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唐蘇的秘密10

這些碩大的觸手顏色接近透明，但並不清亮，色調是濃稠渾濁的灰色，一團混沌。

這些觸手即便形狀像章魚觸手，也絕不是人類能理解的東西，它從黑暗的陰影里冒出來，越來越多，如同纏繞樹木的藤蔓，將唐蘇緊密地包裹起來。

唐蘇雪白的軀體就在半透明的觸手裡若隱若現。

和這種邪惡的東西糾纏，觀感極其褻瀆，可怪物的醜陋又把唐蘇襯得漂亮到極點。

他本來就是最完美的尤物。

唐蘇褪去了肥大的衣物，從腦袋到腳趾的美無從遁形，頭髮和身體一樣被水液浸透，服服帖帖地攏在腦後，唐蘇的額發常年擋住眼睛，像發了霉，此時面孔完全暴露出來，額頭光潔，臉型小巧，五官精緻，生著尖尖的下巴。

唐蘇的漂亮脫離了正常範疇，不該屬於人類，他的五官、肢體，雕塑家沒法復刻，畫家畫不出百分之五十的相似。

就算照片也不能收錄這美的百分之一。

人類絕沒法用任何技術留下超自然怪物的蹤跡。

怪物既指唐蘇身上的混沌怪物，也指唐蘇自己。

漂亮怎麼就不能當怪物？

想來唐蘇用現在的模樣示人，絕對會讓alpha發瘋，他當「怪胎」的時候，alpha們為他蠢蠢欲動，那麼他成了「神」，alpha是不是得為他血流成河啊。

怪物和alpha們不同，它並非被唐蘇漂亮的皮囊吸引，而是著迷唐蘇的本體，著迷唐蘇的內核，唐蘇比它更未知，更強大，更不可名狀，如果不是無從下手，它早就把唐蘇吞噬了。

只好眼巴巴鑽盡一切空子纏住唐蘇，討好他，乞求唐蘇做它老婆這樣。

雖然沒法吞噬唐蘇，但和唐蘇結合能綿延出優質的子嗣，也是強大自我的不二選擇。

唐蘇都不大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被這個追求者纏上的，大概在他降臨深海時，這團髒東西就舔狗似的追過來，現在上岸了，居然沒死心，依然對他緊追不捨，等沒人的時候，它就從陰影里鬼祟地爬出來，纏著他，討好他，給他說些甜言蜜語哄他開心。

怪物的甜言蜜語跟人類不大一樣，大概如下：

「……&%*！@……%&￥……&*%kkkk……」

……

可以意會一下。

雖然全是噪音一樣狂亂的詞句，但這些低語符合韻律，像詭譎的詩句。

唐蘇能聽懂每一句。

怪物每一句都在諂媚他。

翻譯成.人話大概如下：

「永遠在腐爛的深海歌頌你，愛著你，愛著你，信仰你，等著你……」

只能說這些不可名狀之物，果然連交流都很不可名狀。

唐蘇從不搭理這堆髒東西，唐蘇友善待人，是因為他對陸地上的一切都感興趣。

但對海里無聊的東西，唐蘇的態度就會極度冷漠，有時甚至稱得上冷酷，如果有必要，他還反過來吞噬這些怪物。

所以這隻觸手怪物一邊覬覦唐蘇，又一邊瘋狂地恐懼唐蘇，難抵抗唐蘇的誘惑，便追著唐蘇舔狗了數萬年不止，人類還在當猿猴的時候，它就在給唐蘇當舔狗。

可以說是舔狗祖師爺。

唐蘇的構造跟人類不同，怪物會讓人窒息溺死的觸手對唐蘇而言，完全被他充當成柔軟舒適的床墊，雖然養母給他墊了濕透的毛巾，可哪比得上這隻怪物——比床墊更厚實，比自己還水多。

至於怪物成宿成宿念叨著會讓人發瘋的竊竊私語，唐蘇則當成催眠曲，越聽睡越香。

能追隨唐蘇數萬年，它的耐性比起其他怪物好太多，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在深海，唐蘇每天都處於沉睡狀態，它除了唱讚美詩，然後被唐蘇無視，如此循環往複，沒別的辦法。

