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3點，我獨自癱坐在酒館的吧台前，無聊地撥弄著面前放著的賬本。

這是我打工一家小酒館，裝修很樸素，有點類似民國時期的普通小酒館。一個樸素的吧台，三四張沒有什麼花紋的方桌，簡簡單單的方凳。

「叮呤，叮呤，叮呤~」門外想起了熟悉的鈴鐺聲，我瞬間來了精神，趕緊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想要整理一下工作服。

一個身著白色西裝的青年男子用手撥開了帘子走了進來，他身型挺拔，身高大約一米八五，帶著一副墨鏡，是一副標準的帥哥臉。

他看了眼慌亂的我，說道：「你又這麼懶散，當心我跟你們老闆打小報告！」

「嘿嘿嘿，白哥你別這樣嘛~我知道你最好了~！」我趕忙撒嬌道，手裡還不忘繼續整理自己的衣服。

白色西裝的青年男子抖了一抖，像是觸電了一般，嫌棄地說道：「你一個大男人不要這樣娘娘腔，噁心死我啦！感覺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嘿嘿嘿。白哥你這大晚上怎麼總喜歡戴墨鏡啊！不會看不清楚嗎？」我不好意思地趕緊轉移話題，然後繼續說道：「今天怎麼這麼晚才來呀，是出了什麼事了嗎？」

白哥坐到了吧台前，摘下了墨鏡放到了一旁，熟練地拿起了一旁的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後一邊喝著一邊說道：「今晚情況有點特殊。這個罪犯有點狡猾，竟然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跑了，老黑正在追捕他。我這邊現在帶著受害人準備先回去。」

「嗯？那他怎麼不跟你一起進來坐一會？不是還有時間嗎？」我看了一眼表問道，現在才三點，距離酒館五點關門也還有兩小時。

白哥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我倒也想啊！但是這貨不知道為啥從頭到尾一句話也不說，就一直悶在那，搞的我也很煩。」

我一聽，馬上來了興緻，笑嘻嘻道：「讓我來讓我來~我出去看看是什麼硬茬！」

「誒！你等......」還沒等白哥說完，我幾個箭步就竄出了酒館。

白哥的車正停在門口不遠處，我來到他的白色跑車旁邊，不禁吐槽道：「白哥是真的喜歡白色啊。」

我看了一下車內，車上正坐著一個小姑娘，穿的是本地高中生的校服，估摸著她大概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白哥的車沒鎖，我鑽進了駕駛座，然後轉頭對著小姑娘說道：「妹妹，你是穿城中學的學生吧，我之前也是穿城中學畢業的~」

小姑娘看了我一眼，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也不說話，又默默低下了頭。

嘿？還真跟白哥說的一樣，現在的小姑娘都這麼沉默寡言的嗎？我撓了撓下巴，繼續問道：「我以前在穿城中學讀書的時候，班主任叫王有才，他現在在教哪個年級呀？你認不認識他~」

小姑娘抬起頭看了我一眼，但是又不是很敢說話，然後又低下了頭。看小姑娘這麼沉默，尷尬地我不知道接下來咋辦。

正當我惆悵接下來說什麼可以化解尷尬的時候，小姑娘低著頭，用很輕的聲音說道：「他教高三2班，也是我的班主任。」

「哦?那真是太巧了~」我趕忙接話道。「我跟你說啊，王老師以前可有趣了~那時候.......」

憑藉我的三寸不爛之舌，前後大概花了十來分鐘，小姑娘終於也沒那麼拘束了，最後成功被我「誘拐」下了車。

我帶著小姑娘回到了酒館里，今晚沒什麼客人，就讓小姑娘也坐到了吧台前。白哥怕小姑娘等會看到他又不說話，也很識趣地坐到了稍遠一點的桌子旁去了。

小姑娘默默地坐吧台前，小心翼翼地說道：「哥哥，我有點口渴。」我哈哈一笑，就算是剛剛在車裡，也是我問幾句她才答一句的。

我回頭調了一杯比較好喝的果汁放到了小姑娘面前，說道：「小尹，試試看，這可是我會調的果汁里最好喝的哦！」

小姑娘叫尹倩，是穿城中學的一名高三學生。

尹倩看了一眼果汁，咽了咽口水，我能看得出來她想喝，但是卻又不敢主動拿。

「哎呀，不要這麼拘束嘛，就當是自己家，拿著喝，別跟哥客氣，哥請你的！」我大大咧咧地抓起尹倩的手，想要把果汁塞到了她的手裡說道。

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尹倩像是觸電了一般，瘋狂地掙扎著縮回了自己的手，果汁也被弄撒在了她的袖口上。

尹倩看著倒在吧台上的杯子跟散落地到處都是的果汁，她急忙看向我，一下子哭了出來，然後她趴在吧台上一邊哭，嘴裡還一邊不停地說著：「對不起我錯了，不要打我，對不起，不要打我，我錯了！」

