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問心階梯

翌日。朱瑾很早就在護道人和侍女小柔的陪同下來到江雲所在的廂房，朱瑾神色如常，彷彿沒有因為前日鬥法失利之事而心生不滿，她微笑着說：

「江師弟是否想去無字仙碑塔內參觀一下？」

「求之不得，自然是想去的。不過聽說一般人是去不得的，幸得師姐盛邀。」客隨主便，江雲也對這個修仙者都嚮往的第一聖地心嚮往之——無字仙碑是第一個仙界賜予此界的至寶，後來雖然也偶爾有仙界之物流傳下來，但是皆不如此碑。而供奉無字仙碑的萬丈無字仙碑塔，自然也成為了修仙者心目中的第一聖地。

今日是清涼的陰天，空氣濕潤，風也逐漸變大，大雨將至。

三足赤烏拉着鑾駕，飛快地穿過佈局酷似八卦的內城，來到無字仙碑塔的腳下。江雲昂起頭，看向高聳如雲的巨大的高塔，窮盡目力，也看不到它的盡頭，不覺被震撼的久久說不出話來。

「無字仙碑塔又被稱為通天塔。遠遠望來似乎有萬丈高，但是越是接近它，空間就越是扭曲，實際上可能有百萬丈之高。即便是元神大修也不能看到、達到它的盡頭，只有大乘修士才能一窺它的完整面目。」朱瑾在一邊也是不無感慨地說道，雖然她從出生起幾乎每天都能看到無字仙碑塔，卻無法不為這個偉大的建築傾倒。

「第一次登塔需要走一段問心路，我們現去前面等你。」朱瑾說完后就和護道人、侍女一起踏上了台階，當他們踏上台階的時候，就立馬消失在江雲的視野中。

江雲的眼前是一道古樸的石階，可以看到自然的石紋，但卻和江雲所知道的所有石材都不一樣。看似普通，仔細看過去卻覺得這個石紋蘊含着常人無法察覺的獨特魔力。

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緩步踏上石階。

當他踏上石階的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步入了一個新的世界，原本宏偉的巨塔消失了，除了腳下的台階，四周便是無窮無盡的虛空。同時，一種難以言語的壓抑的感覺開始在生理和心理上壓迫着他。每往上走一步，這種壓抑的感覺就加深一分。

忽然，一道聲音穿入他的耳朵：

「你是誰？」

這道聲音虛無縹緲，但是又宏偉浩大，讓江雲不得不去思考如何回答。

「我是江雲...是萬靈劍宗的外門弟子。」

「不，你不是！告訴我，你是誰！」這道聲音充滿憤怒，聲波衝擊著江雲的耳膜，讓他一瞬間失去了神志。但他憑藉頑強的精神力很快清醒了過來，他依然堅持上面的說法，「我就是江雲，就是萬靈劍宗的弟子。」

那道虛空中模糊的身影飄到了他的身邊，身影不斷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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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成為了師父韓立心的模樣。

「你為什麼是江雲？你為什麼在這裏？」

「我生下來就是江雲。我想來這裏，就來這裏了。」

沉默，江雲向上的步伐變得越來越慢，每上一階，他都要停下來歇息，歇息的時間越來越長。

「很累吧？很辛苦吧？不如放棄吧。回到萬靈劍宗，那裏有人等着你。」

「上面的人也在等着我。眼前的約定要先履行。」江雲堅定地回答道。

江雲渾身通紅，彷彿蒸熟的大蝦，他汗如雨下，每一絲肌肉都緊繃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撕裂。

「你要做什麼？要去往何方？」

「我要不斷變強，戰勝一切阻礙我的困難，去往一切我想去的地方。」

「如果阻礙你的敵人是你無法戰勝又必須戰勝的呢？」

「我會先逃走，努力修鍊變強，然後再去戰勝它。」

「如果逃不掉呢？」

「逃不掉就全力拚殺，雖死不悔。」

「如果你逃不掉，它說只要你投降，就不殺你，但是會把你改造成魔物呢？」

「士可殺不可辱。生命固然是重要的，但是信念、尊嚴、自由是高於生命的，我將用生命去捍衛它們。」

「記住你今天的話。如果背叛，哪怕你在天涯海角，也逃不過制裁與死亡。」

此言終了，突然一道光亮出現在江雲的盡頭，當他踏上第九十九級石階，他就離開了那個虛幻的空間，他回頭望去，只能看到一道普普通通的石階，周圍是細細的雨絲。

入塔后江雲居然看不到任何牆壁，只有灰白色的地板在腳下，就像是來到了一個天台。而在這個無比廣大的天台上，只有一道階梯孤零零地通向虛空。江雲四處張望打量的時候，柔兒來到他跟前，說道：

