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釵琉璃盞,朱紅把君心

紫釵琉璃盞,朱紅把君心

因為受傷的緣故,許澤葉乘馬車從觀恩郡到千協郡用了四天。

正是大早,千協郡邊境,一片黃沙,脫下一身黑衣裹着白粗衣的許澤葉看着馬車離去,用手輕輕按住了斗笠,帶着沙子的熱風吹過他的面龐,他看着面前茫茫沙海不禁有些無奈。

因為是沙漠,馬車不方便,而許澤葉也無心刁難車夫,打算自己走到運河,不迷失方向的話按最近的路一天即可走出去,運氣好見着了人就可以買下一匹駱駝,還能更快些。

千協郡多水多草原,偏偏臨近觀恩郡的一片來了那麼一處沙漠,是少數民族生存的地方,祖籍可以追溯到魏國,而其中緣由,算下來又是一筆糊塗賬。

許澤葉瞄了一眼太陽,確定了方向,就算運氣壞到了極點,一直朝着一個方向走也能走出去。

就這樣一直走到了正午,許澤葉終於碰上了一行商隊,「先生,能否賣我一匹駱駝?」許澤葉從沙漠裏撿著了一根木棍,拿在手中,小臉青嫩,妥妥的像一個迷途之人。

商隊的領頭是一個笑眯眯地的中年男子,看起來很是平易近人。

「啊,當然可以,我們備了很多的駱駝。小兄弟,你是迷路了嗎?」領頭用粗獷的嗓音開口問道。

許澤葉笑道:「是啊,我要朝運河走的,不知現在是哪裏,沒有一匹駱駝,在沙漠裏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哈哈哈,那你可是走對路了,再往東邊走,估摸著半天就能到了。」領頭哈哈大笑,朝身後喊道:「彭燕子,給這個小兄弟牽匹駱駝過來,找個壯實的!」

他笑着與許澤葉解釋道:「彭燕子,我們都這麼叫他,因為他的輕功是我們中最好的!嘩!那身手,可是了不得!」

許澤葉禮貌頷首,向他作揖道:「多謝先生,我這裏還有些銀兩,先生莫要嫌棄。」

「什麼先生,我就一大老粗,先生當不起的!」領頭接過銀兩,遞給了身邊的一個年輕人,做買賣嘛。

一個面無表情的三十多的男子牽了一匹駱駝過來,模樣倒是有些清秀,應該就是那個彭燕子。

「多謝。」許澤葉接過韁繩,男子微微頷首,沒有多說什麼,領頭見狀說道:「他人就那樣,高冷的很,隊里的女子偏偏就最吃他這一套,一個個喜歡的不行,羨煞我們這些漢子,小兄弟別計較。」

「沒有的事,對於各位,在下還是感激不盡。」許澤葉告別了一行人,獨自騎着駱駝悠悠遠去。

領頭眯着眼望去許澤葉遠去的背影,嘖了一聲,說道:「是個能處事的人。」

旁邊還站着的彭燕子卻說道:「逢場作戲罷了,很聰明,性格很冷。」

領頭笑道:「誰有你燕子冷啊,還調侃人家,走了走了,莫要晚了行程。」

收錢的年輕人與彭燕子並肩而行,「那個男的說謊了。」

彭燕子嗯了一聲,「還受了傷,不輕。」許澤葉接過駱駝時他看到了許澤葉裸露出的皮膚,皆是傷口,絕對是利器所為。

年輕人突然暢想道:「說不定是那位大將軍呢。」

許澤葉南下迎佛骨一事一些人是知道的,從這就可以看出,這行商隊不簡單。

彭燕子道:「也有可能,出了意外,受了傷,使團全死,就剩下了他一個。」

年輕人呵了一聲,權當玩笑解悶,誰曾想,真叫他們給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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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即將落山,只留下那一抹餘暉,無際沙漠被夕陽籠上了一層薄紗。

許澤葉看着眼前的村落,騎着駱駝進去了。

他找到了村長,原來這一村子裏嚴格來說都是北魏人,未曾與外部通過婚,當年武宗時祖輩就遷移到了這裏。

村長收了錢,給許澤葉找了間屋子,屋內還算整潔,就是有些灰塵,村長拿來了布和被褥,要許澤葉自己收拾,許澤葉也沒介意,一個人擺弄起來。

夜晚,許澤葉脫下了衣裳,裸露出上半身給自己擦藥。

陸子方找的大夫給他開了兩副葯,分內用和外用,每天都要敷。

窗外起了聲響,越來越大,天本是黑的,但透過窗戶竟是燈火通明。

許澤葉嘆了一口氣,又攤上事了。

片刻,許澤葉的房門被人踹開,許澤葉抬頭,指著自己的臉和衣服說道:「我不是本地人。」

但穿着戎衣的人哪裏相信他,要抓住許澤葉,許澤葉只得無奈說道:「我隨你們走。」

這是兩個村落之間發生了爭強物資的事,期間幾乎都會死好些人。

因為沙漠裏的資源實在是少的可憐,趙國人又基本會排斥他們,所以他們只能互相爭強,物盡天擇,適者生存。

許澤葉被帶到了另一個村落,人們都在慶祝,帶走許澤葉的人看了一眼許澤葉,猶豫了片刻,把村長找了過來,也就是他們的首領。

「外來人?」村落里的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很奇怪,許澤葉在先前那個村落里也見過相同的神色,只不過村長是個貪小便宜的,拿了錢就讓許澤葉住下了。

