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轉世重生

李成龍真的變成龍了。

他的名字是父親起的，這個名字或許會讓人以為出自「望子成龍」這個成語，寄託了父母對自己孩子深切的期望。

但並非如此，他的父親是個武打片愛好者，李成龍這個名字只不過是簡單粗暴地結合了李小龍和成龍這兩位武打明星的名字而已。

這個名字多多少少給他的人生帶來了一些麻煩，畢竟這聽起來就像是習武之人，而他本人卻是再平凡不過、甚至有點懦弱的一個普通人，沒有讀者老爺們的英俊帥氣，也沒有小說主角們的精彩人生。

不過這都是上輩子的事了。

他正站在龍穴出口的平台上，俯視着下面積雪覆蓋的白色大地。

龍穴高居於冰冠峰的峰頂，後者是一座覆蓋積雪的陡峭山峰，通體銀白，龍穴則是一座由冰雪構築而成的大廳，居住着白龍娜琪莎和她的子嗣們。

大廳上方是堅冰打造的塔樓和尖頂，藉助白龍的魔法建造而成，剛剛建成的時候光滑而平直，但在常年的風雪侵襲下失去了稜角，又覆蓋了一層凝固的積雪，看上去正如一頂巨大的白色王冠。

天幕低垂，這裏是永夜冰原，天空永遠被夜晚籠罩，黑天鵝絨一般的天空之中繁星璀璨，如迸濺的白色漆點，這並不是李成龍熟悉的夜空，卻比地球上的夜晚明亮的多。

此刻的風並不大，常年不散的冰霧薄紗般籠罩着這片凍原，在星空照耀之下，以巨龍的眼力，最多只能看清十隻龍長之外的物體。

而有時，狂風肆虐，捲起的冰雪充斥天地，此時若是走出龍穴，身處冰冠峰之上，巨龍甚至無法看到自己的尾巴尖。

幸好，龍穴的建造十分巧妙，狂暴的風雪在穿越入口處的迴廊和立柱時會被削弱，讓龍穴內部安靜而平和。

在非常罕見的時候，風會停息，冰霧會散去，群星露出真容，藉著格外明亮的星光，可以模糊看到橫亘在西邊，那道巨大的、直上直下的峭壁------不可逾越之牆。

這是極其驚人的奇觀，星光照在峭壁上發出微弱的白色反光，這座牆向兩邊延伸，一直連綿到目力不可及的黑暗之中，向上同樣是無盡地延伸，直到插入雲層、隱入夜空。

因為這超乎常理的巨大，會令人產生錯覺，從視覺上看，會誤以為這面牆就在自己身前，伸出手就可以觸及。

但其實峭壁離冰冠峰足夠遙遠，用巨龍的演演算法，大概是十六七個振翅的距離。

振翅，是巨龍常用的長度單位，指的是一隻龍以半滑翔狀態或者說巡飛狀態，揮動一次翅膀所飛越的路程。

而龍長，是另一個常用的長度單位，顧名思義，就是一隻巨龍從頭到尾的長度，不過這只是理論值，實際上遠大於現實中龍的長度，至少白龍的體長只有龍長的不到一半。

根據李成龍結合前世地球的經驗估算，一龍長大約等於60米，而一個振翅約為一點五公里。

不可逾越之牆環繞着永夜冰原，讓整個永夜凍原像是一座近似圓形的山谷，或者更確切地說，如同一座環形山。

冰冠峰僅僅是這巨大無比的環形山內微不足道的一個小角落，如果不是白龍在此安家，它甚至連名字都不會有。

沒人知道牆的那一邊是什麼，牆的頂端又是什麼，甚至沒人知道牆有沒有頂端。

幾隻雪曳鳥從他的雙翼下擠了過來。

這是一種外形圓潤而又蠢萌的鳥，全身毛茸茸，

身體和頭部像是李成龍前世書上看到的渡渡鳥，只不過依然保留着足夠大的翅膀，能讓他們以笨拙的方式進行聊勝於無的飛行。

他們的尾巴是看上去最奇幻的部位，和身體相比，尾巴大得不合常理，長度幾乎有身體的兩倍長，根部十分粗壯，然後迅速變得修長，表面只覆蓋着一層細密的絨毛，末端膨大，有四個肉質的分叉，平時合攏，如同嬰兒握起的拳頭。

尾巴與身體的其他部分像是完全兩種不同的動物被硬生生縫合在了一起。

這種看上去沒什麼戰鬥力的生物能夠在嚴酷的冰原生存下來，靠的就是他們這隻神奇的尾巴。

他們的尾巴關節極多，又長又靈活，李成龍曾親眼看到一隻雪曳鳥的尾巴以螺旋狀纏繞在冰柱上數圈，同時尾巴上還附着有足夠的肌肉，力量足可以輕鬆舉起雪曳鳥自身。

尾巴末端的四個肉質凸起外側覆蓋着起保護作用的角質層，內測卻是裸露的皮膚，其靈活和敏感不下於人類的手指，也同樣具備抓握的能力，並且足夠有力。

這種奇妙的動物依靠他們的尾巴深入雪層之下獲取食物，當他們在冰原上一跳一跳地行進時，長長的尾巴會在身後的積雪上留下獨特的拖曳痕迹，這也正是雪曳鳥名字的來歷。

李成龍私下裏覺得這個名字過於抽象了----畢竟這名字是巨龍起的，而巨龍尤其喜歡沾沾自喜於某些近似啞謎的文字修飾----如果要他來重新命名，他更願意起個形象的名字，比如把他們叫做獅尾鳥或者星尾鳥。

