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宵燭(6)

第9章 宵燭(6)

這幾天宵燭和流螢逛遍了整個小鎮,在小河邊,在酒家樓下,在各種小吃攤前都留下了兩人的足跡。

但是流螢如同一個被遺忘的人一樣,沒有人能夠看見她,只有宵燭在他人的視角里像個得了癔症的人一般,自言自語,但好在出手闊綽沒有人會當面跟他說這件事,只是作為飯後談資少少談論一番。

他在這段時間裏看見了不少穿着像個和尚或者道士的人出入這個小鎮,他們體內或許有少許靈氣,但是宵燭並不在意,他們修鍊不到家根本就沒有發現這個小鎮多出了一個看不見的人,甚至連宵燭是個妖怪身份都沒有發現。

宵燭也不想惹事,他只想平穩的渡過這七天。

時間如同手指間緩慢留下的沙子一般,很快就到了第六天,宵燭對這個認識不久的女孩有了更多的接觸。

她可愛,像只小貓一樣慵懶,她善良,看見受傷的小動物她也會使喚宵燭上去救助,她也很想幫忙,但是除了宵燭給她的東西,他沒有辦法觸碰世間的一切。

但是看見受傷的小動物能夠繼續奔跑在田野間的時候她也會發自內心的歡笑。

時間還是太過於短暫了

又是一天的黃昏,他們一前一後地走在小鎮的街道上,金黃色懶懶散散地灑在兩人身上,流螢還是往常一樣手裏拿着各種小吃不知疲倦地吃着。

她的另一隻手牽着宵燭的袖子讓宵燭帶着她走着,而自己就可以專心地享受美食了。

但是突然,宵燭感覺自己自己袖子的拉扯力消失了,流螢的手鬆開了他的袖子。

他有些奇怪

回過頭去,看見流螢放下手中的小吃,扭過頭看着不遠處。

宵燭跟着她的視線望去。

在夕陽的照耀下,鄉間的小路上一對母女牽着手慢悠悠走着

「娘,這是我做的小花圈」

「真好看,瑩瑩真棒」

婦女另一隻手手挎著一個小籃子像是擺放了自己編的小物什,小女孩子則是小腦袋頂着一個五顏六色的小花圈對着自己的母親炫耀着自己手工的靈巧。

兩人和睦的走在夕陽下,殘餘的陽光把她們相互依偎的背影拉的很長很長。

流螢有些低沉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內心裏有點羨慕這樣的場景」

「我也是,像一張畫似的」

宵燭回道,但是看見身邊的流螢眼色流露出黯然

「我們回酒樓吧,你不是念叨一個戲劇很久了嗎?」

「嗯嗯,梁山伯與祝英台,我想看想了好久了」

「我也聽你念叨了很久」

流螢沒有去牽宵燭的袖子,而是轉而握住他的手掌,之前可以說是不經意或者偶然,但是經過幾天的相處這已經成了最為熟悉的動作了

「那我們走吧」

「嗯」

回到酒樓,門口外面掛上了戲班子的名號,擺上花圈,跑堂小二在門口迎著客,不少穿着顯貴的公子小姐們在家丁的簇擁下進去。

他們有不少是從隔壁鎮或者縣裏來人,專門來這裏看這齣戲的。

不少忙完一天的普通居民在門口眺望着,他們可沒有閑錢進去。

「誒,你知道嗎,這天過去了又有人揭榜了」

「知道誒,聽管家說,這次小姐痊癒的希望很大老爺現在很高興誒」

「小姐快點好就好了,這段時間我在府裏面連大氣都不敢出,還好老爺出了名的宅心仁厚,換了別家老爺指不定打死兩個下人出氣呢」

「可不是嗎,

小姐也是個好人平時對我們也是極好的,好人真希望有好報。」

門口宵燭看見兩個家丁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他們的竊竊私語在宵燭聽來清晰無比。

流螢也注意到了他們,她看着兩人愣了一下。

「嘶!」流螢捂著腦袋蹲了下來,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怎麼了?」宵燭有點擔心也不在乎他人的眼神,也蹲了下來照看流螢。

「沒事...只是突然腦袋有點痛,可能是沒睡好吧」流螢忍着痛苦對着宵燭笑了笑

「你要不要去休息了?」宵燭關心道

他把手放在流螢的背上,金黃色的妖氣通過他的手掌傳輸到流螢體內。

果然經過這樣的操作,流螢的臉色變得好看很多,她重新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

「沒事,我現在好多了,我們快進去吧」

「嗯,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哦」宵燭點了點頭

「知道啦」流螢撇了撇嘴,往酒樓里走去。

因為宵燭他們是裏面的住客,經過幾天的居住跟幾個跑堂小二早已混了個眼熟,一進門便有人把他們迎到位子上。

宵燭為了流螢特地挑了個靠前一點的位子,雖然那種位子需要額外加錢,但是對於宵燭來說並不值得一提。

接過銀子的跑堂小二興高采烈地幫宵燭挑了個視線良好的地方,畢竟宵燭給的銀子扣除上交酒店的部分自己還能留存不少呢。

天色逐漸暗沉下來,酒樓大廳內點滿了明亮的燈籠將整個廳內照的富麗堂皇。

「他為何人把柴打,梁兄你為何人下山崗?」

「他為妻子把柴打,我為你賢弟下山崗。」

兩個穿着戲服的小生緩步進場,戲劇開始了。

流螢看起來很興奮,大大的眼睛不斷的撲閃著光芒。

宵燭則是沒什麼太大的興趣,他有些集中精神因為他感受了一種來自別人強烈的注視感,他隨着視線追尋過去,那個視線似乎沒有過多的掩蓋自己的行蹤,所以宵燭很快就追尋到視線的源頭。

