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第10章 第10章

裴沐之雙目通紅,已然氣極。

可扼住濮懷瑾喉嚨的手還只是虛扼,沒等用力,懷裏的人眉頭便已擰起,樣子十分痛苦。

濮懷瑾淡漠得緊,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有時候即便惹他惱了,也只會見他微微蹙眉,轉過頭去不理人。

能露出這副神情,可見確實疼的難以忍耐。

濮懷瑾咬緊下唇,不讓自己出聲,全身上下被冷汗浸透,任由裴沐之扼住喉嚨,已經沒有力氣出手阻止。

原本扼住他脖頸的手也猛然一松,迅速下移至小腹,魔氣源源不斷的輸送至他體內,溫熱到五臟六腑都在灼燒,疼痛也暫時得到緩解。

裴沐之攬住他的腰,飛身一躍,離開隕魔池,岸邊的眾人都趕忙讓出一條路,連向來嚴肅的黛瞳臉上都浮現出焦急的神色。

一路上,濮懷瑾靠在裴沐之懷中,他肩上的柔軟的毛領掃在臉上有些癢,眉頭也舒展些許。

回到承歡殿,裴沐之將人放到床上,坐在他床邊,繼續為他輸送魔氣。

其他人留在門外,只有黛瞳跟了進來,目光探進帘子內的第一眼,看見的便是濮懷瑾血淋淋的雙腿和殘破的衣擺。

慘不忍睹。

黛瞳也沒想到濮懷瑾會把自己搞到這個地步,他乃一十三洲的華清仙尊,對魔界的隕魔池怎麼說都該是略有耳聞的,怎麼就敢隨意下去。

濮懷瑾面無血色,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裴沐之衝冠眥裂,看着他冷笑道:「你不想生,我偏就要你生。」

此言既出,濮懷瑾垂落的眼睫輕輕一顫。

裴沐之一時間竟不知道是他更可笑,還是自己更可笑,明明目的達到放他走就好,腹中孩子是去是留也隨他意,但偏偏自己居然可悲的,想從他身上得到回應。

一十三洲的華清仙尊,本就是一個將無情道修到極致的人,整個六界恐怕都找不出一個比他更無情的人了。

天地之間,沒有什麼能入得了他的眼,在他看來,其餘人的性命如同草芥,尤其是魔族,在斬殺之前,甚至連緣由都無需知道。

「你不是向來最厭惡魔族么?在你眼裏,魔就是骯髒又下流,污穢又齷齪的存在,那不染纖塵的華清仙尊,本座便讓你好好體會一番,孕育噁心的魔物,究竟是什麼感覺。」

濮懷瑾嘴唇動了動,似是想說什麼,終是又緩緩抿起,沒說出口。

黛瞳默默看着眼前這一幕,心裏不住嘆息,主上又是何必呢。

門口一個魔修走進承歡殿,附在黛瞳耳邊說了幾句話,黛瞳臉色一沉,讓魔修退下后,走上前去,向裴沐之稟報:「主上,明月樓那邊派人來傳話,說蘊魄珠的粼光波動極大,還需主上親自過去一趟。」

