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沈家大院

烈日當頭，太陽炙烤著大地，萬鬼城被衝天的潮氣掩蓋，更添神秘模樣。街上的百姓都遮傘納涼，彷彿剛沒入屋外，便能將人烤化。沈家大院前，聚集了一批圍觀的百姓！因為今天是沈家久違的婚宴，沈家大女兒將在今日出嫁。

沈家大院不算大，但綠瓦青磚的獨特風格，在萬鬼城卻也獨樹一幟。硃紅色的銅銹獅門上，掛着兩側燈籠。大門左右兩邊則是兩副新婚的對聯。進入門廳穿過影壁牆，院落里上下家丁忙的不亦樂乎。除塵、洒水、做飯、迎賓，大家忙的緊，沈大當家看的也是俏臉通紅。

沈之遙的娘病逝的早，沈家又只有這一門獨女，大當家知道女兒思母心切，便日日捧在手心裏，片刻也不得耽誤。沈之遙倒也爭氣，從小跟隨父親學習武藝，習得一身好功夫，但沈之遙的心思卻不在習武上。

隨着年齡的增長，沈之遙越發覺得父親對自己的人生管的太嚴，便追隨自己的愛好，一路學習廚藝，研究糕點，終成為了洛北御膳房的總廚。沈家一生為人正直，看不慣朝廷陰暗的沈之遙，因為一道菜便被貶回鄉。

父親得知后，便急忙給女兒找了夫家，男的倒也是十里八鄉的俊書生，只可惜沈之遙喜歡廚藝，無心婚嫁，於是便引發了下面的事。

大比當日~

「哎，今天就是大比的日子了，你想好做什麼菜式了嘛？」女孩道。

沈萬千一眼就認出了沈之遙，抹了把臉上的灰道「剛跟后廚幾位老兄學了新做的糕點，打敗你自然沒問題~」

「那就走吧！」沈之遙抬手招呼沈萬千。

二人這才注意，廣場那邊大家都已經到齊了，圍觀的百姓早已成了山。趁日頭剛上，沈萬千擼起袖子，跟着沈之遙走到廣場中央。

大當家和鬼婆婆分坐兩側，十三刀因為昨天的事情還在卧房休息，於是乎便只有兩人作評委。就在大家都議論紛紛的時候，沈萬千和沈之遙上場了。

大當家沖二人欣慰一笑，便開始講起了今天比賽的規定。

「今天這場比試，我們就比糕點！」大當家一捋鬍子說到。

沈萬千早就聽聞大當家年輕時素愛研究糕點，便趁著早起跟后廚的兄弟們討教了一番，沒成想今天還真派上用場了，想到這，沈萬千心裏不禁暗自竊喜。

哐~

大當家沒再多說，便是一聲鑼，緊張的比賽又開始了！

不過今天的比賽倒是特別，相較於昨天的食材，今天的食材供給十分有限，沈萬千這才注意，為了增加試題的難度，不僅食材縮減了，就連比賽的時間也減少了。沈萬千扭過臉，發現整個香爐上只插著半柱香。

沈萬千私下尋覓食材糯米、梗米、豆沙、清糖，調整好比例后，便開始攪拌。

再看沈之遙這邊，更是忙得熱火朝天。將洗凈的大米磨成米漿后，便開始下鍋抄草料，將蘊涼的米粉草，用手搓出精華，便開始下面的步驟。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在百姓們的歡呼聲中，沈之遙的糕點終於出鍋了。眼看香爐上的香灰越積越多，半柱香燒的只剩一截，大當家和鬼婆婆不由得都看向沈萬千。

沈萬千雖說不上輕車熟路，但頭一次做糕點卻還是忙的不行。這一忙不要緊，原本要成型的食材，因為緊張，不慎下了鍋。經過開水的滾沸，食材最終在鍋內四散開來。

沈萬千心中暗道不妙，趕忙去尋摸下一個食材補救。

時間仍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看着半柱香就要到底了，在場的眾人無一不為沈萬千捏了把汗。

出鍋，定型，擺盤。就在香爐快要熄滅的時候，沈萬千掏出寶刀，刷刷刷三聲，糕點被切成四方塊，齊刷刷的落在盤中。

沈萬千定定神，將擺好的糕點端上了桌，二位導師逐一點頭，便開始品嘗起來。

「哼，先出鍋的必輸！」沈萬千得瑟的朝沈之遙打了個哈哈。

「你！」沈之遙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聽完便氣不打一處來。

沈之遙白了一眼沈萬千，淡淡道「這道糕點，叫[琉璃醉月]，象徵諸事順遂，萬事順意！用的是米粉草和米漿混合而成，味道清涼爽口，酸甜不膩~」

「好，好，我老婆子嘗嘗。」鬼婆婆說完，夾起一塊涼凍含在嘴裏。

突然，鬼婆婆露出了久未擁有的笑容「這是~」

這彷彿潛入海底的暢快感是怎麼回事？哦！是薄荷，裏面加了薄荷！薄荷的清涼與酸甜的涼粉形成鮮明的對比，泯入舌尖的一瞬，猶如翱翔的鯤鵬，化為九天，扶搖直上。簡直是不可多得的，解暑神器！

