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把傘靠過來一點
2045年10月21日天氣：多雲轉陰
【關於高二】
一轉眼，我都高二了。暑假裏爸爸一直忙着做生意，他的新公司接到好幾個大訂單，情況非常不錯。爸爸很高興，一掃剛跟媽媽離婚時的頹廢，每天活力滿滿。
不過我還是會擔心，他會不會太累，他卻告訴我，自己不努力點，以後我的嫁妝怎麼辦？無語，真是個喜歡胡思亂想的中年男人，我才讀高中，就開始想我的嫁妝了，這麼希望我早點嫁人？
高二的學習強度一下子加強了許多，上學期期末我的成績穩定在年級中游，但劉老師告訴我，以我的努力，一定還有繼續提升的空間，讓我不要懈怠。所以，這個學期，我要更加認真的學習，把進入班級前十作為小目標。
我一定要加油，這樣高考的時候，自己的選擇就更自由了。不然的話，趙峰考的學校，我連看都不敢看，那怎麼行……啊呸！我在想啥，反正要好好學習，知識致富！
對了，這學期我還有幾個其他目標。
首先，我要增肥鍛煉，現在太瘦了，體能也很差，導致去年800米和立定跳遠都沒及格……菲菲跟我說，我如今在男生眼裏就是柔弱的白蓮花，碰都捨不得碰。excuseme？這是什麼話，我很不爽。我才不需要他們可憐，更不需要他們「碰」。這學期開始我要強身健體，讓自顧自憐香惜玉的男生全都閉嘴。
其次，我要學跳舞。我想學日式宅舞，娜娜很擅長，說好每周教我一次。不過，我不會像她一樣錄視頻放朋友圈，也不想去藝術節登台表演，我只是作為興趣愛好，嘗試一下。趙峰說我在痴人說夢，這也是讓我下定決心的原因之一。想想就生氣，那次我偷偷在舞蹈房對着視頻跳着玩，剛好被他看見，他竟然無情嘲笑我是「殭屍」洛。可惡，臭男人，等我練好了，一定要你好看。
最後，我要參加一次「《香香大冒險》」的玩家線下聚會，不帶趙峰。這傢伙這麼帥，玩這個遊戲的又是女生居多，如果帶他去，肯定要被人勾走魂。幸好菲菲和娜娜也被我拉入坑了，班裏的話，秦兮薇也在玩，到時候問問她要不要一起。
總之，這個學期我會繼續努力的。洛洛加油！
【關於趙峰】
嗯，怎麼說呢。
半年多相處下來，他給我的感覺，真的很奇怪。
我時長看見他，單手托腮，面無表情地看着窗外發獃；有時候他拿着手機，編輯一長串的微信留言，不發給任何人，也不給任何人看。我總覺得，他的身邊好像有一個我們都看不見的人。他和那個人形影不離。
表面上，我們關係很好，但只是，看上去很要好。我比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他並不是眼前這個樣子。男人都很會演嗎？為什麼可以比女生更懂「化妝」。
有一次我趁著四下無人偷偷問他，你每天戴着面具，不累嗎？
他說，他有苦衷。
我說，能有什麼苦衷，讓我們天下無敵的大魔王，不惜隱姓埋名，變成現在這樣？
他似乎是生氣了，並沒有理我。我也不敢追問。
班裏的同學總是傳我和他的緋聞，儘管我一再否認，卻毫無作用。都怪趙峰，不幫忙解釋也就算了，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跑來找我一起。他是不是習慣了自己身邊一定得有個女生陪着？以前是蘇綾香，現在變成我？
我可不想做他的掛件，因為……我會心動→→。
我不能心動，喜歡他肯定是沒結果的。可是，我又拒絕不了他的靠近。
啊，真的煩死了！
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希望他能對我手下留情。tot
對了，補充一點！火球現在真的太胖了，這個學期，我增肥，他減肥！我要去跟趙峰說一聲，不要再給我們家送罐頭了。元峰的幼貓罐頭，香得連我都想吃，網上說，不管什麼貓，一吃就發胖。為了火球的健康，以後堅決不餵了！
【記於某個充滿信心又心煩意亂的早自習】
「又寫日記？」剛把pad放進包包，洛洛的耳邊就傳來了趙峰的聲音。
「對啊。」
「你每天寫那麼長的日記，到底在寫什麼？」
「要你管。」
「別人都是晚上寫日記，你怎麼大清早寫？難道記的是昨天的事情？」
「我想寫什麼就寫什麼，想什麼時候寫就什麼時候寫，反正不給你看。」
「我又不想看。」趙峰打了個哈欠，「走吧，吃早飯去。」
「嗯。」
兩人肩並肩走出教室，不久后，白菲菲和薛娜也笑着追上他們。現在，這四個人已經是雷打不動的三餐飯友，又因為同玩一個手游，關係拉近了不少。
望着楊心洛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門口，高寒滿臉憂鬱地嘆了一口氣。
「高寒！你昨天的作業怎麼回事，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寫完？」秦兮薇，作為高寒的一對一學習夥伴，幫助他整整一個學期，都沒見他提升成績。這個學期她決定對高寒狠一點，不能再辜負劉老師的信任了。
「哎，秦兮薇，你有喜歡的男生嗎？」
「哈？」秦兮薇被問了個措手不及，紅著臉回答道，「你在說什麼呢，沒頭沒尾的。」
「喜歡一個人，眼睛就會不受控制，每天都在人群里找她的身影。看見她就開心得起飛，看不見她就失望到爆炸。她笑，我也跟着笑，她皺皺眉頭，我就坐立不安。哎，我媽說千萬別早戀，原來不是怕影響我學習，而是擔心我步入感情的深淵。早戀害人啊。」
秦兮薇一臉懵逼。
這高寒……腦子出問題了？等等，他說的人，難道是……