「在下是要去運河那邊的,剛從觀恩郡回來,夜晚沒有露宿的地方,就隨便找了個村落住下。」許澤葉解釋道。

村長看起來是一個豪邁的漢子,點點頭說道:「留下些錢,讓你住下。」

許澤葉作揖,漢子沒在意,徑直離去了。

許澤葉給了錢在一個房間里安頓下來,躺在床上睡覺,既來之則安之。

突然,他睜開了雙眼,開口道:「來都來了,何不進來一敘?」

房門被推開,是一個趙國人,許澤葉略有些驚奇。

「先生找你。」那人冷冷開口,許澤葉起身隨他走到了一處房屋,村長剛從裏面出來,看見了許澤葉微微頷首。

許澤葉進了屋,先前那人守在了外邊。

屋內點着燈,燈這個東西這在沙漠裏可是個稀罕物,許澤葉看見了一個中年男子卧在榻上,手上捧著書。

看見許澤葉進來,中年男子笑道:「將軍,第一次見面。」

「你是誰?」許澤葉後退了幾步,眼神凌厲,摸了摸腰邊的短刀。

「周子六。」中年男子見狀說道。

饒是見過了大場面的許澤葉,此時也是懵在了原地,腦袋飛速運轉,什麼情況?太師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周子六下了床,順手拿了壺酒,看向許澤葉說道:「陪我出去走走?」

兩人走出了村子的範圍,許澤葉跟在身後,周子六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樣子,隨處找了個地方,坐在沙子上說道:「容我跟將軍慢慢解釋。」

許澤葉也坐了下來,拒絕了周子六遞過來的酒壺,「受了傷。」

正是夜晚,而沙漠的星空是最亮的,如夢星河。

周子六喝了一口酒,說道:「應該是陸兆所為。」

許澤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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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發現自己似乎沒有惹過他,問道:「為什麼?」

「因為先生。」也就是許執,許澤葉瞭然,又是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

「你為什麼出現在這?」

周子六看着滿目星河,說道:「陛下對我動手了,我找了一個替死鬼,跟齊修連夜逃到了這裏,在這兒我救下了他們的首領,就是北宮賀,於是我就留在了這,至於碰見你,純屬巧合,真的。」

許澤葉沉默著,周子六躺在沙子上,不在乎弄髒自己的衣服,他說道:「我還是不捨得死啊,在刑場上,我瞧見了薄兒看着那個跟我一般相像的人,他很傷心,我想先生應該是跟他說了周家事情的原委,但他一直沒敢找我。」

「來到了這兒,我的病情逐漸好轉,但我知道,只是迴光返照罷了,為什麼偷偷活下來呢?可能是因為我怕死吧。」

許澤葉沉默著,周子六拍了他一下,問道:「你沒什麼想問我的嗎?我可以都告訴你,包括我在其餘幾國留的後手。」

許澤葉搖搖頭,「雖然你一直在算計我,但我並不在意,來到京城我自始自終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陛下出兵,陛下的行為讓我很滿意,對我來說你一直是在幫我。」

許澤葉破天荒地說了一些心裏話,「我生活在趙國,但大部分時間我一直在軍中,我見過了太多的生離死別,他們不該死的,每個人都沒有虧欠過誰。亂世四年,為了維護趙國,太多太多的人去參軍了,他們心裏沒有信仰,但往往只是為了一些小事就甘願付出自己的生命,小氣也大氣,這就是平凡人,我也很平凡,我期望少死人,所以我就要多殺人,唯有死的人夠多,人們才能明白和平的珍貴。」

「你做的很好。」

周子六自語道:「我做的很好。」

許澤葉接着悠悠說道:「至於你留的後手,我聽聽也無妨。」

周子六笑了幾聲,給了他一張紙條,「上面都是了,本來是打算我死後叫齊修送給你的,沒想到能在這碰見你,也算是少了一樁事。」

許澤葉掃了一眼就收起紙條就收起來了。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片刻,周子六看着星星忽然問道:「你聽說過本地的一個關於人死的傳說嗎?」

「未曾。」

周子六伸出了右手,對着遙不可及的天說道:「假如相隔兩地,至親之人死時,他的靈魂將會依附在沙塵之上,去尋找對方,沙粒會打濕他的眼眶,流下的眼淚就是對親人的思念。」

許澤葉知道,周子六是在說呂三刻,許執跟他說過周家的事,而呂三刻本不姓呂,姓周,叫周薄,是周子六的親弟弟。

周子六又看了一會天上的星河,說道:「走了,太冷。」

兩人離去。

第二天清晨,許澤葉繼續趕路,周子六沒來送他,這個男人最後死在了沙漠中。

齊修黯然離去,周子六早已給他安排好了退路,在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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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深巷的酒肆里,呂三刻落魄的喝着酒,忽然,風驟起,塵灰入眼,呂三刻的眼眶濕潤,他的心猛然停頓了一下。

「哥……」

有兩個少年,也曾歡聲笑語。

多日以後的一個夜晚,儒安王府,許澤葉看着眼前那個為了他提前身着嫁衣的女子,笑得很開心。

終是那,紫釵琉璃盞,朱紅把君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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疊山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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