大當家也對沈之遙讚許的點點頭后，鬼婆婆和大當家不由得一同看向沈萬千。

「在大家品嘗這道糕點之前，我想先給大家講一個故事！」沈萬千振振有詞。

三人同時點頭。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個不大點的小女孩~」沈萬千清清嗓子，繼續說道「女孩是個孤兒，被一位好心的農婦收留，農婦家裏窮，女孩從小就跟着農婦獨自在田裏農忙。

女孩身體孱弱，卻專愛吃桂花糕！農婦為了給女孩買到桂花糕，竟不惜賣掉了自己唯一的嫁妝。女孩知道后很是感動，便外出偷盜，只為了給自己的母親贖回心愛的嫁妝。

終於一天，農家女被一夥強盜所殺，女孩將母親埋在了桂花樹下，還有女孩贖回的嫁妝！漫天的桂花飄香，這時女孩才注意，原來桂花樹下早就藏滿了一罐罐的桂花糕~」

講完故事，沈萬千又抬頭望向了遠方。

三人聽完，都不由得涕泗交流。

「嗚嗚嗚~天底下還有這麼可憐的孩子！」大當家從小便視自己的女兒如珍寶，家境優渥的沈家從未體會到世間的疾苦，聽到這裏，大當家震驚之餘多是感動。

鬼婆婆也一把把的抹眼淚「好了小夥子，你的故事太感人了，今天的冠軍就給你了！」

沈萬千一愣，可是你們連嘗都沒嘗啊？好歹給我點尊重啊喂！

聽到這，沈萬千想着機會算是來了，就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萬千此次前來，並不是為了這一箱黃金！但...確實另有其事求助於鬼婆婆和大當家。」

「哦？」大當家突然感興趣起來。

沈萬千說着，將乾坤刀中的圖紙抽出來，圖紙就藏在刀柄的暗閣，大當家一眼就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拉着沈萬千的手，示意先把圖收起來，等大賽過去后，再細細商量。

說完，舉著沈萬千的手，振臂高呼「今天大比的冠軍，就是沈~萬~千!」

百姓們聞聲，都尖叫吶喊起來，興奮過後便四散離去。大當家招呼附近的下人將枱子撤走，便領着沈萬千回到了「飛仙閣」。

大當家、鬼婆婆和沈之遙圍坐在大廳的桌子內，賬台的夥計看了一眼，便朝後廚燒水煮茶去了。

「據說這個大主顧是個毛頭小子，遊歷四方嘗遍了南國的千百種美食，估計現在正在城內打轉，約莫明天晌午便會來飛仙閣。」大當家道。

沈之遙臉氣的通紅，不停的拍桌子「一個毛頭小子竟如此猖狂，真是反了天！」

「唉？！這個毛頭小子可不簡單，據說是內朝御膳總廚賀師傅的獨子，江湖人稱『千面小王爺』賀驍。說不定此次前來，許是內朝指派的任務呢！」大當家搖搖頭。

「忒~什麼千面王爺，便是他爹與奸人勾結，才導致我被貶回鄉的~」沈之遙生氣道，粉拳不停的捶桌子。

沈萬千掏出酒壺飲一口「那便是明日他來，咱們只要給他出一道美食，便算完成任務了？」

「當然了，要是南國沒有的美食！」大當家面露難色，「別說廚子換了好幾撥了，就連十三刀這樣的都無能為力！」

「莫不是這小毛孩挑食？」沈萬千問。

「嗯！」鬼婆婆點點頭「老婆子那天見他的時候，這倒霉孩子啥也不吃！不吃軟的，不吃硬的，不吃地里的，不吃海里的，把我老婆子都整懵了。」

沈萬千若有所思點點頭。

「你那個圖紙是怎麼回事？」大當家細細盤問起來。

沈萬千掏出圖紙，將之前發生的來龍去脈都講了一邊。大當家聽聞，一邊觀察乾坤刀，一邊思索。

「也許這四個地點跟乾坤刀上的某種部件有聯繫，或許找齊了這四個部件，就可以激發乾坤刀的某種潛能？我之前再古書上有了解過類似的神器，具體的就不清楚了。城北有一個叫南宮乘風的，專門研究木工神器，改天你可以那裏問問！」大當家道。

