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山神廟（1）
「我問你們話呢，你們到底是誰？」
就見着那老者一步步向前，不知什麼木質的拐杖在地上砰砰地撞，一下一下，好似心跳的搏動。莫祭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剛好在正殿的門檻外頭。
那老頭正想發火，忽然就看見了李康，露出了驚詫的神情。
「康子，你怎麼會在這？何叔我不是已經送你出去了嗎？」
李康愣了一下，大約是和自己的記憶進行對比，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注視着那張乾癟的臉，也有些震驚。
「何叔......您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還不是陳家那個混小子搞的。那次祭典上，他惹惱了山神大人，那位大人一發火，就降罪於咱。你走後啊，這個村子沒多久就衰敗下去了。」
老頭顯得有些慍色，面目猙獰了幾分；他很快便意識到自己這幅樣子很可怕，努力地擠眉弄眼，雖然是想顯得慈眉善目些，卻反而更怪異了。
「當時，我許願長生，山神大人大約是不太高興，雖然允諾了，可我也成了這樣。」
看着老頭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如今的李康怎會不清楚這到底是如何造成的？不管怎樣，這個山神一定是個邪性的存在，說不準還是自己以前偶然聽老師提起的那種特殊的陰魂——以人為祭，香火成神的那種。不過他沒有表露出來，只是問老者。
「那還真是......您還記得當年發生的事嗎？」
「當然嘍，那事情我怎麼會忘了。事情還得從陳家那小子說起......」
那老者似乎陷入了回憶，沒有留意到談熙那嘲弄的眼神。
............
那時候村裏雖然苦，但還過得過去。村裏一般沒什麼新聞，所以當陳家老二的媳婦嫁進來的時候，村口的媳婦們着實多了好一陣的談資。
那媳婦是真的漂亮啊，所以連陳家那孩子的父母都懷疑她不是安穩的人——畢竟村裏早有先例，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兩口子恩恩愛愛，過了相當一段令人羨慕的日子。
後來事實證明，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大概婚後一兩年，那媳婦有了。陳家老二對她是那個好啊，結果呢？那媳婦不領情，不久就跟人搞一起了。按著城裏的說法，那叫「出軌」了，還是跟村長家小兒子。陳家老二沒計較，可那媳婦估計是愧疚不過，生下孩子三四年後就弔死了。
那孩子，有那麼個媽，能好嗎？他就是個禍患！天生白髮，不是禍患是什麼？大家都勸着他扔掉這個孩子，他偏不，就養著那個孩子——說不準還不是他的種。
畢竟你也知道他媽都幹了什麼是吧，天曉得她是不是還有別的男人。
估計是那孩子咒的，陳家老二好好一個人，開始喝酒了。那酒不是什麼好東西啊，就一個浪費糧食的敗家玩意，弄的老二整天腦子混混沌沌。陳家父母有次勸他，他沒聽，就給氣死了。
你想想，老二天天喝酒不幹活，能有多少收入？就靠他哥勉強養著，還帶了個孩子，陳家就這麼老二給喝窮了，老大後來實在沒辦法，只好分家去過。
然後有一天啊，來了山洪，百年難遇的大水啊。陳家老二不知是不是給迷了心竅，就去了村外頭，回來是給抬回來的，喝了一肚子水。王婆求了好久山神大人，都沒把他的魂放回來。大家都說是給什麼孤魂野鬼纏上了，多半還是那孩子的問題，
都不敢給他收殮，就李家，就是康子他爹，沒怕，給他湊了副棺材，埋了。
那孩子怎麼辦呢？最後還是陳家那老大好心啊，把他帶回去養了。先不管那副陰兀樣，他幹活也做不利索，照照光就開始病懨懨的。一開始他家嫂子還以為是那孩子偷懶，結果每次都這樣，就只好隨他去了，但也給不了好眼色。
這還沒完，那孩子估計是天煞孤星下凡，剋死了他家裏不說，自個也倒霉，有一次喊他去後山采點野菜，就遇上了山崩，死在那了。
還是康子他爸給他背回村的。
這種暴死的啊，怨氣都大，搞不好還要屍變，王媽就出了個主意，讓山神大人給他祈祈福，讓他早日去輪迴。於是，祭祀大典上，康子他爸就背着那禍星上山了。
後來，你也差不多知道了，山神大人不知怎的就給那混小子惹惱了，就降罪於咱村子了。
一片好心啊，就混了這麼個凄慘模樣啊。
............
