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小師父
宴清黎移開位置,道了聲歉,不經意看過去。
是之前見過的慈言小師父,並且是——
長了頭髮的小師父。
人能在短短不到一個時辰內長出這般順滑又黑長的頭髮么,顯然不可能。
宴清黎揉揉眼睛,一時間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對方抬眼望過來,清亮的眸底有笑意閃過,手握著掃帚掃至她的腳下,嗓音疏離清淡,「姑娘,還得麻煩你讓一讓。」
宴清黎下意識按着他的話移動,視線則是緊盯着他。
是真的人。
穿着僧袍,散著長發,腳下還有影子。
不過細看之下,他的容貌與慈言小師父是有些區別的,個頭好像也高了些。
「不知師父如何稱呼?」
「小僧名慈言。」他握著掃帚,仿若不經意地繼續靠近宴清黎。
宴清黎的注意落在他的臉上,身體自然地後退躲避,「慈祥的慈,哪個言呢?」
「言語的言。」
得了他的回答,宴清黎沉默片刻。
她只知道先前那位小師父名叫慈言,但具體是哪兩個字她不清楚,就算現下知道這位師父的名字,她也無法分辨。
在宴清黎未留心注意到的地方,她已後退至牆邊,後背距離牆壁不到一拳距離。
名叫慈言的長發僧人往她身後掃了眼,彷彿滿意了一般止住腳步,「不知姑娘詢問小僧的名字,有何用意?是小僧衝撞了姑娘?」
宴清黎抬眸望向他,忙解釋,「師父誤會了,只是我先前見過一位小師父,也叫慈言,與師父容貌極為相似。」
氣質卻迥然。
之前的那位小師父,眼角偏圓,瞳孔大而乾淨,看起來單純不曉世事。
而眼前的這位師父,眼角上揚,雖臉側有肉感,但莫名給人種凌厲肅殺的感覺,還留着頭髮。
不像是正經僧人。
「哦。」他恍然,「那是我弟弟,我二人同胞雙生,同為慈言。」
宴清黎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但是太難了。
「姑娘想找我弟弟?我不可以么?姑娘想去哪裏,小僧同樣可以帶着姑娘過去,便是不許外人進去的地方,小僧也可以帶着姑娘過去。」他說着的時候是笑着的,似乎極有誠心,也極為期待她的應答。
宴清黎心中的警惕瞬時升至最高,「多謝師父好意,但我要去尋我母親,我知道她在哪兒,不勞煩師父了。」
她轉身欲快步離開,然而才邁出一步,額頭碰到一道牆。
「哎呦。」
雖然不疼,還有些溫熱,但是撞上去之後回彈的力道還是嚇了她一下。
什麼東西……
宴清黎抬眼看去,是男子的手,而手的主人赫然是她身後的這位。
而她也驚覺到自己處境的糟糕。
男子身高肩寬,一手握著掃帚,一手貼在牆壁上,手臂結實有力,形成一個嚴嚴實實的禁錮空間。
她此刻就被困在這裏,只能看到頭頂的一小片天空。
大意了,竟是什麼都沒察覺到!
「姑娘還未告訴小僧要去哪裏。」對方仿若根本沒注意到宴清黎沉下來的面色,不急不緩,端的是溫文儒雅。
「藏經閣,我要去藏經閣,師父要送我過去嗎?」
宴清黎不確定自己能否安然溜走,跟他反著來惹怒他不是個好主意,如果他答應,那麼這一路上可能有機會逃離。
若是他不答應……
「自然,樂意至極。」慈言放下手,撤開對她行動的禁錮,做出請的姿勢。
宴清黎怔住,就這般就答應了?
莫不是其實是她想多了?
她上下打量著這個留着長發的不正經僧人,試探著往旁邊挪,拉開了兩個手臂的距離后,他依舊沒有任何阻止她的動作。
「姑娘?」他似是更為疑惑她的動作。
宴清黎的視線落在他的長發上,並未束起,只是將耳邊的發在腦後紮起,很是隨意。
表面的一層看起來很是蓬鬆,而紮起后被壓在裏面的那幾束,好像還泛著濕意。
「姑娘?」慈言加大音量,一手抓起散下來的頭髮,「可是有什麼不對。」
男子的發烏黑,手指修長勻稱,雖顏色白皙,但不會讓人覺得軟弱無力。
掌心也並不光滑,反而有多處繭子,尤其是虎口處。
宴清黎垂在袖中的五指張開了又收攏,她眨下眼睛,率先邁開步子,「沒什麼不對,只是我從未見過留長發的僧人,好奇而已。」
慈言斂眸笑了下,抬腳跟上她,「物以稀為貴,小僧也算是寺中的獨一個。」
宴清黎用眼角餘光看他,「那為什麼只有師父與別人不同呢,別人沒有意見?」
「實不相瞞,小僧心中有個惦念許久的人。雖不知何時能夠再見,但是小僧一直在等她,只要她一句話,小僧願立刻為她還俗。」
宴清黎驚訝地張大嘴巴,「真的嗎?住持、監寺他們同意?聽說這裏是皇寺,不應格外嚴格?還有,離開前沒有什麼懲罰,比如挨二十多棍的戒棍。」
慈言笑開,眉眼上揚,帶出些囂張和狂,「那也得他們敢。」
「為何不敢,小師父你不過是寺中的一個普通僧人,還是最特立獨行不服管教的那個。」說着,宴清黎想到什麼,「小師父,我還有件事情,想問很久了。」
「你們寺中收女僧人嗎?佛說眾生平等,說要戒貪、嗔、痴、殺、盜、淫、妄、酒。
在佛面前,不分男女,不分老幼,那麼既如此,寺中為何只收男僧人,未曾見過女僧人呢?為何還要分寺廟和尼姑庵?」
這問題,宴清黎也問過祖母,當時祖母沉默許久,讓她長大后自己去尋答案。
她本來已不記得了,方才突然想起來,順勢就問了出來。
慈言沉默。
宴清黎唇角悄悄勾起弧度,追問道,「師父,你回答不了么?這問題對師父來說很難?」
「呵,不難。」
慈言輕笑着活動了下脖子,手指落在頸后,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宴清黎聽到兩聲清脆的咔噠聲,連帶着她的心也加快跳了兩下,目露驚恐。
這人在做什麼!
「別人想入佛寺,男人,女人,老人亦或是小孩兒,都隨他們。但是宴清黎你,想都不要想。」
「抄經書可以,拜佛可以,跟人論佛法可以。」
「但若是你想皈依,你去哪座廟,我就拆了哪座!」
「我能不能做到,你且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