裴沐之聲音一凌:「他呢?」

黛瞳答:「不太好。」

他手一頓,收住魔氣,看着躺在床上,虛弱的連呼聲都快聽不見的人,心一橫,變出一條厚重的鐵鏈,將鐵鏈頭固定至牆上,握其濮懷瑾的手,親自戴在他手腕上。

一旁的黛瞳都有些不忍心,現下的濮懷瑾渾身上下到處是被池水灼傷后留下的痕迹,哪兒還有力氣逃走,本就看着夠可憐了,主上竟還不放心。

做好一切,裴沐之冷聲下令:「自即日起,承歡殿派重兵看守,沒有本座的旨意,任何人不能來探望他。」

黛瞳跟在裴沐之身後,離開前最後朝床上的人望了眼,匆匆離開。

好不容易有些許的緩解的疼痛,又重新湧上來,遍佈四肢百骸。

濮懷瑾渾渾噩噩間,無意識的想側過將身子蜷縮起來,剛一動彈,卻感覺右臂被什麼拽住,拉回原位。

他艱難的將眼皮撩起一縫,瞧見了鎖住他手腕的粗長鐵鏈,又疲倦的闔上眼睛。

因體質特殊,外加有靈力護體的緣故,自小師兄和師父亦是小心維護,他很少受傷,便是受傷了,也從不說過半個疼字。

就如今日,如現在,蒼白的下唇被咬的滲出血,他也始終沒有出過聲。

站在門外的魔修一個個都戰戰兢兢,他們也沒想到尊座會發這麼大脾氣,還下令任何人不得進入承歡殿內。

望着裴沐之離去的背影,和殿內死寂一般得沉靜,以及明月樓里那位危在旦夕,需要用蘊魄珠供養著的主子。

尊座的事他們不敢多猜,守住這承歡殿,不讓任何人出入,這才是他們當下剛乾的。

濮懷瑾再次醒來時,身上的疼痛已經消散了很多。

他微微睜開眼,只見黛瞳正端著湯藥坐在他床邊,看到他醒來,長舒一口氣。

身上的衣裳已經被換過,不再是那日染了隕魔池污水的白衣,而是換成了柔軟寬鬆的素袍,腿上的灼傷也都上了葯,並且精心包紮過。

黛瞳舀了一勺藥,放在嘴邊吹了吹,送到濮懷瑾嘴邊。

濮懷瑾淡淡的看了湯匙一眼,將目光撇到一邊。

「仙君,把葯喝了吧。」黛瞳出聲勸道。

他那時雖疼的意識模糊,可依稀記得,裴沐之在離開時下過令,任何人不得入承歡殿探望他,黛瞳竟敢違令前來,讓裴沐之知道了,恐怕會落得先前魔女的那般下場。

黛瞳不知濮懷瑾所想,只當他還在生主上的氣,繼續出聲勸道:「不喝葯身上的傷是不會好的。」

濮懷瑾這才想起什麼,試着調動體內的靈力,沒有動靜。

靈力沒回來,腹中的東西還在。

半晌,見他還是沒有反應,黛瞳只得硬著頭皮把裴沐之搬出來:「倘若仙君不喝葯,主上知道了會很不高興。」

言外之意,各自明白。

濮懷瑾手肘撐著床沿,艱難的想要起身,黛瞳趕緊放下手中藥碗,過來攙扶,在他腰后墊上枕頭,扶他靠上。

此時的他還是很虛弱,沙啞著聲音道:「我自己喝。」

聽濮懷瑾終於同意喝葯,黛瞳忙將白玉碗內的勺子拿出,放在一旁,將葯遞到他面前。

濮懷瑾伸手接過,仰頭一飲而盡。

黛瞳接過空空的葯碗,鬆了口氣,想了想,雖然覺得不合適,人家也未必想聽,但還是覺得不吐不快。

「仙君,其實主上並沒有看上去那麼恨你。」

意料之中,聽到這句話,濮懷瑾面上表情沒有絲毫鬆動。

黛瞳也不管不顧,繼續說道:「主上原本正在明月樓為『那位』凝魄,感受到你有難,不惜遭到反噬也執意要中斷,趕去救你。」

濮懷瑾不說話。

「還有,主上為了能瞞過眾人,順利的進到一十三洲見到仙君,不惜打碎全身魔骨,引出魔氣,即便回到沉珠宮后重築魔骨,可傷勢至今仍未痊癒。」

這隻能說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早有預謀。

濮懷瑾垂眸,時至今日,他仍不知道裴沐之做了這麼多,把六界搞得天翻地覆,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說了這麼多,連點回應都沒有,好似她一人在唱獨角戲,自己說給自己聽,也不知濮懷瑾聽進去幾分。

黛瞳有些氣餒,打算收拾收拾,離開承歡殿。

當她拾起湯勺,放回托盤時,看到盛放湯藥的玉碗,突然又想起什麼,開口對濮懷瑾道:「而且仙君每日喝的這碗湯藥,也是主上引魔核之血製成,魔胎在腹中會不斷吸食靈力,可仙君你體質特殊,若不加以抑制,魔胎吸盡靈力后,便會侵蝕靈源,主上為此才換用自己魔核之血來供養,到頭來仙君你還不肯喝葯。」

最後一句話竟聽出一絲抱怨的味道。

比起之前,又端著又嚴肅的黛瞳,今天她的話着實是多了些。

既是裴沐之的血,喝了那麼久竟半點沒察覺。

上一秒還神色淡淡,彷彿與自己無關的濮懷瑾,下一秒卻撐在床沿邊,不住乾嘔起來。

黛瞳也嚇了一跳,沒想到他會突然有那麼反應的激烈。

難道真和主上說的一樣,華清仙尊對魔厭惡至此,即便沾染上丁點,都能噁心成這樣。

黛瞳心情複雜,看着平日裏高不可攀的仙尊這般失態,乾嘔半天卻什麼也沒嘔出來,好像真只是單純的覺得噁心罷了。

本想着攙扶,但伸出去的手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自己也是魔,既然仙君對魔那麼厭惡,她還伸手,是不是有點不識好歹?

濮懷瑾也不知為何,只是一聽到「血」這個字,胃裏就莫名其妙開始翻江倒海,忍不住側頭一陣乾嘔,半天才緩過來。

好在黛瞳終是遞過來一方錦帕,濮懷瑾接過捂住,片刻后才直起身,靠回床榻上,對她輕聲道:「多謝。」

高高在上的華清仙尊會同她道謝,這事要是放在從前,她想都不敢想,驚悸之餘,還是道了聲:「仙君客氣。」

濮懷瑾微微頷首后,閉上眼睛,似是疲乏了,黛瞳走上前,為他放下枕頭,待他平躺下,又關上簾帳,端起托盤,腳步輕輕退出承歡殿去。

一連幾天,葯還是日日不落下的由黛瞳送來,自隕魔池那次后,某人卻再也沒有來過。

濮懷瑾也一次都沒提起,好似將這人完全忘了。

見裴沐之沒再來,原本謹慎小心守在承歡殿外的魔修們也變得鬆懈起來,反正尊座也不來,況且那麼多魔修守着殿裏一個,人人打起十二分精神着實沒必要。

不過閑站着也無聊,門外的幾個魔修便出聲聊起了近日沉珠宮內發生的事。

其中一樁,傳的是近日裏風頭正盛,魔神的新寵,仙門落音峰的峰主樂弦。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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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無情道的仙尊懷了我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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