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陽城內上元節,街道燈火通明,街上人絡繹不絕,茶樓燈謎,攤位飾品,戲班雜耍,噴火雜耍層層圍人。孔明燈點綴了夜晚的星空,參不透漆黑的夜空中究竟是星還是燈。

驍陽城年年今日熱鬧非凡,無不在今日互傾真心,互訴衷腸,互表心意。家人愛人友人故人陪伴左右,又亦或是為離開的人追憶,好不一個令每人都翹首以盼的節日。

滾滾濃煙就像無情的手將這幅熱鬧美好令人嚮往的畫卷殘忍撕破,滿眼荒唐殘破,在今夜許將軍府只剩孤影一人。

----許府

「今日一個不留!」將領燕如墨一聲令下,身後的燕騎衛便揮着長劍,像宰殺牲畜一般沖向面對這從天而降的荒唐屠殺而四處逃竄的許府上下。明明劍下之人和他們都一樣為人,可他們卻有決定他們生死的權利,只因他們能夠揮舞手中的劍柄,劍下之人只能無謂地逃竄。明明這個世界有很多如四月桃花臘月白雪般的美好,可他們冷漠得刺人心扉的表情卻是劍下之人見到這世界最後的模樣。凄涼,悲切,荒誕。

刀光劍影撕裂了府內上元節的團圓,等不及一絲一毫的反應,身着黑甲的烏壓壓的一群燕騎衛湧進了許府。長劍一揮,血光四濺,上元節的燈籠染上了許府家丁們的鮮血。剛剛才掛起來新的燈籠,上面的「團圓」二字卻被鮮血抹蓋,團圓字樣彷彿都是一種諷刺,暗沉沉地在告訴世人---團圓在此亂世本就難全。

許臨川聽見聲響,心裏暗語:終究是來了。轉身拉着許母往早已布好的暗道走去。

許母只是聽見外面兵器相向的器械之聲,心裏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胸口隱隱作痛。「這是怎麼了?」

「阿母。我已經安排好了,小緒會在後門接應您。您現在趕緊……」許臨川永遠都是如此冷靜,打了二十多年的仗,沉着冷靜好似成了他的習慣,就連在這樣的變故面前也毫不動搖。

這時,許母才意識到剛剛自己的明知故問確確實實又得到了驗證。

「臨川…你不會是要讓阿母……」許母緊緊地抓住許臨川身上的盔甲,淚水早已在她臉上縱橫。她明白此刻的局面,也明白許臨川似是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更是讓她心如刀絞。

「快走吧…阿母…」許臨川從未有今天的懇求,他深知今日這場仗是老天指定要他輸,他也沒有法子撕開一條血路贏。

「我兒近三十年為國征戰,何時做過逃兵?何時做過有違忠義之事?我們許家為國效力不為富貴,兢兢業業,何曾有所希冀?今日阿母我不逃……我不逃……我要為我兒撐腰,問問這老天,這世間的賬究竟是個什麼道理!」許母泣訴著,挽著著許臨川的手,往房門口走去,眼裏堅決如屹立的山峰。許臨川眼睫微微顫抖,今日好不容易偽裝起來的冷靜剛有所卸,阿母給的勇氣又將它修補,甚至多加了幾分的勇氣。

許臨川不語,只是握緊了許母的手,眼色肅然看向門外即將殺來的燕騎衛,無所畏懼。

「阿母今日不懼,臨川不用擔心。你父親的牌匾還在身後,今日便是阿母最好的歸宿了。」阿母回首深深地凝望了眼擺在房內的牌匾,微微一笑,臉上的淚痕早已風乾。

「只可憐我的花臨……」

今夜飯後,許臨川特意叫住正在和師兄玩耍的花臨去街上買酒,一時半會是回不來的。

「此生,臨川不負國家,唯負花嵐花臨。望上天看在臨川此生忠義,下輩子再遇此母女為一家,如此甚好。」

許臨川話音剛落,一把劍從他脖子上劃過,他微微偏頭避過,拉着許母向後退步。

那人轉身一腳用力踹在許臨川身上,速度迅速如風轉身落地。

許臨川用腳勾起腳邊的劍,挑起,用一隻手接住,劍頭直指那人,另一隻手緊緊護住許母。

那人揮着沾滿淋淋鮮血的劍,殺向許臨川。許臨川側身一閃,又往那人方向揮劍,那人見許臨川一直護著許母,便從許母下手,給了許母的手臂一劍,鮮血頃刻湧出。

「阿母!」許臨川見狀,轉動手中劍的方向,用力一蹬,飛身向那人刺去。那人抵住劍,許臨川更不饒,用力騰空給那人胸口狠狠來上一腳,空翻落地,剛落地又給那人脖子上來了一刀。那人剛斷氣躺下,身後又有人給了許臨川背後一刀,許臨川緩緩轉身,身後早已被燕騎衛包圍,許母也被劫持在他們手中。

