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地為盤
細雨朦朧，白霧瀰漫，如仙境般縹緲。
原淡棕色的泥土被鮮血浸潤而隱去。
只有那遍佈周遭的血紅還在訴說着那場戰鬥的慘烈。
草木盡染，紅綠相織。
護衛盡數葬于山脈。
雖為雇傭關係，爾戰死護主盡職盡責，吾便給予爾等死後安眠之所。
蕭天琰拄槍而立，幽冥噬影槍槍尖沒入地下，身姿傾斜而輕輕倚靠在槍身上。
血發如瀑遮掩住大半精緻無瑕的面龐，妖冶而邪魅。
細細看去，那狐眸之中的瞳孔竟是散發着淡淡墨紅色光芒。
細雨打濕了他那寬大的白袍，貼在肌膚上，微微褶皺。
而那衣袍將那瘦弱的身材盡顯無疑……令人不禁質疑:這該是一個男子應該有的身材嘛……？？
蕭天琰遙望着山崖上那位似天仙般的少女，淡淡微笑浮現，似乎就連蕭天琰自己都未曾察覺。
「晚晚，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出手嘛？」蕭天琰身形移動，數個呼吸間便與蕭天晚並排而立。
蕭天晚打着傘，那是一柄竹傘。
蕭天琰十歲時親手送給他的，內含玄機。
竹傘上繪着數百種飛禽，百鳥朝凰。
蕭天晚望向山崖之下的眸子微微一顫，回過身來，眼眶竟是有些紅腫，而水霧淹沒的瞳孔中竟是異常悲傷。
輔以那精緻無暇的面龐亦是惹人憐愛。
蕭天琰輕輕一嘆，伸手將那面前的血發撩至耳後。
狐眸凝神，蘊含着些許韻味。
蕭天晚亦是將傘朝蕭天琰那邊靠了一些，遮住彼此。
四眸相對，無言的交流。
蕭天琰認出來了，那是幾分信任，幾分責怪，幾分驚嚇，甚至還有幾分不忍。
越有一盞茶的時間。
蕭天晚垂下雙眸，不再望向蕭天琰那雙妖冶瞳孔。
「明明可以不用這樣的，為什麼？」蕭天晚的聲音沾染點點哭腔，讓人心生同情「明明已經沒有威脅了！」
蕭天琰左手輕撫蕭天晚的秀髮，雙眸望向天際那天雲一線，沒人發現，那雙瞳孔中滿是溺愛「我們的行蹤無人知曉，甚至連爹娘都沒有告訴，他們又是如何知曉？」
「斬草要除根，你明白的。」
蕭天琰雙眸失神，將那份溺愛藏下，薄唇划弧「其實，那些侯境殺手，如果繼續反抗我還可能會放他們走。」
「這種品質真的令人作嘔。」
蕭天琰語氣一頓，回過眸來注視着蕭天晚，雙眸中充滿了溫柔與疼愛「放心的了，沒事的。」
蕭天晚微微愣住，抬起那雙水光瀲灧的眸子，微微失神，沒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亦或感慨些什麼。
她與蕭天琰自幼通曉權謀之術，只是殺戮的血腥令她不適，從而使得思維有些遲鈍。
蕭天琰淺淺點明，她自然明白。
只是今日如此，此途將會萬分兇險……
夜幕沉沉將這片山林籠罩。
墨色濃郁而沒有絲毫月光傾灑大地。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黑夜，以及真正意義上的黑暗。
在絕對的黑暗下，所能知道的範圍完全與境界無關。
只與神識的感知有關。
朦朧細雨不再，淺薄薄霧仍存。
烈焰侵蝕木柴，微紅的光芒撒下，「噼啪」的炸裂聲的響徹，為這黑暗而寂靜的山區增添了幾分光明與希望。
那是天青木打造而成的棋盤，墨白二色美玉打造而成的棋子。
蕭天晚與蕭天琰對坐而弈，蕭天晚執黑先行，蕭天琰執白應對。
棋盤如天地，棋子如兵士。
這是棋子的博弈，亦是策略的博弈。
蕭天策也是實在不懂琴棋書畫的風雅，只是默默地觀望着，還不時的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呼吸之間，便是半個時辰
黑子連野，成蛟龍之勢，似欲吞下白子般兇猛霸道。
白子卻散作漫天星辰，似毫無章法，卻傲然而立，進退有序。
蕭天晚不自覺地勾勒一抹微笑，雙眸中似有星辰般閃爍。
如此優勢，少見。
烈焰照映她的側顏，美艷絕倫，傾國傾城。
那瞳孔似能反射光線般熠熠生輝。
蕭天琰左手執酒，不時飲上幾口。
雙眸中血色愈發濃郁，殷紅似血瀑般傾覆而下，妖冶無雙。
只是……黑色落子愈發迅速，蛟龍化真龍，只差點點神韻便可吞天地，滅生靈。
故而愈發小心，步步為營。
白子不急不緩，遍佈棋盤，幾乎每個角落。
略成雛形，暗藏殺機，卻被黑子的氣勢完美掩去。
呼吸之間，一刻鐘又已過去
蕭天晚微微抬眸，眸中笑意泛濫。
瞳孔中的的興奮不加掩飾。
黑子落下，畫龍點睛，真龍騰飛，翱翔九天。
似要將白子撕成四分五裂般兇狠異常。
而蕭天琰似察覺到蕭天晚的目光，淺淺勾唇。
狐眸之中亦是淺淺笑意。
白子落下，連山遍野，化屠龍之勢，凝屠龍之刃。
似囚禁天地般封鎖了真龍的所有退路。
白子寸步難行，步步殺機。
亦是再無點點希望。
如劍者般，見血，封喉！
蕭天琰輕撫蕭天晚的髮絲，柔順的髮絲在指縫間如溪水般流過。
似安慰，又似鼓勵。
「晚晚，大道之行，不到最後一步，永遠不要展露你的真實意圖，謀划而料敵於先，藏拙於心，一擊斃命，這才是你所欠缺的。」
蕭天琰的聲音空靈而溫柔，那是屬於他對妹妹的寵愛，只屬於他對妹妹的寵愛。
而蕭天琰似回憶般微微失神。
這些話是人生經驗，只有經歷過殘忍的磨礪才能領悟到的經驗。
「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或許多少語言都無法告誡他人。
有些事情只有經歷過，才會刻骨銘心。
這些或許沒法改變，但必然經歷。
「剛柔並濟，只是少了一分隱忍。」的聲音依然縈繞在蕭天晚的耳邊。
只是蕭天琰已站起身，飲干這壇酒，走出數步之遠。
蕭天策撇了撇嘴，趁沒人注意白了蕭天琰一眼，瞄向蕭天晚的視線中，竟是有些羨慕之意孕育於眼中。
而蕭天晚抬起那雙似秋水般的眸子，瞳孔中思索糾結之色有些呆萌，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