「喂，高寒，你該不會是在覬覦我吧？我提醒你，你根本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怎麼可能是你！」高寒收回迷離的目光，一臉鄙視，「秦兮薇，你別自作多情了。我承認你很漂亮，但喜歡這件事，光漂亮，是沒用的。」
「不是我？難道是楊心洛？」
「你——」此刻，高寒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整個人跳了起來，一把捂住秦兮薇的嘴，「你可以污衊我，但我絕對不准你污衊楊同學！我對楊同學，只是——」
「好了好了，別說了，都寫臉上了。」秦兮薇很無語，直接把高寒的爪子拍開。他都急得漲紅了脖子，不是楊心洛，還能是誰？「你暗戀她，那你太難了。」
「為啥？」
「她身邊有趙峰啊。你看看人家趙峰，長得比你高比你帥，成績還全班第一年級第二，你和趙峰有什麼可比的地方嗎？」
「我問過楊同學，她和趙峰之間清清白白，什麼都沒有。」
「只有你才信。」秦兮薇有些不爽，吃醋地說道，「他們這學期又一起申請了社會實踐課題，話劇課也在一個劇組裏排練，就連學導活動，帶的都是同一個班。你要插足他們，做夢吧！」
「我，我也是上話劇課的！」
「那上學期期末匯演，我怎麼只看見趙峰跟楊心洛演了對手戲，你呢？」
「我在做神聖的場務，負責搬道具……」
高寒說着說着，低下了頭。秦兮薇看他一臉悲傷，心想自己也是暗戀趙峰求而不得，不由得心生同情。
「好了，別難受了。」秦兮薇說道，「我知道楊心洛在玩一款手游，我也在玩，你有興趣的話，不如加入我們？我偶爾也會跟她聊聊遊戲的事。」
「真的？」高寒喜出望外地看着秦兮薇，忽然覺得眼前的女生可愛得過分，「謝謝你，薇薇！」
「我吐了，你滾開——不對，高寒，你給我趕緊寫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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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中，三個女生孜孜不倦地聊著娛樂圈八卦，趙峰則是一言不發地默默吃着自己的早餐，連手機都不看。
「趙峰，你以後別給我家寄貓罐頭了，火球都胖成豬了。」
「哪有橘貓不胖的？」
「呃。」洛洛瞬間語塞，「那也不能超重啊，不健康。」
「嗯，我以後換一種成貓罐頭，不長肉。」
「好的吧。」洛洛無語。
「對了，我想起來一件事。」很難得，趙峰居然主動開啟了話題，「楊心洛，你上次說想參加《香香大冒險》的線下聚會，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們都想去！」
「是啊是啊！」
「對的對的！」
「我托朋友要到了幾張入場券，大概六張的樣子。你要去的話，一起吧。」
「好耶——」洛洛開心地與室友擊掌，忽然又想到什麼，歪過頭可愛地問，「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你也去？」
「有什麼問題嗎？」
「嗯……你能不去嗎？」
「為什麼？」
「因為……」我怕你被人拐走，「因為，嗯，這個遊戲怎麼說呢，肯定是女玩家多吧？你不是不喜歡女生多的地方嘛，我怕你不自在。」
「有你們一起，還好。」
洛洛已經編不出理由了。
「好吧。」她無奈妥協，「那剩下的人呢？喊上秦兮薇？」
「可以。」
雖然知道趙峰對秦兮薇一點興趣都沒有，但聽到他答應得這麼不假思索，洛洛心裏還是泛起了一陣小小的不開心。
回到教室后，楊心洛把消息告訴給了秦兮薇，後者聞言激動尖叫，然後說可以帶一個朋友一起，洛洛自然是同意了。
這次的線下聚會，時間是11月中旬，地點就在上海世博園區的星可可咖啡屋。說是咖啡屋，實際上是一座獨棟、巨大的娛樂場館，不少二次元遊戲都會選擇他們家作為線下活動的舉辦地。雖然跟原計劃有一點點出入，但洛洛還是很開心，自己定下的目標，有一個這麼快就能實現。趙峰的人脈……還真是厲害。
對了，看玩家群的留言，參加線下聚會的話，都要選一套遊戲里的穿搭cosplay，洛洛在閨蜜群里問了一嘴，發現菲菲和娜娜都已經準備好了，就連剛入群的秦兮薇，都下單定製了一套超級漂亮的小裙子。
一想到自己的衣櫥里，只有一套模仿遊戲內穿搭的普通衣服，洛洛就很絕望。
要不找媽媽幫忙？
不行！我都已經17歲了，這點小事不能再麻煩父母。
可憑我現在的零花錢，養活火球就不錯了，哪還有多的預算去買cosplay服裝。要不幹脆，就穿原來的那一套？雖然山寨了點，土了點，但自己長得漂亮，好好化妝的話，應該問題不大？
不行，第一次線下聚會，很可能碰到群里的網友，萬一被拍照傳群，豈不是社死？
怎麼辦呢……
洛洛一籌莫展，恨不得退了入場券，乾脆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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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大清早，趙峰接到了來自楊心洛的語音電話。
「趙峰，是我，楊心洛。」
「嗯。」趙峰清冷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趙峰偶爾會恢復沉默寡言的形象，現在他有點起床氣，肯定是「暖」不起來的。
「我問你哦，你覺得我遊戲里，哪一套穿搭最好看？」
