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苦行僧

君不見，殘影紛飛星辰稀，平沙莽莽入黃天。

君不見，輪台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

就在這朗朗乾坤之下，一道灰色殘影迅速的落在了秋風城的城頭，身後白影在一個小山峰上閃動。

終於，他腳步一定，迎風而立，眼中流光四溢，白色袈裟隨風而飄。

「苦陀寺。」白裟紛飛的無塵站在夜孤城身後，看着城中破敗不堪的古寺，不由喃喃的嘀咕了一聲。

「阿彌陀佛！」

無法大和尚站在城頭下，看着眼前這座破舊的寺廟，發出無盡的感慨。

「你看到了什麼？」無塵一躍而下，走到無法大和尚的身邊穩住了晃動的身形。

「苦難！荒蕪！殘破！」無法大和尚指著不遠處的那座寺廟。

「落破嗎？」無塵突然問道。

無法不明無塵為何所問，只是看着寺廟，想了想，點了點頭。

的確，苦陀寺比起北林寺而言，確實殘破不堪，更別提前幾日所在的幽香居呢？

「師弟！你眼中與我看到的有何不同？」

「我看到的確與師兄看到的有異？」

無法：「願聞其詳？」

「這寺廟雖破敗不堪，但其卻歷經風雨而不倒，足以說明這寺中有僧者，僧者在這破敗不堪之地不離去，足見其拜佛之心夠誠，信佛之心夠堅，佛心夠穩，乃一代高僧也！」

此刻的無塵，像是一個早已看透紅塵之世，參悟得道的佛陀，身影在微風中開始慢慢變得彌散。

無法明白無塵話語里的佛理，只是輕聲說道：「師傅曾說，師弟你天資聰慧，心似玲瓏，可悟透佛法奧秘，看透生死無常，集百年佛運於己身，果然不假！」

相傳，無塵的師傅普智和尚，六歲時就精通佛理，和當時的禪宗大法師論法時提出困惑。

自己所在之地如此貧窮，人們臉上殊無笑意，自己所求何道，為何求道？為何世人如此痛苦？何道才可解惑世人苦楚？人難道是為了經受苦難才來到這個世界的嗎？

禪宗大法師回道：「花開亦會花落，圓月也有陰缺。人生百世，滄海桑田，何能一世不憂。萬事皆喜，人生無常，有痛苦，才能快樂，無七難八苦，何以成佛。」

至此，六歲普智離開了故土，四處苦修求佛，一直到十八歲時在北林寺佈道施法。但他心中的惑一直未解，自己終身所求何道？直到他參悟佛法才找到了自己心中的謎底。

「我只怕自己會辜負師傅的一番苦心，畢竟悟透佛法奧秘，看透生死無常非我這等凡夫俗子……」

「說完了沒有！」

夜孤城一躍而下，突然出現在無塵他們的身後，打斷無塵話語，指著前面的一處酒樓—御風樓道：「我在御風樓等你？」

說完，夜孤城背着獨孤劍匣，悠悠迎風而去。

慢慢的，夜孤城的身影消失在了微風中，無塵煥發的雙眼重新聚焦，回頭看着那座屹立在城中最顯眼而又最破敗不堪的寺廟，緩緩的踏出了一步，與自己的師兄無法朝着那座破廟迎去。

「千山萬水尋奇道，立志潛心建大功。有分有緣休俗願，無憂無慮會元龍。料應必遇知音者，說破源流萬法通。」

無塵言畢，雙眼微微睜了睜，伸了伸腰，抖了抖衣袖，打算上前敲門。

豁然！

吱嘎一聲，從裏面走出來一個衣衫襤褸的僧童，見無塵與無法，那僧童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無塵二人回禮，剛要跟着那名僧童進寺，被卻莫名而來的聲音喝斥住了。

「且慢！」

突然，一個雄厚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僧童望去，只見在遠處走來一行人，這行人各個一身兵甲，手握長劍。