不過唐蘇到陸上來了，還對人類這麼感興趣。

它能耍的花樣就太多了。

它在陸地上早已積累了一大批信徒，人們將它奉為偉大的神，祭拜它，歌頌它，瘋狂崇拜它，乞求能在夢境中獲得它的啟示。

唐蘇這麼喜歡人類，那麼等唐蘇和它的信徒接觸，被他們耳濡目染，聽到他們將它當做神明，便極有可能動搖唐蘇，只要唐蘇的精神出現一丁點疏漏，它就會趁虛而入，蠱惑唐蘇，讓唐蘇成為它的。

它非得到不可。

這種方案旨在潛移默化，要一點一點滲進唐蘇的生活，見效肯定不會立竿見影。

所以與此同時，這隻未明的怪物還并行著另一個更直接，更讓唐蘇無法拒絕的方案。

它將寄生在人類身上，披著馬甲到唐蘇身邊去。

這個人類不能馬馬虎虎，必須是唐蘇感興趣的，而且沒有多餘的家人妨礙，社會背景越單一越好。

唐蘇更偏好年輕人，尤其是剛剛成年，身上荷爾蒙爆表，信息素朝氣蓬勃的，要是到中老年，好聞的信息素也會散去活力，聞起來陳舊不堪，魅力大減。

這個秘密只有唐蘇自己知道，唐蘇從來不跟任何生物分享自己的小心思，就算這怪物跟了唐蘇這麼久，久到海陸都更迭了幾遍，也從來沒弄清過唐蘇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它只能通過表象判斷。

所以它並不知道唐蘇著迷的是人類的氣味，認為唐蘇喜歡皮囊好看的，青春靚麗的，認為唐蘇擁有庸俗的人類審美。

它挑挑揀揀了很久，時至今日，在唐蘇人類身份十八歲這年，總算被它碰上一個合適的人。

*

唐蘇聽到這髒東西念叨出一些不尋常的句子，翻譯成.人話：

「我會到你身邊去……等我到你身邊來吧……」

唐蘇困惑了。

它不是每天都呆在他身邊么？

從他降臨深海的時候，這傢伙就緊追不捨。

唐蘇聳了聳肩，心想它給自己當了這麼久舔狗，終於還是發瘋了。

不過這又關他什麼事。

睡了睡了。

*

周末連綿下了兩天雨，唐蘇原本計劃跟著一個omega姐妹團出去逛街，給他們當小跟班，結果因為下雨臨時取消，唐蘇只能悶悶不樂地宅在家，並在窗口開一罐貓罐頭，盼著勾引那隻流浪貓跳進來，讓他酗一酗它的毛算了。

唐蘇經常給那個漂亮omega姐妹團當跟班。

很多不合群的學生會為了一份廉價的友誼，放下自尊跑去給別人當工具人，在小團體里被使喚來使喚去的，往往都是熱臉貼冷屁股。

唐蘇就是一個典型。

只是看起來典型。

唐蘇獃獃的，被使喚幹什麼都願意，大家都以為他為了多交點時髦的、人氣高的朋友，跑他們這倒貼來了。

事實上，唐蘇既不是為了交朋友，也不是為了融入集體。

他盯上了姐妹團的核心人物——校花，一個好看的男生omega，喬思。

正是唐蘇此前提到過的，巧克力味薰衣草信息素。

也正是白藺之前拿來拉踩的，說唐蘇比校花更好看的那位校花。

喬思的信息素和牧哲的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兩種味道雖然聽起來有點怪異，但是比重恰到好處，於是牧哲的雪松味被一丁點梔子襯托得更別緻，喬思的薰衣草被一丁點巧克力的甜苦味醞釀得層次十足，不再只是普普通通的花香，極襯他鹽甜均沾的顏。

