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唐蘇的秘密15

牧哲閉緊氣，肺泡火燒火燎的，感覺幾乎要炸開。

可即便要溺死在這裡，他也不願意放棄這條近在咫尺、遠在天邊的神秘生物。

人魚飄浮在前面不遠處，鱗片在海底的冷光中折射出美輪美奐的光彩。

牧哲努力朝它游去，頂A的體格俱是高大矯健，個高腿長，牧哲的體育一點也不賴，可不知道怎麼回事，不管他游得再怎麼快，始終跟它保持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

牧哲的肺已經撐到極限了，這股窒息感讓他全身上下肌肉發痛，可他必須打起精神，一旦鬆懈，冰冷咸澀的海水就會從口鼻洶湧而入，將他從裡到外溺死。

牧哲現在有三條路可選，一條是自己把自己憋死，另一條不需要這麼費力，交給海水去干，他可以安靜躺屍，第三條路，就是遠離人魚，游上岸去。

第三個這麼明顯的正確答案，卻成了牧哲第一個排除的選項。

牧哲非得到人魚身邊去，就算沒法據為己有，他也瘋狂想看清它到底長什麼樣。

*

唐蘇坐在牧哲身邊，腮幫子咔嚓咔嚓地咀嚼著爆米花。

跟其他座膩膩歪歪的情侶不同，他們兩人作伴來看這種電影，不要講有什麼曖昧的氣氛，他們連正常都算不上。

電影院的音響讓整個放映廳3D環繞著讓人面紅耳赤的聲音，牧哲和唐蘇兩位，一個則斷了片，一個機械地吃著爆米花瞪著屏幕，姿勢始終不變。

這樣一動不動地並排坐著，像是擺了兩個漂亮的情侶玩偶。

反正不像人。

唐蘇跟牧哲一樣在發怔，但原因不大一樣，牧哲是被夢魘困住，唐蘇卻是真的用心在看。

唐蘇的養父養母性格內斂，對繁殖這種事諱莫如深，唐蘇一直特別好奇abo人類成天把標記掛在嘴上，可是一旦說到正題了，就立刻轉移話題。

真奇怪啊。

就算學校給他們上生理衛生課，講的內容也非常籠統，咬腺體的事倒是反反覆復來回詳解，提醒omega不要輕易讓alpha標記。

但是一旦涉及其他的標記嘛……

戛然而止，頂多咳嗽一聲，說：「這種事，你們都懂，反正，要自尊自愛。」

他不懂啊？

唐蘇堅決不相信abo人類咬咬脖子就能生小孩，他又不是沒看過動物世界，別的動物還有流程，人類也是動物，怎麼會不一樣。

於是有幾次唐蘇實在沒忍住，就堵住生理衛生課老師，直接問他：「老師，請問人是怎麼交.配的？」

「………………」

顯然，唐蘇什麼答案也沒得到。

唐蘇對網路也不大感興趣，根本玩不溜，導致唐蘇完全不會網上找點「資料」學習研究。

問養父母，他們就老臉一紅，極其生硬演技尷尬地轉移話題。

問楚昔西，她就罵他色。

……

那麼現在牧哲給了他一個研究的機會，唐蘇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影院里老是響起情侶咯咯咯的怪笑，唐蘇覺得大庭廣眾看這片沒什麼可笑的，還有心思吃東西喝奶茶酗牧哲。

真厲害啊。

一個高大的黑影子氣勢洶洶地衝過來，擠過還在發怔的牧哲，擠過唐蘇，在唐蘇身邊轟然落座。

他應該是一路跑過來的，呼吸特別急促，在唐蘇身邊發出粗重的吐息聲。

唐蘇聞出是白藺，本來想歡迎歡迎，但是扭頭就看見白藺的臭臉。

唐蘇看他這麼不高興，話又收回去，把爆米花捧給他。

白藺第一次對唐蘇這麼冷漠，一眼也不看，拽道：「不吃。」

「那好吧。」

唐蘇就立刻找回看片狀態，繼續目不轉睛、聚精會神學習去了。

白藺雖然說是興師問罪來的，但是真正置身這麼尷尬的境地時，他面頰上慢慢地染上紅暈，再被3d立體環繞電影背景音一發酵，白藺窩在椅子里，手臂撐著扶手，手掌撐著下巴，別開臉，不知道往哪盯，反正，既沒有盯電影屏幕，更不想盯唐蘇。