趙峰沉默了，楊心洛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有點害怕。這麼早，是不是吵醒他了，他會生氣么？會直接掛電話么？會把我拉黑么？
「白色那套吧。」沉默了十幾秒后，趙峰的回復姍姍來遲。
「白色？是那套『沉香臨雪』？」
「嗯。」
《香香大冒險》這款遊戲里，玩家可以給自己的穿搭命名。洛洛曾經搭配過一套白色長袖連衣裙，配上金邊黑底的choker，星星手鏈，以及白短襪和黑色厚底小皮鞋。她把這個穿搭起名為「沉香臨雪」，自從被趙峰發現，他就一直讚不絕口。
「你還真喜歡那一套。」
「怎麼了？」
「沒事……我就問問。」
「楊心洛，你大周末7點08分給我打電話，就為了問我這個？」
「sorry——對不起！我起得比較早，沒注意時間，抱歉啦，周一請你喝可樂。」
「我不喝可樂。」
「那請你吃小籠包，行嗎？」
「省點錢吧。」趙峰的語氣緩和了下來，「不是要去定做衣服么，找個好點的店家，別把自己的作品搞砸了。」
「咦，你竟然知道？」
「你那點小心思，誰不知道。這樣，我給你介紹一個靠譜的裁縫，據我所知也不貴，一會我把他微信推給你。」
「好！太感謝了！」洛洛激動萬分，就差脫口而出一句「愛你」。
「不用，掛了。」
通話結束后，洛洛在自己的小房間里笑得合不攏嘴，打開遊戲，把「沉香臨雪」左看右看，一心等著趙峰把便宜又厲害的裁縫大佬推薦給自己。
另一邊，趙峰撥了一個電話。
「喂，是我。」
「大少爺，現在才幾點？你那麼早打電話給我，是伺服器炸了嗎？」
「你上次說的裁縫，就合作品牌商的那個什麼，k什麼的，有微信嗎？」
「什麼裁縫？人家是世界一線服裝品牌旗下的頂級設計師大佬，一個月有一半時間都在跑時裝秀的，世界潮流時尚之神，我的終極偶像，kevin老師！」
「對，kevin老師，他會做衣服嗎？」
「哈？少爺，你要幹什麼？」
「別廢話，我就問你，他可以做衣服嗎？」
「可以是可以……」
「你把他微信給我。」
「他沒有微信啊，他是意大利人。」
「那你做他的代理，幫我做一套衣服。」
「什麼情況，這霸總文一樣的展開，少爺你不會是在追妹子吧？」
「怎麼可能。」趙峰冷冷地否認，不帶一絲猶豫，「我的一個好朋友，她自己設計了一套衣服，我覺得挺不錯，你讓kevin老師幫忙做出來。」
「不是吧，少爺！你知道全世界有多少富可敵國的有錢人，都在排隊找kevin老師嗎？人家一張設計稿，都能賣幾千萬，我……」
「錢不是問題，你幫我約到他就好，要快。」
「哎，好吧，誰讓你是少爺。什麼樣的衣服，誰穿？」
「連衣裙，我朋友本人穿。」
「what！？這麼說，你這個朋友是女生？」
「是。」
「我的親親老天爺——」
「打住。」趙峰用命令的口吻阻止了電話那頭的遐想，「我把你微信推給她，不要告訴她kevin是誰，更不要說我是誰，不準收超過500塊，一周內做出來，ok？」
「你還說不是在追她？」
「嘟。」清脆一聲，電話已經被掛斷。
應少安不懷好意地笑了。這個小峰少爺，還以為對蘇小姐多痴情，沒想到已經有新歡了。不過也好，看見他終於有點正常高二男生的樣子，少安也鬆了一口氣。
他本來已經承受了一般人所無法承受的，來自家族的壓力，又遭遇了青梅竹馬離開自己老死不相往來。眼下如果有個女孩可以把他從過去的漩渦中拯救出來，實在是太好了。
作為應總管的孫子，世代輔佐姬洋家的應家人，少安心裏說不出的舒坦。
那就趕緊幫他把正事辦妥！
不久后，洛洛收到了來自趙峰的好友推薦，並且加了這個名為「安心摸魚」的裁縫。沒聊幾句，她發現這個「安心摸魚」只是裁縫助理，真正的裁縫，是另一個看上去剛剛註冊微信不久，連朋友圈都是空的，只會發微信自帶表情的名叫「kevin」的怪人。
她和「安心摸魚」，「kevin」以及趙峰，拉了個四人小群，根據kevin用英文圖片提出的要求，把自己身體各個關鍵部位的具體尺碼，略帶羞澀地發到了群里。
「非常棒的身材，雖然有點瘦，但穿衣服會特別好看。」安心摸魚回復。
「謝謝。」洛洛這才鬆了口氣。
「可以把你的遊戲穿搭，分六個角度截圖給我們嗎？」
「好的。」
不久后，看着洛洛發出來的截圖，少安又疑惑起來。這套穿搭，是很漂亮沒錯，但也沒啥亮點，為什麼少爺這麼喜歡？
「我的這套穿搭叫『沉香臨雪』，麻煩摸魚大佬和kevin大佬了！」
沉香臨雪……
少安瞬間懂了，原來如此。
哎，空歡喜一場，還以為峰少爺已經走出來了，沒想到……
既然這樣，我們就把這套衣服化腐朽為神奇，讓這個叫洛洛的女生大放光彩，就不信你不動心！
「洛洛妹妹，我們可以在保留你原本設計的前提下，做一點小小的優化嗎？」
「當然可以，大佬不用客氣！」
「好，交給我們吧。價格，等你看到成品后再說，材料費和加工費一起，不會超過四位數，設計優化就免費了。至於時間，一周左右，夠不夠？」
「啊？」洛洛驚呆了，「當然可以，你確定，一周就能搞定？」
「使命必達。」
「那……好！我就期待二位的大作了。」
「了解，回見！」
之後，群里安靜下來。
洛洛不可思議地點開kevin的頭像看了又看，怎麼看都看不出門道。
天啊，這個行業現在也太卷了吧，一個裁縫，一個裁縫助理，一周的工期，包材料，還免費優化設計，這麼全套的服務，居然只要幾百塊？
想起來，以前鄰居家的妹妹說長大要進時尚圈做服裝設計師，得趕緊跟她打個電話，勸她趁早放棄夢想，不然未來連飯都吃不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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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8日，天氣不算晴朗。由官方「無我科技」組織的，第三屆《香香大冒險》玩家線下大聚會，正式在世博園區的星可可咖啡屋舉行。