喬思在學校就和牧哲一樣，一個是愛慕者成群的校草，一個是被眾星捧月的校花。

連信息素都各有各的巧思，還門當戶對，怎麼看都是天生一對。

理所當然的，他們二位是公認的校園人氣cp，大部分人都認為喬思畢業時必然會跟牧哲結為伴侶。

不過牧哲脾高冷，喬思有向牧哲放出過示好的信號，但牧哲從來沒回應過。

介於牧哲對誰都冷一張臉，綜合考量，還是跟喬思最配，畢竟校花配校草，天經地義。

這對吸人眼球的AO，每天都被學生們關注著，暗戀的憂慮他們官宣，八卦的等著他們官宣，校園的小論壇和網聊群也常常熱熱鬧鬧地拿他們當做話題，一聊起來沒完沒了，聊他們的家庭背景，聊他們的信息素，聊喬思的新衣服，聊牧哲的限量球鞋，再來幾個酸批酸幾句，回回都是築高樓，99+。

最後都以一個問題收尾：

【這倆開始搞曖昧了沒？？？】

【這倆好上了沒？？？】

流言蜚語一大堆，不愧人氣高呀。

至於唐蘇這種被排擠的校園邊緣人，大家唯一幾次聊起他，都是在猜他得了什麼皮膚病，為什麼還不分化性別。

話題又慣常因為唐蘇的無趣和招人嫌棄戛然而止。

唐蘇會被姐妹團當成工具人是在所難免的事，甚至收留唐蘇這樣的「萬人嫌」，他們還會產生一種「我在大發善心」的想法。

以上這些萬人嫌前情提要，唐蘇壓根漠不關心，他現在就琢磨一件事。

他已經成功邀請到牧哲、白藺、他的鹹魚味玫瑰朋友楚昔西，還有一隻貓下下周末跟他一起看錶演。

貓指這隻他正企圖用貓罐頭勾引進來的、有暖烘烘氣味的流浪貓。

流浪貓本人並不知道自己強行被唐蘇邀請了。

唐蘇本計劃今天趁著給喬思當跟班，私下去邀請喬思下下周跟他一起看錶演。

唐蘇總覺得當面邀請比較好，不過他在網上也邀請不了喬思。

因為——

沒想到吧，給姐妹團勤勤懇懇做了這麼久小跟班，他連喬思網聊好友位都沒拿到，慘啊……

不止是喬思，其他靚o的也沒拿到……

慘絕人寰。

第一小可憐。

唐蘇趴在床邊，瞧著窗外的雨，貓也不來，他沒得酗，只好瞧著外面瀝青地面上層層疊疊的漣漪發獃。

一道驚雷下來，窗前閃過一道白浪似的閃電。

唐蘇瞳孔一縮。

一個皮膚慘白的美少年出現在樓下，他仰頭望著唐蘇，渾身濕漉漉的，衣服上裹著大堆泥沙，極其狼狽，可是有著難以言說的殘破之美，動人心魄。

轟隆！！

又一道驚雷。

唐蘇再往下看，美少年消失了。

唐蘇一點驚恐困惑之色也沒有，面無表情地關上窗戶。

正準備泡個澡，手機來了三條新消息。

點開：

【牧哲：願意跟我出去么，我請你喝奶茶】

【白藺：我們見個面吧，有些話要跟你說】

【楚昔西：唐蘇你真的別倒貼喬思了！！他們純粹就是耍你！！我都聽見他們在背後說你壞話了！！】

這下唐蘇臉上終於有了表情，勾起嘴角做出一個獃獃的微笑。

他決定這麼回復他們。

對牧哲：【白藺也找我出去玩，你不然請我們兩個喝奶茶吧！】

對白藺：【牧哲也找我出去玩，他要請我們喝奶茶！】

對楚昔西：【你說的對，但是我好像不是很生氣】

於是唐蘇的手機陷入了三十分鐘的絕對沉默。

唐蘇一度以為網路出現問題了。

作者有話說：

正攻是這個美少年，不是觸手邪神，別磕錯啦，劇情就不劇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