他拿什麼眼神看唐蘇？

如果是他單獨跟唐蘇來看這種電影，那還稍微不尷尬那麼百分之0.1，關鍵問題，牧哲這個裝逼犯也在，兩個情敵alpha夾著一臉懵懂的唐蘇大庭廣眾看片，實在是過於離譜了。

電影越接近劇情高潮，白藺的耳根子就燒得越紅，簡直坐立不安，手足無措，想溜號，可是不甘心留唐蘇和牧哲在這約會，硬著頭皮坐在原位，屁股像扎了一百根針。

白藺用餘光去掃旁邊兩位奇葩，他早知道唐蘇是個小奇葩，但他沒想到牧哲看起來高冷矜貴，居然也跟著唐蘇一起奇葩，一起胡鬧，這種片，是隨隨便便能結伴來看的嗎？

這件事他要是給學校老師打小報告，牧哲和唐蘇肯定會受到通報批評，當然，學校不會當著全校宣布唐蘇跟牧哲看某片，雖然很好笑，但是會招來荷爾蒙四溢的青少年「模仿犯罪」，到時大家一起結伴看還行。

況且他一舉報，就把自己也坑到了，老師會問他：

「哦，所以你是怎麼知道他們兩個結伴看這種片的？」

白藺這麼叛逆，他才不在乎通報批評，但他既討厭打小報告這種行為，也不想讓唐蘇挨任何人的訓，不然他真恨不得捅給老師和家長，他管不了唐蘇，讓長輩管總行吧？今天是跟牧哲看這個，明天又要幹什麼？

唐蘇根本連性別都沒有發育成熟，他的十八歲必須區別對待，白藺可以慢慢等他性別分化，在此之間，就算唐蘇真的跟牧哲成了，他也不允許牧哲對著唐蘇亂來的。

白藺覺得這場鬧劇應當到此為止，一把抓住唐蘇的手腕，起身就要把唐蘇拽出去。

「別看了，是你能看的東西么。」

唐蘇一直都特別聽話，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副乖乖的樣子，可是真遇上他不願意乾的事，唐蘇就犯起犟驢的毛病。

唐蘇抱住扶手，堅決不讓屁股離開坐墊一毫米。

還側過頭，眼睛繞開白藺，嫌白藺擋住了他學習的視線。

白藺一腦門黑線：「唐蘇，聽話！這東西不適合你看。」

唐蘇從來都對abo人類言聽計從，因為他喜歡他們，現在也不例外，不知道怎麼拒絕白藺，走是堅決不走的，所以唐蘇選擇往嘴裡拚命塞爆米花，腮幫子鼓脹得不可思議，倉鼠都要甘拜下風的程度。

這樣就很明顯，他沒空回答白藺。

白藺跟牧哲旗鼓相當，個頭又高又大，後面還有好幾排，白藺把後面的觀眾也擋住了，不多會抱怨和斥責聲像蜜蜂一樣嗡嗡嗡，白藺再怎麼叛逆，也是個臉皮薄的少年。

況且要不是唐蘇這個奇葩，他這輩子都不會大庭廣眾跑電影院看這個，現在好了，一群人看見他的臉了。

白藺的臉頰燒得更加厲害，他壓著聲嚇唬了唐蘇幾句，又說要告訴唐蘇的父母，又說以後再也不給唐蘇買奶茶了，一點效果也沒有，唐蘇為了假裝沒聽見他說話，更專註地歪著腦袋看電影，嘴裡塞的爆米花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在唐蘇嘴裡發出連綿不絕的咔嚓聲。