眼前畢竟是許將軍,征戰沙場近三十年,雖然人多也缺少些底氣。手邊劫持的許母就是給他下馬威最好的工具,手起刀落,許母頸下一道血痕,倒在地上。

「阿母!」許臨川衝上前去,抱住許母,臨川紅了眼眶,像許府此刻的成河的鮮血一般鮮紅,一身傲骨的將軍眼角的淚懸而未落。

這些人不會等許臨川傷心片刻,他們只知道他們可以馬上送他去見他的阿母。七八個人上去揮着血劍刺向許臨川,許臨川忍痛揮着長劍,大喊一聲憑自己僅有的力量,砍向這些惡魔。

可早已是無法扭轉,他們不停刺向他的長劍,許臨川渾身都是傷口,滿口鮮血,跪坐在地上,最後被燕騎衛的將領燕如墨的一個飛空長戟直穿胸口,倒在血泊之中。

「放火燒了。」燕如墨沒有任何錶情變化,冷冷地吩咐下去。

「是!」燕騎衛在許府院裏到處灑滿了油,此刻院裏的油和鮮血融合在一起。

----曉樂街

曉樂街有很多賣酒的鋪子,走在街上都可以問道濃濃的酒香,聽着街上的熱鬧喧囂,花臨笑嘻嘻地走進了許臨川平素最愛的酒鋪。

「李伯!還有縹緗醉嗎?」花臨往裏一望。

「哎呦我說這誰啊?原來是花姑娘!縹緗醉當然有當然有!來!早想着許將軍今日肯定會來要縹緗醉的,這不給你們存起來了!」李伯見是花臨,連忙去裏屋在柜子裏拿出早已為他們備好的一壇縹緗醉。

花臨接過道謝后,捧著一壇縹緗醉,一路聞着濃郁的酒香,心裏正感嘆這酒真香怪不得師傅愛喝,便看到不遠處滾滾濃煙打破了美麗的星空畫卷。

「哎那是誰家走水了?」

「哪來的滾滾濃煙啊?」

「走走去看看什麼情況啊?」

行人都在好奇那股濃煙從何而來,花臨看了看方位,好像是許府,心裏隱隱約約感到不安,還有一點絞痛,只是想加快腳步確認,心還是抑制不住的慌張,就像在森林裏看不清前路的麋鹿。

咧的一聲,縹緗醉的酒罈碎在許府門前的地上。許府裏面滾滾烈火瀰漫了整個府邸,花臨沒有看到一個人在火中。

花臨深陷的眼窩裏不停地湧出淚水,,面對突然天翻地覆的許府,渾身的血從心口湧來,只覺心底有上千把刀絞,彷彿要把她的心粉碎出來給人看。她釀蹌着想要沿着門口的血跡走進去,卻被圍觀的群眾拉了出來。

「放開我。」她出奇地冷冷地說。

那些人見她沒什麼反應,便又鬆手。誰知她猛地一起,又衝進了火場里。

沒人攔得住花臨,她進去看到許府的家丁婢女都躺在地上,手腳被火燒也毫無反應。

他們是被殺害了,師父呢?師奶呢?師兄師姐呢?

花臨冒着大火不管不顧地往裏面沖,完全不在意身旁的房門即將要倒塌下來,一個黑影突然飛到花臨身邊,踢開了那扇門,那人戴着面具,身手敏捷,火光中微弱的光亮,花臨看到了劍柄的鷹眼圖案,立馬就知道這個黑影是小緒。

「小緒!」

「是我。我們得先離開這。」小緒堅毅的眼神與此刻花臨有些飄忽又帶着淚光的眼神對上,小緒一把摟住花臨的腰,向前走幾步,蹬了旁邊的柱子兩腳,輕功一躍飛出了府邸,消失在火場中。只有剛剛那跟柱子即刻倒塌在地,火勢未見消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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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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