和他們笨拙的外表相反，雪曳鳥是一種極為聰慧的鳥類，他們可以學習簡單的語言，進行交流，幾乎和人類雙手一樣靈活的尾巴又讓他們可以通過數只組合的方式完成各種相對複雜的工作。

他們就像是龍穴的管家和僕人，維持着整個龍穴的正常運作。

這份工作他們幹得不賴，至少，他們把李成龍這隻雛龍照顧得很好。

沒錯，李成龍現在是一隻雛龍。

這一世，他是白龍娜琪莎的第一個孩子。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轉世投胎的，只記得跟往常一樣上床睡覺，眼睛一閉，上輩子就過去了。

當他再度恢復意識的時候，發覺自己進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這片混沌似乎五顏六色，包含了李成龍能夠想像得到的各種顏色，但卻又好像沒有任何顏色，只餘一片虛無。

似乎空曠無比，又似乎包羅萬象，充斥了他能夠想像得到的一切概念。

這片充滿矛盾、難以言喻的空間之中，傳來了一個聲音，那聲音似乎有着催眠的魔力，讓李成龍不由自主去相信去服從。

李成龍聽到那個聲音在說：

天生萬物，萬物歸虛。

物有萬色，萬色返空。

.....

那個聲音說的並不是漢語，甚至不是任何人世間的語言，而是一種十分玄妙的靈魂之音，直接將概念傳達至李成龍的心中。

李成龍驚訝地發現聲音傳入他的心靈之後，那些內容就彷佛他誦記了無數遍一樣，成為他記憶的一部分，這個過程順滑自然得就像他不是在聽聲音講課，而是聲音和他的記憶產生了共鳴一樣。

那個聲音給他灌輸的知識，並不是他熟知的地球上的任何哲學數學物理....而是一種空想出來的語言。

這門語言的名字，在它語言本身之中的含義，叫做---龍語。

沒錯，這裏的龍，就是那種背生雙翼，身覆鱗片，四爪長尾，能夠噴火吐酸，物魔雙修的，西方玄幻之中最常見的龍。

學習過程還包括了大量關於龍的生活習性，社會組織、龍類的歷史等等內容。

這些複雜的設定和語言本身相互呼應，環環相扣，李成龍不由得感概編出這套東西的人真他娘的是個人才，搞得跟真的似的。

他曾聽說過魔戒的作者為了寫書創造了精靈語，星際迷航的劇組為了拍戲創造了克林貢語，但跟龍語比起來，這些人造語都是小兒科。

龍語的真實和複雜，如同這是一門真實存在的語言一樣。

如果僅僅是在教這門龍語和龍這個奇幻物種的種種知識，李成龍倒是挺享受這個學習的過程的，這就像是在看一部奇幻小說，雖然知道是假的，但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反而變得有意思了起來。

但是接下來，聲音開始介紹某個奇幻世界的設定，它的世界基礎是建立在魔法和元素之上的。

而李成龍，竟然順理成章接受了這些設定，彷彿那就是自然而然、顯而易見的事實。

這就好像一個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不知道從哪個地攤上看到了一本介紹地平說的奧秘文學，然後如聽黃鐘大呂一般醍醐灌頂，頓時認為這就是真理。

這讓李成龍感到害怕，這是什麼？思想鋼印？還是什麼邪惡的洗腦術！？

作為一個有基本三觀和獨立思考能力的成年男性，李成龍的腦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一個曾經一度讓他後悔莫及的念頭：他開始質疑那個聲音所說的內容，不由自主尋找其中的漏洞。

此時的他完全不知道這會帶來什麼後果，但當他後來反省時又釋然了，作為一個常年混跡網絡的杠精，連他親爹都難以說服他，腦子裏會帶着懷疑去思考和接受一切，是很自然的。

就算當時沒有動搖，此後也遲早會產生質疑，畢竟李成龍並不是毫無是非判斷能力、心智上白紙一張的真正雛龍。

而這個聲音是容不得任何質疑的，這或許也是一種篩選，無條件信服的才算是合格。

因此他剛剛產生了質疑的想法，那洗腦魔音就開始變得忽大忽小，彷佛是被人一下調低一下調高的音箱，整片空間也出現一波波的漣漪。

而這更助長了他心中的疑惑，魔音變得越發微弱，空間也越發扭曲。

聲音漸漸模糊，還帶着信號不好的廣播電台一般的吱吱電流聲，那片空間則翻來覆去，像是被孫悟空手中的金箍棒攪作一團的龍宮....

終於，聲音消失無蹤，整片空間忽然從他的眼前崩塌，在他的面前出現了一片紅色的光亮。

他又能感覺到自己的五官和身體四肢的存在了，但依然被什麼東西糾纏着束縛著。

他再次奮力攪動掙紮起來，這一次，他的四肢接觸到了某個硬硬的東西，他不管不顧地用力試圖把它敲碎衝破，一次，兩次，三次。

直到耳邊傳來硬物碎裂的聲音，眼前這片紅色忽然如幕布一般分作兩半。

李成龍破殼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