這已經是第三次官方選在這家咖啡屋舉辦線下活動了，足夠大的場地，氣派的舞台，便捷又寬敞的更衣間，讓前兩次來參加活動的玩家給出了一致好評。
這天下午，咖啡屋外再一次排起了長龍，所有在遊戲內抽到入場券的玩家，從五湖四海飛到上海，愉悅又興奮地參加線下集會——每次活動，官方都會送出一張無比珍貴的「三次元」定製券，由世界頂尖服裝品牌操刀，為獲獎的玩家完整打造一套屬於自己的夢幻穿搭。可以說，90%以上的玩家，都是沖着這張定製券來的。
之前兩次活動的規則很簡單，所有參與玩家都要親自穿一套自己準備的遊戲內服裝，可以做細微調整和優化，但不能改得面目全非。通過現場直播，由所有收看直播的玩家進行投票，選出前十名進入決賽。進入決賽后，三位來自世界各地的時尚界老師，將成為嘉賓評委，為決賽選手進行打分，最終選出冠軍，由官方頒發純金的「香香桂冠」，以及珍貴的「三次元」定製券。
可以說，這份獎勵，真是牽動了萬千少女玩家的心。
這不，距離活動開始還有足足一個小時，咖啡屋外已經到處擠滿了參加活動的玩家，以及她們的親友團。這些人，有拍照的，有化妝的，甚至還有擺攤的。
秦兮薇一張漂亮的小臉蛋，自從來到這裏，就再也沒有好看過。
這些人都太專業了，自己雖然很滿意今天的打扮，但比起她們，差得也太遠了。
沒過多久，高寒終於到了。
「秦兮薇！」他在人群中向著秦兮薇揮手。
「高寒？你總算來……」了字還沒說出口，秦兮薇傻眼了。這個傢伙……居然穿了一身女裝？我去，也太辣眼睛了，到底要不要跟他相認啊，乾脆裝不認識吧……
「怎麼了？」
秦兮薇滿頭包，一把拉着高寒的手就跑到沒人的角落。
「你放手，男女授受不親！被楊心洛看見就不好了！」
「高寒，你搞什麼！」秦兮薇氣不打一處來，「是你好求歹求，答應我期中考試一定上升10名，我才把入場券給你的！為此我都鴿了我閨蜜，你你你，你居然就這麼報答我？」
「什麼意思啊？我做錯什麼了？」
「你來就算了，為啥穿女裝啊？你還選一套知名度最高的商城穿搭『電音風暴』，你到底怎麼想的？」
「你傻了嗎？入場券上明明說，來參加活動的都要穿遊戲里的穿搭，我選了很久，才在網上看到這套比較中性的衣服，為了把它穿出來，我早上躲著爸媽直接從二樓翻窗跑出來。怎麼，這衣服穿在我身上，有哪裏很怪嗎？」
「衣服不怪，是你腦子很怪！」秦兮薇一把掏出自己的入場券，翻了個面拍在高寒的臉上，「你給我仔仔細細讀一遍，這條是怎麼說的！」
「對於男玩家，無需自備遊戲內穿搭，當然，我們也尊重您的所有癖好……我靠！」
高寒欲哭無淚，他只研究了正面的注意事項，壓根沒看入場券反面的內容。
「你這個蠢蛋，我真是無語了。你離我遠點，別喊我名字！」
「現在怎麼辦？我這是不是就叫，社死？萬一被楊心洛看見，豈不是糟糕透了？」
「趕緊回去換啊！」
「我家離這裏，單程要一個小時四十分鐘，來不及了……」
「那裏有地攤，你去看看有沒有男裝賣。」
「肯定沒有，我過來的時候已經看過了，而且，我身無分文，只有交通卡……」
「那你等死吧。」
「啊——不要啊！秦兮薇你這麼聰明，幫幫我吧。」
就在此時，茫茫人群之中，高寒忽然發現了另一個穿着女裝的男生，只見他花枝招展，紅唇烈焰，一套粉色的蓬蓬裙，還挎著少女心爆棚的彩虹獨角獸包包。
那一刻，全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
男生也看到了他，猛然一驚，眼神剎那間溫柔起來。
兩人無需言語，都向對方投去了惺惺相惜的目光。
「咦，薇薇？」薛娜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這是……我（消音）！高寒！」
從小到大都以「可愛」、「軟萌」、「清純」為標籤的娜娜，人生第一次破大防，瞬間就明白了上學期洛洛對自己說的，這輩子第一次說髒話的不由自主。真的，原來身體會控制不住脫口而出。
高寒啊高寒，兩個可愛女生都為你貢獻了人生的第一次髒話，你可真是恐怖如斯。
娜娜收回思緒，捂著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女裝的高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怎麼，沒見過女裝美少年？需要那麼大驚小怪么。」高寒輕笑一聲，滿臉不屑地懟道。秦兮薇忽然發現，這傢伙似乎已經一掃之前的手足無措，挺直了腰板，連語氣都強硬了不少。
「高寒，你還正常嗎？」
「當然，我很正常。」
「那你為什麼還能這麼理直氣壯？」
「有些事情，你們不懂……」說着，高寒深沉地再次看向人群中的那位男生，發現後者穿梭在扎堆尖叫的女孩中，遊刃有餘，談笑自如，「有人懂，就夠了。」
秦兮薇和薛娜頭也不回就跑了，她們需要找個廁所，好好嘔吐一下。
臨到開場前十分鐘，菲菲終於到了，緊跟着她的腳步，趙峰和楊心洛也出現了。
這下，高二7班小分隊終於到齊了。
只見趙峰今天穿一身樸素至極的單色長衫，毫無設計感的黑色長褲。若不是長了一張帥爆的臉，搭配一米八二的高挑身材，他還真與這場「服裝秀」為主題的活動格格不入。
至於楊心洛，她就有些奇怪了，明明是女生，還是玩家，卻沒有穿遊戲內的搭配。白色衛衣，深藍牛仔褲，粉白球鞋——只能說，過於平凡了。
不少看見她的其他玩家都開始竊竊私語：「你看那個女生，穿得像不像新手教程里送的那套爛大街的藍白配？」
