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香香，你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女生

合宿旅行的第二天，豪庭的王子公主們一大早就起床，在老師的帶領下遊覽天目湖。

美麗的湖光山色讓所有人的起床氣都煙消雲散，風曉眉更是凝視湖面，觸景生「情」，獨立於船頭，在寒風中即興吟「詩」一首，引得眾人投來驚艷的目光——這個人，腦袋怕不是被凍壞了？

午餐后，大家有三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在蘇綾香的帶領下，全明星小隊火速趕往酒店附近的大超市，根據大家提交的訂單，採購晚上的食材。

「日本5a和牛、新西蘭黑金鮑、阿拉斯加雪蟹……」蘇綾香一邊默念表單上的食材名字（很明顯是風曉眉寫的），一邊將「nmg肥牛卷」、「空心魚丸」和「蟹肉棒」放入推車。

不一會兒，妹子們的購物車裏就放滿了各種食材。而男生也成功買到了一次性圍兜，火鍋調料以及各種五花八門的飲料。

很快，姬洋峰、張一和風曉眉就提着巨大的塑料購物袋，快步回到了酒店裏。一路上其他同學看見他們，都投來了異樣的眼光……這個全明星小組，到底要幹嘛？

將食材冷藏好之後，風曉眉拿出泳衣，在客廳里大吼道：「妹子們，我和姬洋、張一準備去泡溫泉，你們去嗎？」

「不去啦，我們要排練舞蹈，你們去吧。」

男生們這才想起來，一個半小時后的四點，就是聯歡會開始的時間。作為代表a1a2班的節目，女孩們責任重大，所以她們不得不趁著最後的一點時間，進行高強度的排練。

「真的不去嗎？難得來一次溫泉，不泡一下多可惜？」

「我上個月剛去北海道泡過。」

「我寒假要跟爸媽去瑞士泡溫泉。」

「我家院子裏有露天溫泉。」

「我們家有連鎖溫泉浴場，我都泡吐了。」

「我……怕感冒。」

……

「走吧。」張一拍拍風曉眉。

「好。」風曉眉跟上張一，「不打擾你們啦——我們去泡了，一會看你們的，加油！」

姬洋峰站在原地，杵了一會，然後也出門離開了。

「現在我宣佈，萬眾期待的豪庭六年級合宿聯歡會，正式開始！」

超高級多功能舞台上，盛裝打扮的顧北城握著閃閃發光的鑲鑽麥克風，扯開嗓子，熱情高漲地手舞足蹈，引得觀眾席一片尖叫。

姬洋峰坐在第二排中央的位置，一臉面癱地看着舞台，他的左邊是同樣面癱的張一，右邊則很自然地空着。

「我去，我們學校的聯歡會也太厲害了吧……360度場景環繞音響，頭頂六十四盞高頻照射燈，所有的牆壁都是高分子蜂窩牆，主持人手裏的麥克風也是真鈺集團最先進的回聲系列12代，我聽說一隻就賣三十多萬人民幣……哇，你們看，副舞台的配樂樂隊，竟然都是老外？」風曉眉四周環顧，被這頂級的硬件設施驚到五體投地。

「這應該是維也納黃金樂團吧……我去年看過他們的演出，這個第一提琴手我印象很深。」

「咦，想不到張一同學你這麼有藝術修養？」

「你對麥克風和照射燈的了解，也出乎我意料。」

「嘻嘻，畢竟人各有長嘛……我媽以前承包過幾個國際音樂廳的設計，所以我略懂一二。總之，這些配置，實在太豪華了。」

「貴族學校嘛……」姬洋峰開了口，「不知有多少家長派了人來攝影，這些面子上的投資，他們不敢不做。」

風曉眉和張一立馬回頭確認——果不其然，在學生席的後方，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攝像機都已經選好機位，嚴陣以待。