「江公子請跟我來。」

「柔兒小姐比我年長一些，稱我名諱江雲即可。」

「我是賤籍，只比無靈根之人身份略高一些，當不得小姐的稱呼。」柔兒想起自己悲慘的童年，不禁嘆了口氣。

柔兒本來是有姓的，但是她的父親在抗魔前線沒有承受住恐懼與壓力，當了逃兵，結果被捉起來直接斬首示眾，並連累自己的直系妻兒成為賤籍，賤籍的標誌之一就是「奪姓」。柔兒的母親只是凡人，是他父親的一個沒有名分的侍妾，在淪為賤籍后沒人解救，很快就在憂勞成疾，最終病逝。柔兒因為長得乖巧，被負責訓練婢女的小官看中，領走進行培訓。六歲時，她在啟靈儀式中展現出驚人的天賦（柔兒是水木雙靈根，上品靈根），就被朱家的管家看中，領回朱家進行訓練和培養，並在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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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安排給時年兩歲的朱瑾做侍女，至今已經十五年了。

江雲知道賤籍一般是犯了重罪的人的後裔，但是也貼心地沒有多問，而是保持沉默。不久，兩人來到東邊的一個僻靜角落，朱瑾正在和她的護道人朱成慈聊天喝茶。

「坐吧，江師弟。這裏是我很喜歡的一個地方，很安靜，景色也很不錯，可以看到天仙城內最大的河流——銀河匯入無極湖的景象。」朱瑾招呼道，並且示意柔兒給江雲倒茶。

江雲坐下后喝了口茶，然後看向下方的銀河和無極湖。銀河是一條很奇特的河流，別的河水要麼清澈，要麼泛黃或者發綠，而銀河卻是銀白色的——這是河水中靈力過於充足的一種表現，原本應該無色無形的靈力，因為過於充足，卻讓河水變成了銀白色。而無極湖更是奇特，銀河注入的這一側呈現銀白色，而烏江（天仙城的第二大河流）匯入的另一側則是黑色，黑白碰撞，卻不相融，兩者一直碰撞著，各佔一半。而更奇特的是，整個無極湖是整個天仙城最低的地方，兩大河流在這裏彙集，卻不見無極湖泛濫——就像它的名字一樣，這個湖泊的深度是沒有極限的，不管注入多少水，都不會讓它的水平面上升分毫。

無限高的無字仙碑塔，就矗立在無限深的無極湖之上，他們來的時候就通過了一道差不多三十里長的浮橋。

「似乎沒有什麼人來這裏。」江雲有些疑惑地說道，「雖然聽說來這裏比較麻煩，但是也不至於完全沒人來吧。」

「這裏每個月只對外開放半個月，現在是非開放的時間，所以不會有別人過來。」朱瑾喝了喝茶，嘆了口氣，然後眼色縹緲地望向遠方，「曾幾何時，這裏是我們朱家的專屬領地，只有得到當時的天仙帝君允許的人才可以進入此處。現在卻是天仙宗的宗產了，朱家也已經不再是一言九鼎的帝君家族了。」

江雲對她的言論有些不以為然，這世上就沒有永恆的王庭。朱家雖然不再是帝君家族，但是依然牢牢把控著此界第一大家族的名號，無人可以撼動。這個世界不能只有一個人的聲音，所有有實力的人都想要獲得自己應有的權力，因此朱家相對的沒落卻是讓所有人都歡喜的結果。而且雖然名義上失去了帝號，但是朱家不還是統治著天仙州的百億人口、近億修士么？服飾、宮殿、種種特權也基本都保留了，也不知道有什麼好嘆息的。

雖然他心中是這樣想，卻沒有說出來，而是默默喝茶，思考傍晚的戰鬥應該怎麼打。這場比斗他基本是明牌了，自己的優勢已經暴露了，這將是一場非常困難的戰鬥。

兩人各懷心思地喝完了一壺茶，然後慢悠悠的圍着無極湖轉了一圈，再回到宮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