一個年輕的少年,臉上甚至有些稚嫩。

但是宵燭知道,他很危險,這是一個在池塘里苟了幾百年小妖怪的第六感。

宵燭沒有聲張,看起來那個少年雖然在注視自己,但是並沒有立刻動手的打算,至少等到流螢看完這齣戲吧,畢竟她念叨了六天。

他轉頭看了看身邊的流螢,她正在雙手托腮目不轉睛地看着舞台,宵燭拿起桌子上的酒杯,開始思索著。

一直相伴

不論生死

能夠攜手到

海角與天涯

台上的演出人們在念完台詞后,整個故事迎來了最高潮。

台下的人們特別是那些對愛情充滿憧憬的少女們哭成了淚人。

「嗚嗚嗚」

流螢哭的梨花帶雨用自己的手帕不停地擦拭眼邊的淚花

「為什麼梁山伯和祝英台不能夠在一起,嗚嗚嗚,明明他們是如此相愛」

宵燭在一旁聽着

他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話。

在他看來人類的情愛他有些理解不了。

但是他看見流螢哭的梨花帶雨就差背過氣去了。

他想了想對流螢說道

「至少他們變成了蝴蝶,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了,他們終究還是換了一種方式在一起了」

流螢抽著鼻子

「那如果我死了也會變成蝴蝶嗎?」

「不會哦」

朝秋回答道

但是他看見流螢嘴角都快拉到下巴去了又一副哭出來的模樣

他還是嘆了一口氣

不忍心傷害一個花季對着愛情帶着無限憧憬的深閨大小姐脆弱的內心

「你或許會變成螢火蟲哦,在無限的星空中無限遨遊,自由自在,畢竟你叫流螢也是螢火蟲嘛」

聽到這話流螢破涕為笑

「那你呢?」

「我?」

「嗯」

宵燭擺弄着手中的酒杯,微微低着頭

「我也會化成螢火蟲哦」

戲劇演完了,台下的人也逐漸散場

流螢也拉着宵燭一副逛夜市的模樣。

這個時候宵燭指著流螢剛剛擦眼淚擤鼻涕的手帕說

「你的手帕髒了不洗洗嗎?」

「啊」

流螢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她手中本來帶着少女芳香的手帕已經變得慘不忍睹,她還是很愛乾淨的根本忍受不了這樣子的手帕。

她紅著臉對着宵燭說讓她等一下便跑去酒樓上面自己的房間去找水洗乾淨手帕了。

看着流螢火急火燎的跑上樓去

宵燭嘆了一口

對着一旁同樣沒有離場的人說道

「這位兄台不如過來一聚?」

與其懷着不安等待不如主動打開天窗說亮話,少年也沒有拒絕,直直地坐在了宵燭面前。

那個人叫朝秋,是個除妖師。

他們談論了很多,其實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和小鎮里人們的飯後談資宵燭也大概明白了流螢的身份,他不傻,-幾百年的妖怪可沒有蠢的。

他看着自己手掌中可以忽略不計的生命線,他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女孩身體的狀況。

現在和他在一起的是女孩的離魂體,就是人間所說的靈魂,所以當宵燭躺在橋底下的時候才會對流螢忍不住多看兩眼。

雖然不知道流螢為什麼離魂體會獨自出現在小鎮內,但是離魂體離開本體的時間越遠靈魂就會越薄弱,最終會消散在這個世界上。

那天在橋底下的時候流螢已經離開本體接近七天時間,此時的靈魂其實已經處於薄弱狀態,如果宵燭坐視不管的話流螢現在的靈魂已經隨着小鎮的夏風飄散了。

雖然宵燭是個妖怪,是個修鍊了幾百年但是還是個弱小的妖怪。

但是他很善良。

於是宵燭提出讓流螢跟着自己,用自己僅剩的妖力去滋養流螢的靈魂,等到七天後自己用最後的妖力將她的靈魂送回家。

他以為自己是在單方面的可憐流螢,給予她生命的希望。

但是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完全對這個人類少女產生了別樣的情感,這是他在池塘里修鍊了幾百年都沒有嘗試過的感覺,他覺得這個女孩很可愛很率真,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拒絕女孩的要求。

當女孩撒嬌的時候,他內心都會不自覺地柔軟一處地方。

流螢也治癒了他。

讓他在第一次踏入人間的時候帶着他領會人間的風采。

「我會讓你回家的」宵燭喝下酒杯里最後一口酒。

辛辣的味道瞬間充斥着他的口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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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澤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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