「哇，真的好像！虧她長得這麼漂亮，化妝技術還這麼好，真是浪費了。」
「不是挺好的，這樣我們就少個競爭對手。」
「別亂猜了，人家說不定只是家屬呢？話說她男朋友好帥啊……」
洛洛自然是屏蔽了這些奇怪的聲音。
「菲菲，娜娜，薇薇，你們今天都好漂亮！」
「洛洛，你的衣服呢？不會真的沒穿吧，說好『疊字』四人小分隊，要一起進決賽，你這麼慫，我可要生氣咯！」菲菲看起來有些不高興，其實是因為聽見了別人的閑話，心裏為洛洛打抱不平。
就你們這些庸脂俗粉，也能跟我們洛洛比？
「沒有沒有，天氣冷，我把衣服帶來了，一會去咖啡屋裏換。」洛洛趕緊解釋，並指了指趙峰背後的單肩包。說實話，這套衣服完工後，自己還沒看見，就被趙峰半路截下了。她一句話沒說，趙峰強勢介入，並且中英文結合提了無數的意見，改了又改，改了又改，直到今天，才將最終的完成品送到他手裏。
以至於，她本人到現在，都還沒看見衣服是啥樣……
「這還差不多。」
「楊心洛，下午好！」
「媽媽呀，你誰啊——」洛洛嚇了一大跳，條件反射般地一個彈跳，躲到了趙峰身後。
趙峰很無語，回過頭微笑着提醒她，這是高寒，坐在你前排的男生。
洛洛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彷彿見了鬼。她轉過頭看看菲菲，又看看娜娜，再看看薇薇，最後看了一眼趙峰，就差原地暈倒了。
「對不起，讓我緩緩。」
高寒心裏一陣絞痛，剛想解釋什麼，忽然看見人群中，那一抹鮮紅，正向他投來「加油」的目光。前輩，你是在給我勇氣嗎？對，我不能就這樣退縮，謝謝你，前輩！
「沒事的，楊心洛，習慣一下就好。男生穿女裝沒什麼丟臉的，這恰恰是我的勇敢，希望你能理解。」
我理解你個鎚子。
洛洛白眼一翻，趕緊拉上閨蜜的手，三步並兩步地飛速遠離這個「變態」男。
高寒趕緊喊着她們的名字追了上去，趙峰則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提了提肩上的包，向著會場內走了過去。
（分割線）
「好了，茶飲和自由交流時間，就到這裏，接下來，我們就要正式開始今天的『香香大比拼』環節！」主持人再次走上舞台，換上了一套炫麗的燕尾服，語氣中帶着激動。
「哇，主持人都換裝了，真的專業。」
「活動剛開始，穿的是潮牌，現在一鍵切換成了禮服，給官方運營點個贊！」
「不懂就問，主持人也能參加大比拼嗎？萬一主持人奪冠了怎麼辦？」
……
無數的彈幕被瞬間點燃，台上的主持人雖然看不見，但仍賣力地調動着氣氛。
「各位女神，你們都看見了，就連我，都換了一身衣服，是不是更帥了？接下來，輪到你們展示自己啦！」主持人鄭重宣佈，「給大家最後三十分鐘，可以換裝、補妝，三十分鐘后，所有玩家都要別上自己的號碼牌，輪流到鏡頭前做一下自我介紹，然後對收看直播的玩家們說一句話。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今天究竟是哪位仙女，可以贏得最後的香香桂冠！女神們，開始行動吧！」
人群一鬨而散，大家都趕緊佔領屬於自己的角落，希望在最後的三十分鐘里，再做一些調整。
菲菲和娜娜被秦兮薇給拉走，三個人決定互相彌補一下化妝的技術。至於高寒，則被秦兮薇喊去做人肉手機架——提着女生們的手機，給她們打光。
洛洛很緊張，趙峰把單肩包遞給她，破天荒給了她一個看上去並不虛偽的微笑：「加油，楊心洛。」
他的聲音好像有魔力一般，瞬間讓洛洛充滿信心。
「嗯！」
洛洛接過裝着自己衣服的包包，走向了更衣室。
看見她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趙峰無力地找了一個座位，癱坐在上面。
人群喧鬧着，他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這麼做，真的對么……
洛洛來到更衣室，眼疾手快地搶到一個剛剛空出來的隔間。
她走進去，把帘布拉上，然後迫不及待地打開趙峰的包，從裏面取出了連衣裙，以及所有的穿搭配件。
當她第一次展開這條裙子，並在鏡子前認真打量時，她完全愣住了。
她知道，這是自己的「沉香臨雪」，但又不完全是。但無論是不是，她都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這超凡脫俗的美……
這真的是我花500塊錢定製的裙子？
自己真的要穿上這條裙子？
……
很快，三十分鐘過去了。
菲菲、娜娜和薇薇都已經完成了最後的調整，正閃閃發光地站在人群中，等待着仍未出場的楊心洛。
高寒和趙峰也來到了他們身邊。
「趙峰，你推薦的那個裁縫，真的靠譜嗎？」高寒穿着女裝，聲音卻是青春期男生的公鴨嗓，讓趙峰冷汗直流。
「放心。」
「洛洛怎麼還沒出來？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她給我發了微信，說稍微等一下下，馬上好。」
「可主持人就要上台了……」
話音未落，更衣室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陣尖叫。
如同海浪一般，尖叫聲此起彼伏，呈波狀擴散開來。
趙峰他們趕緊轉過頭望去，只見人群中，一抹如水晶般耀眼的純白倩影，正緩緩向他們走來。
微卷的長發披落光滑的香肩，純白色的連衣長裙，上面紋著獨特的碎花圖案，美麗、大方又充滿藝術感——看得出，這是遊戲內的一款基礎髮型，以及一件任務獎勵連衣裙，但這個女孩，對它們都做了一點點改動，立刻讓它們熠熠生輝。