大當家清清嗓子，轉頭又對沈之遙說到「瑤兒，你年紀大了...是不是也該？」

「爹！我就知道，這次你好心好氣的讓我回來指定沒什麼好事！我跟您說了，我現在還不想成婚。」沈之遙生氣道。

鬼婆婆看了眼沈之遙，溫和著說道「我和你爹爹早就商量了，過幾天人家李家就來提親了。」

「瑤兒，小時候我怎麼跟你說的？」大當家聽到沈之遙反駁自己，怒斥道「我嫁妝早就給你備好了，後天你李家就上門了自己看着辦吧！」

沈之遙早就膩煩了家裏的管教，氣的摔杯出門而去。

沈萬千苦笑着撓頭「要不...我出去看看~」

沈萬千快步出門，四下尋覓，卻也沒找到沈之遙，待日落時分路過一處宅院，沈萬千這才注意到早已在門口睡着的沈之遙。

抬眼望去，大門赫然寫着一幅牌匾「沈家大院」。

沈萬千見勢想要叫醒沈之遙，見沈之遙睡得比較沉，無奈又繼續坐在地上喝酒。

一頭烏髮如雲鋪散，發出淡淡的清香，熟睡時仍抹不掉眉眼間攏著的雲霧般的憂愁，呼吸均勻，紅唇微啟。沈萬千看了眼沈之遙，抬頭望天，又不自覺想起了胡一雪。

南周城這麼亂，也不知老闆娘怎麼樣了。

月上樹梢，沈之遙伸了懶腰，微睜着眼坐起來，吃驚的看着沈萬千。

「你...」沈之遙欲言又止。

沈萬千臭屁的打了嗝，整個空氣瞬間閉塞起來，美好的氛圍全被破壞了。

「喂，你天天這麼喝，小心毒發身亡！」沈之遙嬌嗔。

沈萬千苦笑「我從小就是孤兒，死於不死，於我而言又有何區別？」

沈之遙沒想到沈萬千竟是如此出身，驚詫著眨巴眼又低下頭。

沈萬千注意到了沈之遙的舉動「反正我此行來的目的，便是給我爹娘報仇！若真能找到仇家，我沈萬千也算此生無憾了~」

「哎呀，人活着不要那麼悲觀嘛~你看，你看...」說着，一把搶走了沈萬千的酒壺「你越是喝酒，越會想一些不開心的事情！」

「就好比我，今天還是爹爹的女兒，明天就不知淪落誰家了...」說着，沈之遙又低下了頭。

微風拂過，一陣桂花香掠過沈之遙的發梢，散出淡淡的清香，二人都互相看着對方。

「其實我挺羨慕你的，能有這麼疼你的一個父親。我從幼年起，便是帶着仇恨一路走來的，朝廷也好，身邊的人也好，我從來就沒對任何人真心過。我也渴望有朋友，但，江湖上的事誰能說清楚呢...」沈萬千淡淡道。

沈之遙突然發獃起來，若有所思「可是，我總感覺爹爹變了，變得...不像小時候這麼疼我了！我小的時候，爹爹視我為珍寶，可直到他想教我習武的那一刻，我就覺得他是在干預我~我不想過這樣的人生。」

沈萬千拍拍屁股站起來「難道你還沒看出來，你爹的心思嗎？」

「啊？」沈之遙疑惑道。

「他為什麼喜歡研究糕點，又為什麼讓你進了御膳房，哪怕是在你被貶回鄉，也依舊給你安排了大比~」沈萬千深呼一口氣，頓時感覺心情好多了。

沈之遙愣住了。

「昨天你走以後，你爹又來找過我了！當父母的心...都這樣~嘴上不說，私下裏總是盼著自己兒女過得好，可是事事並非都能如意...你爹還跟我說，你娘走得早，從小便只跟着他，當爹的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就想讓你習武，長大了別被人欺負。這次辦婚，便是他早料到你會這樣，就委派我也參與進來，哪成想，事情嚴重到這個地步。」沈萬千搖頭道。

沈之遙從未想過，甚至從未有一刻為自己的爹爹想過。聽完話，沈之遙不禁落淚了，不待沈萬千挽留，自顧的朝「飛仙閣」跑去。

沈萬千搖搖頭，溜達着回到飛仙閣，見眾人早已散去，便去后廚研究廚藝了。

明日便是大主顧到來的日子，希望今天的事情不要影響到沈之遙，若是出了亂子可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