我從她剛剛的眼神中，看到了驚恐，我能感受到她現在非常地害怕。

看著埋頭痛苦的小姑娘，我不知道怎麼地也覺得心裡一悶。我輕輕地拿回了倒在一旁的杯子，然後重新調了一杯果汁放回到了尹倩的面前。

輕輕摸了一下尹倩的頭，我安撫道：「小尹，別害怕。沒關係的，哥哥重新調了一杯果汁，別怕。」

良久，尹倩的情緒才緩過來了一些。她抬起頭，還有輕輕地抽泣。

「沒事的，別怕。」我安慰道。尹倩情緒終於緩和了一點，小心翼翼地拿過果汁。她很禮貌地喝了一口，她的眼神從一開始的不安，慢慢變得平靜，還透露著一絲高興。

我看了一眼尹倩的袖口，剛剛被打翻的果汁倒在上面，現在還有一點濕。我用手指了指她的袖口，她看了一眼我，然後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有些不好意思地將濕了的那一部分袖口卷了起來。

「嗯？」我瞥了一眼尹倩的手腕，一大塊淤青讓我有點移不開目光。再結合了一下尹倩的表現，我大概猜到了尹倩為什麼是這種性格，以及我剛剛為什麼說把這裡當作她自己家一樣時，她那麼地抗拒。

在果汁中，我加入了一種可以平靜靈魂的材料，尹倩的情緒也逐漸平穩了起來，也沒有一開始那麼害怕和拘束了。

「小尹，能跟我說說你手臂上的淤青是怎麼來的嗎？」我坐到了小尹的面前，溫柔地問道。

尹倩停頓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她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回答道：「是我爸打的。」

隨後的聊天中，我了解到尹倩父母在她小時候便離異了，她的母親從來沒有回來看過她。而她的父親以前很愛她，但是自從五年前做生意被騙破產後，便一反常態，每天酗酒，每次一喝醉就會把氣撒到尹倩身上。簡而言之便是，尹倩被他父親家暴了五年。

而尹倩也從初中開始便沉默寡言了起來。

在學校中，她不敢交朋友，生怕別人知道點什麼事情而瞧不起她。在家中，她一直忍受著父親的家暴，不敢反抗。聊了許多，尹倩也逐漸敞開了心扉。

我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快五點了。「小尹，你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嗎？」我問道。

聽我這麼問，尹倩似乎是鬆了一口氣，也像是解脫了一般，微笑著回答道：「嗯，我知道。」

「那你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事情嗎，可以告訴哥哥。」我問道。

尹倩想了想，然後回答道：「有！哥哥你能不能幫我喂一下我的小烏龜，我怕它會餓。」

「噗呲。」我忍不住笑了一下，說道：「好的。不過你這個小傢伙，自己都瘦成什麼樣子了，還擔心小烏龜以後會挨餓。」

說完我就後悔了，我這話放在這時候說十分地不妥，好在尹倩也沒有在意。

「叮呤，叮呤，叮呤~」門外響起了與白哥剛來時候一樣的鈴鐺聲。

「老白你呀的趕緊出來，馬上要五點了，快點！走了啊！」門外傳進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我跟白哥對視了一眼，苦笑了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白哥回應道。

尹倩似乎也知道時間快到了，主動地站了起來，隨後對我跟白哥各自鞠了一躬。臨走時，尹倩還不忘回頭對著我說道：「謝謝哥哥你的果汁，很好喝，哥哥再見！」

「小尹再見！」我回應道。

看著白哥跟尹倩出了酒館，我鬆了一口氣，趕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後又癱在了桌上。

「你怎麼又癱著了？」白哥的聲音突然響起。嚇得我一個哆嗦。

我問道：「白哥你幹嘛啊，嚇死個人，你不是走了嗎？」

白哥嫌棄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徑直走向了吧台拿起了他的墨鏡，說道：「我來拿墨鏡！」

「哦。」我撓了撓下巴，默默喝了一口茶。

白哥戴上墨鏡，說道：「這個小姑娘其實挺可憐的，被家暴了這麼多年。今天晚上她爸醉酒後還想要侵犯她，她不答應，一直反抗到陽台，最後還被她爸從陽台上推了下來。」

「什麼？」我大吃一驚，我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大罵道：「怎麼會有這種畜生當爸？」

白哥看了一眼桌子，說道：「別太用力，桌子壞了你這個月工資估計也要沒了。」

隨後他繼續說道：「不過她爸之後沒多久也失足摔下了樓。他爸死後轉變成了惡靈，老黑剛剛就是在追他。」

「咚！」傳送門打開的聲音響起，「特么的老白你倒是快點啊！」門外跟著傳來了比喇叭還大聲的聲音，把老白跟我嚇了一個哆嗦。

老白跟我道了個別，便跟老黑一起開車回去了。

我收拾了一下吧台的果汁殘漬，便已經五點了。關閉了酒館的大門，一天的打工生活也便結束了。我回到了更衣室，換回了自己平時的服裝，隨後躺在了更衣室內的床鋪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