「哎，不太喜歡這種風氣。到底是我們的聯歡會還是他們的。」

「看演出吧。」

隨着彩色燈光閃爍亮起，第一個節目正式開始。

這是四個男生和三個女生，選擇花樣足球表演與藝術體操的串燒，節目效果拉滿，觀眾席掌聲不斷。

a1a2班的節目，也就是蘇綾香她們的舞蹈，會是學生節目里的壓軸。當然，論壇上針對這個節目的討論，已經高達兩千多條——所有人都很期待，全員美女排行榜前十的舞蹈，會神仙到什麼程度！

節目一個接一個地進行着，有詩朗誦、合唱，也有樂器演奏、小品。有意思的是，c7c8班什麼節目都沒準備，就派了一個看上去很膽小的女生，上台帶領大家做遊戲。

那個女生上了台後，麥克風都拿反了，惹得全場哄堂大笑——本以為是節目效果，沒想到c7c8班全體同學都開始扶額……

那個女生閉上眼睛抽籤，居然把姬洋峰抽上了舞台，跟她組隊，與其他三組同學，一起玩一個「你做動作，我猜成語」的遊戲。

由於這些成語都是現場出題的，所以不存在提前編排的可能。姬洋峰想了想，決定由女生做動作，自己來猜——然而，這個女生實在太笨拙了，紅透了臉張牙舞爪，不知道在比劃些什麼，而且面對姬洋峰，她竟然嚇得發起抖來。

結果就是：任憑姬洋峰再聰明，連一個成語都沒猜對。

雖然顆粒未收，但那些猜錯的過程，着實很有意思，讓台下所有同學都笑出了眼淚——這也是第一次，姬洋峰的形象，在全年級面前，軟化了下來。

他似乎不再是那個只存在在異次元的魔王，他也是個普通人，也會有黑人問號臉。

姬洋峰下台後，張一本以為慘敗的他會很不爽，沒想到前者並沒有什麼不高興，反而一臉輕鬆。看來，他今天心情很不錯。

「哈哈哈哈——那個女生太可愛了，竟然自己比成一隻豬，發出豬叫，來表現『珠圓玉潤』！」藍萌萌在後台，看得整個人都笑成了傻瓜。

「最搞笑的是姬洋好不好，他竟然猜是『豬頭豬腦』！話說，豬頭豬腦難道是成語？」

「猜完豬頭豬腦，他竟然又猜了『有聲有色』……這什麼腦迴路啊！」

「哈哈哈——」

後台，正在準備上台的公主們笑得花枝亂顫，蘇綾香也沒能逃過，那頂精緻的鑽石小皇冠，都被笑得掉了下來，怎麼都戴不起來了——

最終，在萬眾矚目下，a1a2班的四位小仙女，閃亮登場了。

聚光燈下，蘇綾香、葉嫣然、黎雪、藍萌萌，讓所有人都尖叫起來——雖然只有六年級，但她們的可愛足夠讓全體男小孩窒息。

就連姬洋峰，也看直了眼——蘇綾香，在舞台上，真的好可愛。

音樂奏響，舞蹈開始，姬洋峰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蘇綾香。

蘇綾香的臉上，掛着招牌的甜美笑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節拍，都表現得堪稱完美。她在哪裏，自然就是全場的目光焦點。她眨一下眼，就引得台下爆炸般的歡呼。

姬洋峰第一次感覺自己的眼睛，快無法被自己控制了。

而台上的蘇綾香呢？自然早就發現了姬洋峰。想着他剛才的一敗塗地，蘇綾香的臉上，就不由自主展露出最自然的笑容。

這個傢伙，直勾勾地看着我，真不害臊……

舞蹈結束，全體起立，鼓掌，尖叫，狂吼……四位女生一鞠躬，像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地離開了舞台。

聯歡會的尾聲，老師們表演了一個節目，隨後就圓滿結束了。搞笑的是，最後最佳演員的大獎，竟然頒給了c7班那個女生。

那個女生上台領獎的時候，竟然哭了出來……

「各位少女、各位小姐，現在我宣佈，萬眾期待的超級小組火鍋晚宴，正式開始！」

風曉眉學着主持人的樣子，優雅一鞠躬，按下了電磁爐的開關——就這樣，超級小組的火鍋宴，正式開始了！

「我們先下什麼？」

「笨，還能是什麼，當然是鍋底啦！」

「萌萌，你的調料是什麼？我幫你拿！」

「好像少了雙筷子？」

「沒事，廚房還有，我去取來——」

大家七嘴八舌，但每個人都興緻滿滿。這也許是人生中第一件，沒有老師、沒有父母，純粹靠他們自己，和自己的好夥伴一起實現的事。所以無論過程如何結果如何，他們的心裏，都塞滿了幸福快樂。