她脖子上的黑底金邊choker，本是一件30天簽到的獎品，此刻卻被她改掉了原本的單調版型，並且在正中央加了一顆淡金色的不規則星星吊墜，瞬間顯得可愛又脫俗。
她的手鏈基本維持原樣，只是將顏色略微調淡了一些，並且鑲嵌了幾顆碎鑽，看起來與白色連衣裙更加相得益彰。
至於鞋子，原版是一雙黑色厚底小皮鞋，現在，眼尖的玩家已經發現，這雙小皮鞋的側邊，分別多出了兩朵極具少女感的縮小版白玫瑰，就好像少女剛從漫山遍野的白色花海中走來，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洛洛紅著臉，對於全場都把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有些不知所措。
她精美的妝容，讓本就接近滿分的顏值，更上一層樓，除了還留有一些高中生獨有的青澀和稚氣，幾乎已經可以用完美來形容。
這樣的頂級美女，又配上改得無懈可擊的完美穿搭，整個會場彷彿都成為她的舞台，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與她相比。
最後，洛洛的腳步停在了趙峰的面前。
趙峰是真的失了神。
「趙峰！醒醒！」洛洛有些不好意思地喊道。
「啊？」
一瞬間，眼前的幻影破碎。那道想像之中，熟悉又遙遠的身影，逐漸變回了楊心洛的模樣。雖然都很美，卻完全不同。
隨之而來的，是趙峰對於眼前這個女孩的無限愧疚。你是我為數不多，甚至可以稱為「唯一」朋友的女孩。我這麼做，真的很對不起你。原諒我，楊心洛。
「你怎麼了？」
「沒事。」
「好看嗎？」洛洛小心翼翼地問道，臉上的溫度已經快要報警，但她不知道，這份紅暈更為她增添了幾分魅力。
「嗯，非常。」
「那就好。你推薦給我的裁縫，真厲害。」洛洛輕輕笑道，「我都想加錢了。」
「不用。」
眼尖的主持人瞬間就發現了這天使一般的美人，趕緊請她降臨到台上。
洛洛又緊張起來，求助的眼神望向趙峰。
「去吧，沒事。」
「好。」她鼓起勇氣，迎著聚光燈和閃光燈，一步步走向了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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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時后，所有的環節最終落下了帷幕。
不出意外的，楊心洛以45%的得票率進入決賽，又得到了三位專業評委的一致好評，最終摘得了本屆的「香香桂冠」。她在舞台上仍保持着矜持，捧著沉甸甸的小金冠，接受着來自四面八方的攝影攝像。
台下，三個閨蜜抱成一團，開心地大喊大叫，彷彿奪冠的是她們自己。
官方微博直言，這是三屆來，最美的女孩，也是改得最好的一套穿搭，所以官方當場決定，要按照這位id為「不服輸的洛洛」所做的精美設計，重新修改所有她今天用到的穿搭，並將這幾件穿搭結合在一起，正式賦名「沉香臨雪」，成為遊戲開服以來，第一套紀念款限定服飾！
終於，洛洛可以下台了。
她飛一樣地離開舞台，跑到趙峰面前，二話不說一把奪過他的單肩包，然後蹬蹬蹬，在眾人的目光中消失在了更衣室。
主持人還在做最後的收尾，臨了，他宣佈了另外一件事。
「所有玩家注意啦，無論你是在現場，還是在收看直播，都把目光投過來！這是一條來自『無我科技』ceo，《香香大冒險》製作人兼主策劃的留言！大家請看大屏幕。」
此刻，換回便裝的洛洛，再一次回到了趙峰身旁。她一抬頭，屏幕上就出現了一個戴着肥貓頭套的神秘人。
「各位玩家，大家好。我是這款遊戲的製作人，也是主策劃，很高興今天可以和大家見面。」屏幕中的人，聲音明顯經過了處理，讓人聽不出是男是女。
然而此時，彈幕已經炸裂。
「我去！這就是傳說中的神秘主策？？？」
「主策大人射射你，我真的哭死。這遊戲太良心，你能繼續做一輩子么？」
「萬人血書主策脫頭。」
「能不能改一下日常，我實在刷不動了！」
「可以商城售賣剛才的『沉香』套嗎？38塊錢我可以。」
「可以商城售賣剛才穿着『沉香』的小姐姐嗎？38塊錢我可以。」
……
「哇。」洛洛也驚呼一聲，「為啥要戴頭套，難道是個猥瑣老頭？」
趙峰一臉黑線。
「眼看着，遊戲已經運營了整整一年，期間大家指責過我們，誇讚過我們，給過我們壓力，也給過我們寬容。在此，我要向所有支持我們的玩家，衷心地說一句，謝謝！從一開始默默無聞，排行榜上都見不著影子的小眾作品，成為如今，萬人在線，並且持續有新玩家加入的換裝類遊戲no.2，我們所有的成功，都是來自於你們，因此，我今天出現在這裏，就是要向你們宣佈：從明天開始，《香香大冒險》全服將進入周年慶嘉年華，為期30天，所有玩家每天都能得到免費的30抽，商城所有服飾全部打五折，遊戲內的體力消耗也全部減半！」
「哇——」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幾乎要將咖啡屋的屋頂掀開。
這福利力度，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同時，我還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香香大冒險》的新資料片，《香香大作戰》，開發進度已經接近尾聲，這是一款加量不加價的資料片，我們將有一千多套的全新服飾要與大家見面，同時，遊戲內還將開放新的任務點，新的可攻略角色，新的寵物貓咪，新的家園傢具，新的工會玩法，新的主線劇情——總之，全新的，更有趣的，更夢幻的《香香大冒險》，即將在明年春節，正式與大家見面！」