白藺惡狠狠地瞪了牧哲這個罪魁禍首一眼，這裝逼犯，看這種片還是一臉高冷，而且還走了神，不知道想些什麼，根本不理會白藺。

白藺見了鬼，他總以為牧哲只是愛裝逼，原來這麼奇葩，難怪跟唐蘇攪合在一起，這是某種意義上的臭味相投吧？

白藺只能憤憤地、喪喪地坐回原位，像一座轟然倒塌的山，白藺回到原來的姿勢，別開臉，撐著下巴，假裝自己不在這裡，臉上又紅，心裡又氣。

唐蘇嘴裡的內容物太多，導致他說話都黏黏糊糊的，扯扯白藺的衣袖：「別生氣啊，不然下回我單獨跟你看好了。」

白藺的臉就燒得更紅，快從耳根瀰漫到脖子上。

白藺悶聲悶氣：「不用，不愛看。」

唐蘇笑呵呵的：「我覺得別的電影都沒意思，尤其是拍怪物的恐怖片，總感覺怪物比我好看多了。」

白藺沒搭理唐蘇，不過半晌后，他突然說：「你只是性別分化晚，你不是怪物。」

唐蘇沒吭聲。

電影熱火朝天，白藺的臉一時轉向左邊，一時轉向右邊，就是不往正中間的屏幕看。

他總感覺電影院里越來越潮濕，再恍惚一點，就會錯覺自己呆在海底的某種神秘古文明宮殿。

這宮殿卻放x級片。

真是，越來越離譜了。

雖然處於尷尬的境地，但是毛骨悚然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唐蘇的潮濕白藺已經習慣了，而且令他著迷，白藺現在毛骨悚然的，是一種跟唐蘇截然不同的濕氣，發源地就在他背後。

白藺眯了眯眼，突然轉過頭。

只見背後的座位上坐著一個身穿工作服，帽檐壓得極低的檢票員，個頭不低，身材清瘦。

全身掩藏在一片黑漆漆的濕氣中。

*

牧哲花了半條命，終於抱住這條人魚！

人魚的身體跟人類大不相同，根本摸不到硬邦邦的關節，它全身的骨頭都是柔軟的，任憑牧哲擺弄。

牧哲說不清心裡這股異樣，讓他又癢又害怕，他伸出手指，撫開人魚一蓬黑髮，露出它光潔的額頭，和珍珠一樣白得發光的面孔。

牧哲頓時陷入極度的混亂。

怎麼……是唐蘇的模樣？

一張沉睡的，安詳的，唐蘇的臉。

瞬間大股生冷的海水灌進肺里，不過十幾秒的功夫，就將牧哲的生命擠出他的身體，人魚滑出他的手臂，牧哲嘗試抓了兩下，只碰到人魚潮濕的皮膚表面，它飄浮而起，尾鰭舒展開來，將近兩米的魚尾薄如蟬翼，在水流中浮動著，這生物升騰向從海面投入的光束之中，全身都裹上流光溢彩的光珠。

牧哲總覺得這不是海底，而是天堂，人魚正在浮空飛翔。

人魚遠去了，他被海水吞沒，陷入無窮無盡的黑暗。

牧哲打了幾個巨大的冷顫，徹底清醒過來，他發現自己置身於昏暗的電影院，屏幕里放著艷俗的東西，身邊坐著聚精會神的唐蘇。

唐蘇嘴裡的爆米花依然咔嚓咔嚓脆響。

他甚至看見了白藺。

在他身後還坐著一個詭異的檢票員。

牧哲一時間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他顫抖著手指，匆匆掏出紙巾，捂住口鼻劇烈咳嗽起來，在紙巾上嗆出大片咸澀的水液。

是海水？

牧哲慘白著臉，他用乾淨的紙巾把穢物包好，旋即就發現自己手心裡，還粘著一片半透明的藍色鱗片，即使在昏暗的環境之中，也反著妖異的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