「我想問一下......陳家的那個誰到底是怎麼惹惱你們山神大人的......」
莫祭弱弱的問道。他聽了血壓快上來了。雖然他也不知這個故事幾分真幾分假，不過看到談熙的一頭白髮......他覺得這個故事至多一半是真的——就那天煞孤星的說法。
何況他又不是對這裏的故事一無所知。
「我怎麼知道，山神大人的脾氣怎麼是咱這些庄稼人能明白的。」
「那山神大人之前顯靈過嗎？」
「怎麼沒有？以前我那糟老婆子還在的時候，多虧了那大人才治好了病。」
好了，現在莫祭可以肯定這基本是混雜着封建迷信的一通胡說八道了。
尤其是在談熙那目光愈來愈寒的神情佐證下。
呵，他莫祭才不是什麼盲從的人，只不過談大佬一般都是對的罷了。
「真的，康子，趕緊走吧，都讓你別回來了。這個，是你朋友吧？我也不計較你們擅闖的事情了，山神大人肯定也能諒解的，你們趕緊走吧。」
「走？看來，你對自己那通胡說八道也沒什麼信心啊。」
「只會欺軟怕硬的傢伙。」
忽然，站在陰影里的談熙發話了，語氣平淡，卻讓人如墜冰窟。那老者眼神不好，這才留意到這個男子，他的目光瞬間就落在了那頭白髮上，臉上頓時顯出驚愕。
「是你！你把我們村害得還不夠是吧，還來索我這個老頭子的命。好啊，我跟你拼了命，也要把你這個禍根孽胎弄死在這裏！」
「別說的這麼大義凜然，我聽着都不好意思。對了，澄清一下，我姓談，不姓陳。」
「我管你姓啥，-你化成骨灰我都能認得！」
這老頭語氣堅定得莫祭都差點信了。原本想吐槽兩句，結果他回過頭來，就看着那老頭突然高大了幾分，原本皮包骨頭的軀體瞬間隆起了畸形的肌肉。原本就醜惡的面目更是扭曲了幾分，顯露了更加怪異的形象。
「這啥啊，super筋肉人？」
不過這可不是吐槽的時候。那老頭面色兇狠地直接向談熙撲去，莫祭下意識就要上去幫忙——畢竟他記得談熙每次都要唱一大段才能造成殺傷。看着莫祭跑向談熙救場，李康也沒閑着，再次以書化劍，青白的劍鋒格擋住了那筋肉老頭的一擊。
「康子，你怎麼也幫着這個災星！你忘了你爹嗎？」
李康愣了一下，手裏劍的勁力鬆了一瞬，那老頭便排開那鋒芒，乘機向下一壓，眼看着那勢大力沉的一擊就要挨到談熙。
「談哥小心！」
然後莫祭就看着談熙只是舉起手來，輕飄飄地握住這個巨大的拳頭，眼中滿是厭惡與不滿。
莫祭突然想起來那個力道，感覺自己的擔心又是白瞎了。
「真是......醜陋，變成怪物都這麼噁心，果然不該指望你們能給我演出什麼好的劇目。」
「還有，雖然沒有下輩子了，但是還請記住，我是談熙，不是陳平。」
看不清動作，那怪物瞬間化作飛灰消散了，彷彿從未存在過。
然後就聽着談熙對着那正殿緩緩道。
「喂，一直縮著看戲的傢伙，老朋友來看你總得露個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