「救命，真的假的，一千多套新服裝？開玩笑的吧！」
「都官宣了，還開玩笑？黑子能滾出去嗎？」
「不要命了，ww（無我科技的簡稱）受了什麼刺激，這麼舔玩家？我都不好意思了。」
「路轉粉，今天就去卸載其他換裝，以後只玩香香了。」
「誰不玩誰（屏蔽詞）！」
……
「最後，還有一件事要宣佈。我們將在下個月開始，正式開啟《香香大冒險》的代言人選拔！全民皆可報名，我們會通過公開透明的海選，以及全程直播的複賽、決賽，選出第一任香香代言人。除了與一線明星持平的代言費，我們還將贈送給代言人，一個終身有效的sssvip，未來無我科技推出的所有遊戲產品，她都可以無限制免費暢玩！如果你喜歡這款遊戲，喜歡無我科技，就來試試吧。說不定，我們的代言人，就是你！感謝大家，祝大家每天都健康、愉快，跟香香一起，成為最美的女孩！」
屏幕定格，所有人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洛洛看着大屏幕上寫着的「我們的代言人，就是你」，心裏一陣激動。
說實在的，自己好想去試一試。不是為了出名，也不是為了錢，純粹只是因為，自己真的很喜歡這款遊戲。
「怎麼，想去試試？」趙峰注意到了洛洛的表情，打趣地問道。
「嗯。」洛洛低下頭，害羞地輕聲應道。
「你今天怎麼不慫了？」
「我真的很喜歡《香香大冒險》，很喜歡。」聲音輕不可聞，但距離她最近的趙峰，卻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
趙峰低下頭，也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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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天並沒有轉晴。
熱鬧的線下聚會，終於在晚上8點左右正式結束。洛洛拒絕了一堆自稱「星探」的人，表示自己正在念高中，對娛樂圈沒有興趣；也有人打聽她這套衣服的出處，本來還想幫「摸魚」和「kevin」大佬拉點生意，但後者卻在微信上告訴她不要公開。因此她只說是朋友幫忙做的，其他一概閉口不言。
高寒趕着回去爬窗，依依不捨中，深深看了洛洛幾眼，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洛洛只管裝傻，其實高寒的目光是什麼意思，她怎麼會不懂，不想懂罷了。
菲菲，娜娜和薇薇也被陸續開車到來的父母接走，如今，只剩下趙峰和洛洛了。
趙峰提議送她回去，卻被她婉拒了。
此刻，天空中忽然飄起雨點。
剛分開沒多久，雨水猛得傾瀉而下，11月的寒冷氣溫，加上這突如其來的驟雨，讓沒有帶傘的洛洛抱頭狂奔，狼狽不堪。
忽然，一隻強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纖細的胳膊，伴隨而來的，是頭頂戛然而止的雨水衝擊。趙峰出現在她身後，黑色大傘已經將兩人完全罩住。
「剛剛還光芒萬丈，現在怎麼變成了落湯雞？」趙峰嘲笑道。
「我忘帶傘了。」洛洛有些無辜，「天氣預報沒說晚上下雨。」
「走吧，我送你。」
「不用了，我馬上到地鐵……」
「我有些話想對你說。」沒等洛洛說完，趙峰語氣堅決地將她打斷。
洛洛愣了一下，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不過，看着趙峰的表情，她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
「好吧。」
兩人在雨中慢慢地走着，一把大黑傘，雖擋不住所有的風雨，但也不至於讓他們渾身濕透。比起冰冷的雨水，兩人之間的沉默，更讓人心生寒意。
「上一次下這大的雨，還是去年的情人節。」趙峰看着傘外的水幕，喃喃道。
「是你和蘇綾香分開的那天嗎？」
「嗯。」
「你們……到底為什麼分開？」洛洛終於，鼓起全部勇氣，問出了這個問題。
然而，預想中的「不關你事」並沒有出現，趙峰只是沉默著。許久后，他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心，輕輕開口問道：「你真的想知道？」
「也不是很想知道。」洛洛紅著臉，「只是……你是我最好的好朋友，所以有點想知道。」
「我沒法和她在一起。」
「為啥？你們是兄妹？」
「不是。」
「不能在一起，是指做好朋友都不行嗎？」
「不行。我做不到。」
「那你……喜歡蘇綾香？我指的，是那種喜歡，你懂的。」
片刻后，趙峰嘆了口氣，回答道：「我以為這件事，全世界都知道。」
這一秒，洛洛真切地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痛楚，從自己的心裏蔓延開來。明明早就知道，為什麼真的聽他說出口，自己還是那麼難受。
洛洛不太會掩飾，再努力也只能試着讓呼吸平靜一些。幸好趙峰並沒有看她，所以她能明目張膽地滿臉悲傷。
「為什麼不能在一起？你如果不想回答，可以不說。我只是好奇，你們的家世都那麼好，理論上，應該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你們……」
