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勸慰
鄭思齊回到寓所時，天已黑了。兩天裏坐了八九個小時的汽車，昨晚又沒睡好，感覺很睏倦。開門進屋，又是獨自一人，心緒很是落寞。
周六早晨出發時，他發短訊給宋惠蓮，一則告訴她自己回衢州了，二來也是婉轉提醒她別打電話，免得妻子誤會。她果然兩天裏都沒聯繫，只是關照他回杭州后給她電話。
在書房裏靜靜地坐了十多分鐘。他不想直接撥電話，就簡單發了條短訊。一會兒，宋惠蓮回電過來，問起他在老家的情況。
「怎麼啦？聽你口氣好像不太開心。」她關切地問。
「沒事。感覺有點累，來迴路上坐了八個小時的車。」
「不會是這個原因，你一向沒這麼嬌慣的。」她柔柔地說，「是不是因為她？」
他一時接不上話。回家這兩天，不知何故，總感覺妻子怪怪的，兩個人單獨相處時也沒什麼話說。周六晚上與幾個朋友相聚，她中學一名同事開玩笑說要他們早些回家，「小別重逢，勝過新婚燕爾。」他因與兩個朋友聊得起勁，沒作什麼表示。同事打趣似的問她，老公回家時有沒有親她，她說沒有。回到家后她情緒就更不對了，動輒鬧彆扭，一晚上乾脆不理睬他的示好。
「也說不出什麼原因，就是情緒低落，感覺很累。沒事的，明天就好了。」她的關切給了他些許溫暖，但同時似乎也讓他更感失落。
她聽了，有些放心不下，便說：「我們見個面吧，要不我過來看看你？」
「不，不用了，我不想你那麼遠地趕過來。」
「沒關係，這個時候開車過來也很方便的。」
「要不就在我們倆都方便的地方見面？」
「你呀，多照顧一下自己吧，都那麼累了，情緒又不好，別再趕來趕去的，還是我過來吧。快的，你等我就是。」
過了半個多小時，鄭思齊剛收拾好碗筷，門鈴就響了。宋惠蓮一進門，將手中一袋水果遞給他，說沒有特意去買，是從家裏帶來的。還沒坐下，她聞到一股速食麵的味道，問：「你沒吃晚飯？」
「一下車就直接回來了，沒胃口。」
「晚飯只吃一碗速食麵，這怎麼行？要不我陪你去外面吃點東西？」
「謝謝，真的不用，你快坐吧。不好意思，讓你那麼遠過來看我。」他的笑容里有些暖意了。
她聽了開心地笑笑，看看他的臉，說：「身體沒事就好，我還以為你病了呢？」說着，從袋裏拿出兩個蘋果走進廚房間。她穿一件杏色套裝，很襯身材和膚色。
「當心地滑。」他說出這句時，兩人不約而同地笑起來。他感覺一下子心情愉悅了，剛才昏暗的屋子好像突然變得溫馨明媚。接過她遞來的蘋果，大口咬着，開心地說：「呵呵，是有點餓了。」
見他心情好些了，她便坐到沙發上，問：「有什麼事，就跟我說說好嗎？悶在心裏，人就很難過。」
「現在好多了，謝謝。」
「跟夫人吵架了？」
「也不算吵架，只是，不太愉快……」他絞著雙手，不知該怎麼跟她解釋。
「就算吵架也正常，別太在意。做丈夫的，你就大度些吧。」
「後來我是向她低頭了，可她就是不理我。」他停頓一下，又說，「整晚板著個臉，睡覺都背對着我，第二天又怪我連碰都不想碰她，你說……其實，我……」
「哈哈，你好不容易碰到老婆，她卻……」她狡黠地笑着，或許意識到語涉不庄，又改了語氣，「你呀，她考驗你呢。」
「哪有這樣考驗的？這不破壞感情嘛。」
「她是不是怪你不夠關心？」
「我也不知道。」他無奈地說，「我覺得很正常啊。」
「女人心思比較細，況且你長期不在她身邊，難得見面，她心裏會有比較高的期待，你一定讓她失望了。」
他苦笑着搖搖頭，沒說話。
「這次回去你有沒有給她買點什麼？」
「沒時間買啊。我本想回到那邊陪她一塊兒去逛逛。」
「這不一樣的，女人就是想讓你時刻挂念着她，你呀，就不會來點情調。」她微笑着說，「比如，親她一下啦，給她個甜蜜的擁抱啦。你別以為多年夫妻了，就當朋友一樣隨意。」
「呵呵，你可以當婚姻心理專家了。」他笑道。忽然想起她先生的事，而她還蒙在鼓裏，把夫妻感情設想得這樣美好，不免替她感到不平。他起身從冰箱裏取出一罐椰子汁，替她打開，看她喝得開心，就順便說道：「你真會打扮，這衣服穿在你身上很漂亮。你看我，再怎麼穿總是很老土。」
她抿著嘴沒笑，卻反問了一句：「你有這樣誇她嗎？」
「我……」他像突然明白了什麼，帶着歉意搖搖頭。
「以後多當面誇誇她。愛要說出口的。」她笑起來，很溫柔的表情。
「知道了。你真好。」他情不自禁地又誇了一句。
「是不是因為我？」她忽然問了一句。
「什麼？」他心裏一陣亂跳，故意問道。
「你明白我說什麼。」
「我……不知道，說不清楚。」
她將手搭在他手背上，微笑着說：「別這樣好嗎，我不想讓你有壓力，你真的不用自責。知道你是個好丈夫，對她好些，對我也好一點，可以嗎？」
他注視着她的眼睛，輕輕點點頭。
「那我先走了。今天他在家，晚回去了不好。」
「好的，我送你下去。」他陪她走下樓，看着她開車離開。
儘管她的盈盈笑語似乎還在耳邊，但人去樓空的感覺畢竟讓他黯然神傷。
「如果你的微笑不是這樣美，如果你對我不是這麼好……」他心裏暗暗尋問著。
周一，照例很清閑。下午不到四點，辦公室里只剩下鄭思齊和宋惠蓮。「對了，中午虞一清找我，說明天是她生日，邀請我去參加她明晚的生日聚會。她和葛瀟如的關係好像已很明確，你是他好友，他應該告訴你了吧？」
「是的，我看他們是很親密，上次一道去三清山遊玩，兩人關係就表現得很明朗了。但他沒跟我說生日聚會的事啊。」
兩人正說着，葛瀟如推門進來。見他們坐在一起親熱交談的神情，隱約感覺到兩人關係似不一般，但也裝作沒在意，徑直走過去坐到鄭思齊座位上。
鄭思齊忙站起身來，坦率笑道：「真叫『說到曹操，曹操就到』，剛談起你呢。是不是有好事來通知我啊？」
「呵呵，看來宋主任已經跟你說了。明天是虞一清生日，我想請大家一道聚聚。鄭兄務必大駕光臨啊，明天下班后一同去大華飯店。」
「好，葛兄美事，定當前往一賀。」
宋惠蓮望着葛瀟如，笑盈盈道：「我說你們兩人啊，繞了多大一個圈！現在好了，終於又走到一起，看來有情人終成眷屬，此話不假。」
葛瀟如微微一笑，只輕輕說聲謝謝。他和虞一清前後的情感瓜葛，宋惠蓮自然清楚，他不必偽飾。坐了片刻，他起身告辭：「那好，我不打攪了，還有篇報道要趕出。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