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夢回商丘淮水地 曜鐲邀寄相思情

第一回 夢回商丘淮水地 曜鐲邀寄相思情

公元前770年,姬掘突即位為鄭武公。掘突娶一申國國女,曰武姜。生伯、叔兒子,嫡曰寤生,因足先離娘胎。武姜甚是不快,自小不待見;次子曰段,打小俊美,生的一張皓齒,唇紅如錦鯉。武姜加愛,偏寵分明。生一女,為鄭姬,字漩瀅。話說此女生於暴雨交加夜,傾盆七日七夜,致使黃河水泛濫,故取名漩瀅,有豐盈菏澤之意。

白駒過隙,漩瀅不久出落大方,年方二七,亭亭玉立,溫婉爾雅,柳葉彎眉櫻桃口,左唇邊掛一美人痣,微微一笑撼京城,舉手投足驚鴻鵠,可謂貌賽貴妃而不過。雖深居湘雲閣,仍時常與王族弟兄談詩作對,撫琴山水,侃侃天下。鄭武公之弟公子呂,生一子曰公孫閼,與寤生同輩,比叔段、漩瀅年長兩歲。此人亦生得一副好皮囊,年紀輕輕已聞名遐邇,京城所到處可令男子驚訝,女子羞澀。可惜換不來漩瀅的駐足目光。因漩瀅早已芳心暗許。

那就是能和公孫閼相媲美的京城鬼才尉子懿。

乃大夫尉明岳之子也。子懿自小習得騎射,乃京城數一數二的神射手。雖是男兒身,凝脂膚如若姬妾,眉宇間幾分英氣,發密黑濃,瀟灑俊俏,朗朗喜笑。因出世時兩聲哭后三聲笑,其母靖瑤打趣道,「好一個朗朗笑聲俊男兒,咯咯笑又如女子俏麗,就喚你如懿?」尉明岳亦陪笑道,「男兒身女兒名,出奇的致趣。喚子懿吧,這樣妥帖些。」此後,尉府內皆知子懿的乳名,「如懿」是也。

春光正好,萬物復甦。每一株枝丫都洋溢着生的歡樂,花萼漸漸吐出芬芳。流水潺潺,黃河水在河伯的掌管下靜靜流淌,每一條支溪,每一寸沙洲,都唱響着生命的喜悅。

「如此便好,歲月寧安。」叔段感慨道。

寤生連連點頭,「二弟說得甚是有理,來,咱們先小酌幾杯,免得浪費這大好春光!」

「王兄,且等等吧,瑾萱仍未到呢!」漩瀅摸摸手腕上的曜鐲,會心地低頭,笑了。

「王妹,你這等的人不是瑾萱吧?」叔段看着身旁痴痴笑着的妹妹,打趣道,和寤生相視,對笑起來。

這一天,寤生、叔段、漩瀅兄妹三人約上公孫閼、尉子懿,還有大夫關其思之女關瑾萱、下卿祭仲的義女祭莫嫣等京城幾美一同在姜妃園榭吟詩作樂。白馬啼聲越發接近,不久後傳來宮人的接驕聲。穿過綿延的羊腸小道,翻開一扇天然的叢竹門,幾位俊朗俏麗的面孔映入眼帘。這是漩瀅第一次見到峻拔如松竹的頗有男子英氣的尉子懿,畢竟與年幼的稚嫩不同,子懿眼神中多了幾分沉穩和柔情。

「漩瀅今日為何與年幼時不同,竟有故人之感。她深邃的眼眸中透出幾分歲月的滄桑。這種惹人心疼之感由何而生?她手上的銀鐲,為何如此熟悉?」

子懿、公孫閼、瑾萱、莫嫣幾人忙向幾位王子行禮。「大王子、二王子、公主,臣等晚來片刻,自當先罰3杯,以表歉意。」「公孫不必多禮,諸位也免禮。這裏是母妃的小榭一隅,沒有外人,大家當在家般自在便是。」寤生說着,忙招呼幾位朋友上座。

宮人奴婢連番呈上今日各邑、都上貢的珍稀美味,有淮南的貢柑、淮北的青棗、鄢地的叢菊馬蹄糕,甚至申國的瑪瑙酥、衛國的黃金栗。「今日宴請諸位,」寤生拂袖舉觴,「還請諸位盡興,歲月寧安,如此便好,願吾輩友誼長存,國泰民安!」說罷一飲而盡。「說得好!歲月寧安,如此甚好!」叔段舉杯附和,眾人亦捧杯暢飲。

「子懿,這是淮南的貢柑,貢柑性熱,需以性寒之物中和。漩瀅認為這雛菊晨露相宜。」漩瀅微笑着把手中剛釀的晨露遞給了子懿。「多謝公主美意!」子懿放下手中的貢柑,接過這一杯晨露,香甜的味道,絲絲熟悉,卻又生分。「我是否曾喝過這水?為何好似淮水的菊花?淮水的晨露?」記憶飛絮,子懿腦袋閃現片刻的場景,到底說不明來歷,但似是曾經。

漩瀅斜仰身邊人,微笑着,小聲嘆氣,深情的眼眸中藏不住絲絲哀傷和失落。

「他到底,還是不記得我……」

夜幕悄然卷大地,燈火闌珊,伊人獨憔悴。漩瀅對鏡卸下頭上紫雲珠釵,不禁嘆氣。她撫摸着手中的曜鐲,默默兩行細淚濕衣襟,「夷羿,我回來了,你卻不記得我了……」淚珠滴在曜鐲上,閃閃地煥發銀光,似乎曜鐲也有情,替它的主人哀傷。

「我這是在哪?這是商丘淮水?那河東屋子好生熟悉。」子懿今日作詩喝酒,夜宿王府,伴隨着微弱的燭光入眠。夢裏的他來到一處綠油油的竹林,似是商丘淮水的東岸。自古淮水民風淳樸,家家以狩獵耕種為生。雖地廣人稀,鄰裏間鮮有往來,但常年無凶,人人知足常樂,亦是一番樂土。子懿在夢中踏步而行,所見之處無一不似曾相識。莫非真的有前生來世?

竹林間有山澗小溪的潺潺流水,有成群結伴的鳥兒鶯鳴,有精緻的茅草棚屋。棚屋內有木雕的香味,樸實而精緻;木雕牆懸掛一把光滑鋒利的獵人弓和幾隻布袋羽箭,像是傳說中宗布神的軒轅靈弓。順着正前方望去,不遠處停著一台繅絲機杼,似是嫘祖所用。還有一個倩影,彷彿伸手可碰,近在咫尺,卻又幻象模糊,遠在他方……「你是誰!」子懿猛然睜眼,發現原是夢境。「為何胸中頓生鬱結?如何真實的夢境又是為何?」子懿不解。奇怪的是,這種失而復得的莫名之感從何而生?

幽暗的燭光伴隨着徐來清風時而搖曳,映照着閃閃發亮的曜鐲。漩瀅對月而坐,長吟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今夜難眠,子懿倚欄遙望明月。今夜月缺,皓月稍失去昔日明潔,格外黯淡。

------題外話------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我們彼此之間,成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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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鐲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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