「因為一些很難改變的事情，但已經不重要了。」
「所以現在……你放棄了？」
趙峰沉默了。他沒有回答這個話題。洛洛其實也不想聽他的答案。
「我想對你說的，不是這些，楊心洛。」趙峰恢復了冷淡的語氣，但其中，還是留有一絲對只對洛洛才會有的溫和，「我想跟你道歉。」
「啊？」洛洛有些始料不及，但一瞬間腦海中就有了一個猜測，「你是想說，你很多次都把我當作蘇綾香的替代？包括這套『沉香臨雪』，你也只是因為我取的名字裏，有『香』和『臨』，所以才會喜歡。你一邊想念着她，一邊幫我找裁縫，最後等我穿上它，你看着我，卻幻想着蘇綾香穿着它的樣子？」
洛洛一口氣把心裏所有的想法，包括一直不敢說的，都說了出來。
趙峰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哈哈。」洛洛忽然笑了，雨有些大，洛洛的臉上水痕交錯，趙峰分辨不出這是真笑還是裝笑，「你太小看我了。我才不會因為這些而難過，你不用道歉。」
「你認真的？」
「為什麼要難過？」洛洛滿不在乎地說道，「我又不是玻璃心大小姐，你能在我身上看到蘇綾香的影子，只能說明本洛洛國色天香，已經直奔蘇綾香級別。再說了，『沉香臨雪』是我的裙子，你再怎麼幻想都是你的事，它還是屬於我。我又不會借給蘇綾香穿，所以，它只能在我身上閃閃發光，蘇綾香看了都只能羨慕！趙峰，我問你，是我穿着它漂亮，還是你幻想中的蘇綾香，穿着它更漂亮？」
「呃。」趙峰有點遭不住這個問題，決定撒個謊，「你更漂亮。這裙子是按照你的尺碼做的，你比香香瘦一點，穿着它應該會更合適。」
「你真是這麼想的？確定不是在說我胸小？」
「沒有！」趙峰趕忙否認。
洛洛笑得花枝亂顫，看着趙峰一臉焦急的神色，心裏非常痛快。
「你真的，不會難過？」
「我會難過，但不會因為你的過往和思念難過。換位思考，我可能和你也一樣。」洛洛收起笑容，腳步忽然停住，勇敢地轉過頭看向趙峰，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真正難過的，不是你想念她，而是你因為她，不能再做你自己。」
異樣的柔和瞬間包裹男孩殘破不堪的心，彷彿在冰冷無情的海面上，終於亮起了一點微弱的光芒。至少有個人，為迷失方向的自己，努力地撐起了一盞燈。
「我不做自己，改頭換面，是有原因的……」
「我不想知道原因。」洛洛打斷道，「我只知道，你現在這樣並不幸福，也不真實。如果你真的沒有放棄她，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該用這種逃避的方式去面對她。你連自己的都捨棄了，又拿什麼去抓住她？蘇綾香如果喜歡你，喜歡的也一定不是現在的你。」
趙峰傻傻地愣在雨中，任憑雨水拍打自己的面頰，沒有一絲表情。
芝心島上，盛夏的那個夜晚，她身邊的日本男生，也對自己說了一樣的話。她為了隱姓埋名的自己，沒日沒夜地擔心，而自己呢，卻只顧著自己的想法，一意孤行，拒絕交流，拒絕面對。即便是這樣人間蒸發，六年後，自己真的還能有勇氣去到她面前，把一切真相都告訴她嗎？
也許自己，真的錯了。
雨中，趙峰再次抬起頭，渾濁的目光終於生出些許清澈。
「楊心洛，我們打個賭吧。」
「什麼？」
「如果你能成為《香香大冒險》的代言人，我就把名字改回去，從今往後，再也不過虛偽的日子，好好地做回我自己。」
這是什麼鬼才邏輯？你做回你自己，為啥非要我成為代言人？你這不是耍賴嘛，關我什麼事！萬一我沒成功，難道要賴在我身上……
彷彿是看見了洛洛內心的想法，趙峰接着開口道：「我從小到大，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但其實我也有脆弱的一面。我覺得，如果你能成為代言人，會帶給我很大的勇氣和力量。你說了，我們是好朋友，很巧，我也這麼認為。為了你的好朋友，我們可以打這個賭嗎？當然，你放心，即便你沒成功，我也不會怪罪你什麼……」
這句話，倒挺真誠。
「會成功的……我可是不服輸的洛洛。」恢復笑容的洛洛，大方地拍了拍趙峰的肩膀，「不過，這還不夠，你還要答應我一個額外的要求。」
「什麼要求？」
「以後不要叫我全名了，跟大家一樣，叫我洛洛吧。」
「這……」
「你自己說的，你也把我當好朋友，我所有的好朋友，都叫我洛洛，你不準搞特殊。」
「行，洛洛。」趙峰也不扭捏了。
呃，不是讓你現在就開始啦……不過，也挺好的，不是么？
「把傘靠過來一點，你也離我近點，我們回家了！」
「好，洛洛。」
雨越下越大，趙峰將洛洛送到了樓下，乾脆把單肩包送給了她，隨後就離開了。
他不知道的是，被他喊作「洛洛」的好朋友，那個他唯一認可的女生好朋友，在他走遠之後，躲在自家的樓道里，狠狠地哭泣。
哭了很久很久，連懷裏的包都濕透了，她最後還是堅強地把臉上的淚水全部擦乾淨，滿臉笑容，捧著自己的小金冠和「沉香臨雪」，回到了自己溫暖的小窩。
她爸爸問，怎麼衣服和包都濕透了？
她說，外面那麼大雨，我忘記帶傘了。
她爸爸很關心女兒，接着問你眼眶怎麼腫成這樣？
她說，哭的唄，新上的電影太感人了，自己和閨蜜都哭成了傻子。
火球一如既往地撲過來蹭着她的小腿，她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打開罐頭，喂它。
2045年11月18日天氣：大雨
今天很累，什麼都不想寫。
【記於，偶爾晚上寫日記的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