「咦，蘇綾香，我點的日本5a和牛肉呢？」

「風曉眉！你王子病不輕哎！超市裏哪有這麼高級的食材？」葉嫣然一記重擊賞在風曉眉的後腦，然後抄起一盒nmg牛肉卷丟在他面前，「就這個了，你自己下鍋吧！」

「啊？那黑金鮑和雪蟹，至少總有一個樣吧……」

「做——夢——」

歡聲笑語中，小夥伴們享受了一頓冬日裏的美好火鍋。

雖然這些廉價的食材，在他們的人生中都是從未出現過的，但這無暇的、純真的、沒有一絲抱怨與嫌棄（風曉眉除外）的氛圍，卻是他們從未品嘗過的美味。

友情的種子，就這樣默默埋在了他們每一個人的心間……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後，他們都成為了各自領域中叱吒風雲的人物，每每回憶起少年時期的這頓火鍋，都會流露出意猶未盡的笑容……

月上枝頭，火鍋宴結束了。

張一、藍萌萌、葉嫣然、風曉眉和黎雪留在客廳里玩馬里奧賽車，鄭鈺萱回房跟媽媽打電話去了，剩下對遊戲不感興趣的蘇綾香，以及被隔離排除在外的不敗魔王姬洋峰，坐在邊上大眼瞪小眼，無聊地發獃。

「你帶泳衣了嗎？」姬洋峰冷不丁開口，嚇了蘇綾香一跳。

「帶了。」

「那走，我帶你泡溫泉去。」

「啊？現在去？」

「對，現在去。」姬洋峰二話不說就站起身來，「溫泉開到十二點，現在才九點多，時間綽綽有餘。」

「可是……不叫她們一起嗎？女生都沒泡過。」蘇綾香！你這個大笨蛋！多嘴什麼多嘴！

「不用了，她們想去讓她們自己去吧。」姬洋峰搖搖頭。

「那好吧。你等等我。」

說着，兩人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出去了，也都當成不知道。除了……

「咦，姬洋和蘇蘇呢？」

「閉嘴吧風曉眉，關你啥事！你先想辦法贏一局吧！」

「可惡，我這次一定要進前四！」

……

月色真美。

剔透的月光下，蘇綾香如同皎潔的白玉，散發着恬靜卻令人心跳的美。臨近十點，溫泉區里幾乎已經沒有人了。

為數不多的小同學，在夜色中認出姬洋峰與蘇綾香之後，也很識相地離得遠遠的。

兩人逛了許多有意思的溫泉池，最後在一片「森林池」中坐了下來。

這一池泉水散發着森林獨有的草木清香，溫暖柔和的水覆蓋全身，讓冬夜的寒冷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舒適感與身體每一個細胞的無聲歡呼。

「好舒服。」

「是啊。」

就這樣，兩人沉默了一會。

姬洋峰看着蘇綾香，腦中不斷閃過與她相處的一幕又一幕。他的心中，出現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感。不同於以往「理所當然」的守護，這一次，好像是別的原因。

說起來，為什麼守護她，是理所當然的呢？

姬洋峰想着，一定是因為答應過蘇我叔叔……

「你幹嘛還盯着我看？」蘇綾香害羞地低下頭，「白天跳舞的時候你就盯着我看，這樣很沒禮貌哦，峰峰！」

「啊？哦，對不起。」姬洋峰趕緊移開視線。

又是一陣沉默。

黑夜中，所有事物朦朧而美好。

「你昨晚對我說的話，我仔細想了想。」這次打破沉默的，是姬洋峰。

「什麼話啊？」

「你說我是個很循規蹈矩的人，但最近開始，會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嗯。所以你想了什麼？」