為首之人更是高達八尺，肥頭大耳，身穿火焰金絲甲，手握銀白三尺劍。

「晴空小童，好久不見。」來者一聲官威，緩緩而至。

「阿彌陀佛？」

這名衣衫襤褸的僧童名叫晴空，是苦陀寺中的僧童。

此刻，只見他回頭望着來者。雙手和十，拜念佛號。

看着恭恭敬敬的僧童，來者挑釁道：「哦！對了，你師傅枯心那老不死的可好？」

「多謝關心，師傅一切安好」。

『哦！』

來者一陣唏噓，「本城首正在尋找一個和尚，你可見過？」

這凶神惡煞自稱城首的來者，便是北離地域內秋風城的城首—王自在，只見他打開手中畫軸，畫着無塵的畫像，旁邊更是寫着一串特別醒目的文字『抓到此人，賞黃金萬金』。

「未曾！」只見僧童回道。

「是嗎？你可看清楚了，這是朝廷的通緝令，畫上之人可是通緝犯？」

「阿彌陀佛！」晴空僧童不再言語，只是緩緩的站立在原地默念佛號。

眼尖的王自在見無塵和無法大和尚背對着自己，指着他們道：「你們是誰？轉過身來。」

「遠方客！」無塵背對着王自在，依舊一動不動。

哈哈……

王自在一聲長笑，繞過晴空僧童，走到無塵的正面，對着畫像看了看，道「小鬼，原來你也會撒慌啊！」

語罷！王自在直接神色一皺，向身後的幾位兵將號令道：

「動手！」

一聲令下，王自在身後幾位黃金戰甲的兵將立刻行動，一把抓住那名僧童道：

「小鬼，出家人不打誑語，今日你就要為你打誑語付出代價，給我打？」

訕笑不斷的王自在搖搖晃晃的走到無塵面前悠悠的嘲笑而過，「哦！對了，二位來客，你們也是出家人，你們說我做的對不對，哈哈……」

看着高傲的王自在咄咄逼人的氣焰，無塵『咕嘟』一聲悶響，咽下一口悶氣，不知何時拜念佛號涌黃庭的雙手早已緊緊的攥成雙拳，默默地轉過身去，只留下一道暗淡的背影。

突然，天雲異變，朗朗晴空豁然之間下起了雨。

冷雨不停，黑雲壓崔，整個苦陀寺在層層黑雲之下顯得孤單影薄，像是天庭施威壓迫一般，寺廟佛號涌黃庭的天籟之聲驟然間被雷鳴之聲熄滅。

四野空寂無人，唯無塵和尚轉過身來，一聲聲佛音回蕩不停，雄渾的壓迫感漫漫的擴散開來。就在這冷雨中，他一步一蓮，悠悠的踱著步伐向雨中王自在走去。

而，在他身前，躺着一僧童，此人便是苦陀寺的晴空。

看着王自在快要在漫雨中消失的背影，無塵『撲通』一聲跪地，水花四飛，只見他緩緩的扶起滿身血跡的晴空僧童。

就在他絕望之際，心中久被封塵的一絲戾氣突然詐響，竟桀驁如初的被釋放了出來，他孑然獨行，心中悲憤，深心處熊熊烈火燃燒不止，頃刻之間一滴清流直入心田，沿着全身經脈四處流竄，所到之處滲透灼熱，他無法忍受，仰天長嘯，積壓許久的仇恨頃刻之間迸發。

那道普渡眾生的佛陀背影瞬間變得金剛怒目，只見他放下合十的雙手，道：「佛說命由己造，卻也逃不過這天道，佛你不過是徒有虛名，這天下怎會太平？」

慢慢的，慢慢的，清風拂過，瀰漫的語音開始消散，細雨也搖曳飄零。那悠然漫步在細雨中的佛陀終於停下了腳步，腦海中閃現一句『師傅有一顆悲憫之心，為了普渡眾生，不惜付出任何代價，是很了不起的人』開始反覆回蕩。

精彩繼續，不容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