜鶯等人登時亂了起來。

艾倫跳進水裡的一瞬間他就後悔了，他不會游泳。作為十年沒出過村的人，他哪裡知道什麼江河湖海，更不知道水的危險性。

窒息感瞬間將他包裹，他感到有什麼東西將他往下拉，於是開始劇烈掙紮起來，可越是掙扎，越是下沉，越是窒息。

他感到自己快死了。

也好，他想，聽說人死之後會去一處很遠很遠的地方，興許，漢特和卡爾就在那裡，興許，他馬上就能見到他們了。

突然，一隻手將他拉了回來。

他在岸上咳了好幾口水，眼淚鼻涕口水全給嗆了出來，令他狼狽不堪。

「嘿，小姐姐，你為什麼跳船？」救艾倫的人是一個少年，比艾倫高出半個頭，他有著一頭罕見的紅色頭髮，就像彼時艾倫在船上看到的天空一樣。顯然，他認錯了艾倫的性別。

艾倫剛從嗆水的慌亂中回過神來，也沒注意對方給了他一個錯誤的稱呼，只答道：「船上有壞人。」

說的好像岸上沒壞人一樣，紅髮少年想道，聽了艾倫的回答，只當時又一個被拐來無冬城的孩子，「我叫布蘭德，你呢？」他伸出右手。

「我…我叫艾倫。」艾倫茫然的看著那隻右手，被他弄了個搓手不及。

「這是一種儀式，握了手我們就是朋友了，我從東邊那群貴族手裡學來的。」布蘭德說著，伸出的手自顧自的牽起艾倫的右手，握了握，「走吧，我帶你去我秘密基地，在無冬城沒個帶路的可活不長。」

夜幕降臨，兩人攜著手，消失在無冬城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