「我想，你說的不太對。」

「為什麼？」

「我其實骨子裏還是比較循規蹈矩的。」姬洋峰平靜地說着，「從小，爺爺和爸爸就告訴我，必須要聽他們的話，聽老師的話，做一個好學生。做人做事要堅守自己的底線，永遠不食言，永遠不放棄真正在乎的東西。」

「嗯，你有時候正義感很強。」

「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有你在，我好像就忘記這些了。」

「啊？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覺得你是個……怎麼說呢，是個很與眾不同的女生。」姬洋峰繼續說着，「你總搞出一些我完全想不到的事情。」

「喂，你這麼說也太過分了。哼，你舉個例子！」

「三年級你要演課本劇，我當時就很不理解，你明明有那麼多特長，唱歌、跳舞、樂器，為什麼非要選一個自己從來沒有嘗試過的東西呢？」

「因為好玩呀。」

「我更想不明白的是，為啥我當時就答應你了呢……」

「嘻嘻，誰讓你那時候惹我哭了。」

「五年級的校園開放日，其他班的攤位，不是吃的，就是美術、手工展覽，就你，帶着我們班搞了個什麼……『全學校範圍極限密室逃生』。所有來我們班攤位的遊客，都被你整懵了。」

「哈哈哈哈……那多有意思，解開一條一條線索，最後拿到獎品，比直接花錢有趣多了吧？」

「我當時還扮演人工智能npc，也不知道你是怎麼設計出這麼奇怪的東西……」

「就是拍腦袋想出來的，沒啥了不起的！」蘇綾香笑得合不攏嘴。

「還有這次，你說要吃火鍋。」姬洋峰說着說着，嘴角又掛起了笑容，「那麼大膽的想法，你說做就做，我還陪着你，把酒店的電磁爐拆了……香香，你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女生。」

「你這到底是誇我還是罵我啊。」

「當然是誇你啊。」姬洋峰調整了自己的姿勢，面對着蘇綾香，「這些我都做不到，但你在身邊，我喜歡看着你完成這些我想都想不到的事。」

「不止是看着哦。」

「嗯？」

「傻瓜。」蘇綾香低下頭，「不都因為，每一次都有你在我邊上嗎？」

姬洋峰愣了愣，蘇綾香的聲音很輕，若不是這裏足夠安靜，恐怕他都聽不見。

「我知道，每一次你都會支持我的。所以，無論多荒唐的想法，只要你在我身邊，我都覺得能實現……如果沒有你，我才懶得貢獻這些腦細胞呢。」

「額……」姬洋峰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峰峰，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吧？」

「那當然，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嗯，是。」

蘇綾香很高興，但心裏也有一點點點小不高興。

「不過最近，我感覺我們不太像好朋友了……」

「啊？你不會要認我做妹妹了吧？」

「什麼？我才不要你這樣的妹妹呢！」

「哦，嚇我一跳。那你覺得，我們的關係，現在是什麼呢？」

「嗯……說不準。」姬洋峰抬起頭，望着夜空中的點點繁星，「像是，最完美的搭檔。」

「搭檔？」

「對。比好朋友更好的朋友。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由自主想要站在你身旁。我想永遠就這樣陪着你，可以嗎？」

那一瞬間，蘇綾香看見姬洋峰的目光里，閃爍著如此堅定的溫柔。她雖然很小，但此時此刻這個青梅竹馬傳遞給自己的情感，如實收到了。

臉瞬間紅了，如果沒有夜色的遮掩，就要被峰峰看見了。所以，蘇綾香決定開溜了。

「你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啊？為啥不敢？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你自己想！」

蘇綾香裝作不耐煩，嘩啦一聲站起身來，裹起浴巾就離開了。

「啊？我說錯什麼啦？你怎麼就生氣了……」姬洋峰趕緊追了上去。

月色下，兩人一前一後，就連步伐都默契十足。

姬洋峰一臉疑惑，他今天都不知道是第幾次黑人問號臉了。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前面的蘇綾香，臉上掛着的完全不是氣憤。

而是他從來沒有看見過的，最甜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