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殺手
阿乙跑在十月的木都城裏。街燈如水，繁星滿天。
一群賭徒在西鋪那棵荔枝樹下玩篩子，夜市還很繁鬧，寧王郡的公子哥兒們在河邊上放孔明燈。他跑在寂靜的喧鬧中，感受到幾十裏外大海的鹹味和水汽的溫暖。
他想起小時候和小美一起趴在窗戶外看母親和男人糾纏在一起，想起他們成天在長街的晾衣線下穿來梭去，聽風吹動褲衩和胸罩的聲音。他們從小就像兩隻相依為命的野貓。
他想起自己九歲時問小美長大后要做什麼，小美笑容甜美地回答：做jì女！他瞬間小腿缺鈣。
後來他好不容易長到了十一歲。他多想鼓起勇氣對小美說：做我女朋友吧！我不會讓你做jì女的！但是他一直沒能說出口。他是個痞里痞氣的孩子，但在小美面前，卻變得溫順善良。
可是現在，小美竟被那些慘無人道的騎士抓去了！不久就要被殘忍地殺死！
他的心在抽搐。
不知跑了多久，他終於氣喘吁吁地站在了高大恢宏的宮牆外。
宮牆足有兩丈高，在黑夜中巋然不動，如同一個巨大的妖怪。
阿乙頹然地坐在地上，抬起頭，蒼穹如墨，無數點星光撒在沉沉天幕上，匯成無邊無際的長河。
他緩緩地從懷中抽出一把短刀，這是一把毫無特sè的刀，是自己隨身攜帶用來防身的——他經常和街上的混混、流浪漢打架。有時候，即便是一把短刀，也能給人巨大的勇氣。但此刻，光有勇氣是遠遠不夠的，他甚至沒有進王宮的辦法。
難道，真的要和小美永別了？
就在他陷入絕望時，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影。
他抬起頭，一個高而瘦的黑衣人，冷冷地站在不遠處，他的影子在月光下，顯得無比巨大。
「小孩，你在這裏做什麼？」黑衣人的聲音有些沙啞，還帶着一絲jǐng惕。
阿乙並沒有回答他，而是驚道：「你是誰？」
那黑衣人見他表情驚恐，頓時放鬆下來，道：「我是個殺手。」
「殺手？」阿乙驚得跳了起來。殺手，世界上最古老的職業之一，同時也是最令人畏懼的職業。殺手比劍客還要恐怖，因為他們總是出現在黑夜深處。
「對，我叫烏木。」黑衣人淡淡道。
「我叫阿乙。」阿乙說。在長街，混混們初次見面都要互通姓名。
「哦。」烏木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你要去殺誰？」阿乙好奇地問。
「噓！」烏木眼裏突然閃過一絲jǐng覺，一把將阿乙拉住，身形一閃，一息間便躥入一蓬高大的茅草之後。
不消片刻，遠處有火光閃爍，幾個巡邏的士兵，端著大刀從宮牆下走過。這幾個士兵身材魁梧，一看便知武功不弱。
等那群士兵走遠，阿乙不禁讚歎道：「烏木老兄，不愧是殺手啊！聽覺跟老鼠一樣靈敏！」
「嗯？」烏木面sè一寒，皺了皺眉，「你罵我是老鼠？」
阿乙忙改口道：「不不不，是跟狗一樣靈敏！」
畢竟狗比老鼠可愛多了，忠誠的狗是人類的摯友。
「你說，我像狗？」烏木一臉黑線，殺氣縱橫。
「安拉！以安拉之名起誓！烏木老兄！我對你的崇拜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絲毫沒有不敬之意！」阿乙小臉冒汗，趕忙說道。殺手惹不起啊！
烏木瞥了他一眼，心道：這個小孩倒是口齒伶俐啊。
「烏木老兄，你要去殺誰？」
「國王。」冷冷的回答。
「啊？你要去殺國王？」
「怎麼？」
「太好了！原來咱們是一路人！其實，不瞞你說，我也是準備去殺國王的！」
當然，阿乙收穫了一記白眼。
「不過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越過這道牆。」他指了指宮牆。
暈倒。
「你為什麼要殺國王？」烏木語氣很淡。
「因為他搶了我的鄰居小美！」阿乙一臉憤慨。
「跟我來。」烏木瞥了阿乙一眼，拉起他，一個箭步便衝上了高大的宮牆，隨後如壁虎般悄無聲息地走在牆上，最後輕輕一躍，跳入宮院內。
區區宮牆，對殺手中的高手來說，何足掛齒！
「啊——」爆出一聲慘叫，隨即被硬生生壓抑住。
「烏木老兄，你怎麼了？」
長久的沉默。
「你帶刀了？」
「嗯。」
「你為什麼要帶刀？」
「不帶刀怎麼殺國王？」
更加長久的沉默。
「你捅到我了。」
「哦。」
「啊！什麼？！」
「我是說，你捅到我了。」
「怎......怎麼會這樣？你沒事吧？」
「還好。」
「那就好。」
「我們現在去哪？」
「去找一個人。」
「誰？」
「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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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rì。木都城南某破敗木樓。
在歲月的侵蝕下，這座木樓的椽子已經開裂，檁頭也被白蟻鑽了個空，整座木樓結滿蛛網，搖搖yù墜。樓外是一個很小的院子，到處是殘垣斷木。在南窗外卻長著幾株芭蕉，枝肥葉大，與院子的破敗荒涼有些格格不入。
「烏木老兄，咱們還是出去吧，這是座危樓啊！」阿乙望着隨風搖擺的橫樑，一臉擔心道。
「你瞧我這個樣子，能去哪？」床上的青年一臉苦笑。
他赤著上身，胸口纏了厚厚一層繃帶，右腳上還打了一個石膏，遠遠看去，他整個人就像個木乃伊。
「烏木老兄，是我對不起你呀！」阿乙一臉誠懇，「早知道我就不帶刀了，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摔斷腿了，嗚嗚嗚，是我對不起你呀！」
實際上卻在暗自笑。
哈哈。傳說中的殺手也不過如此嘛，瞬間就被我捅了兩個窟窿。雖然咱不是故意的。
苦笑。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啊！
「小孩，你快去找米蘭酒坊里的青木。」烏木突然從頭裏抽出一截紙卷，「把這個交給他，就說1號任務失敗，叫他陪你一起進宮。」
「我不叫『小孩』，我叫阿乙！」阿乙一臉不爽。
「好吧，阿乙，去米蘭酒坊找一個叫青木的少年，讓他去執行任務！」
「城西的米蘭酒坊？」
「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