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兩節課過去，下課鈴聲響起，危慈抬起有些百無聊賴的臉，看着瞬間嘈雜的教室。

「危慈，進度還能跟上吧？」

危慈聞言看去，「還行」

朱月月一臉放心，「那就行。」

「誒，不過啊。」朱月月探頭探腦朝危慈壓低聲音，「要是秦文嫣她們課間來找你怎麼辦。」

危慈挑眉，「你說的是她嗎？」

朱月月神色一僵，猛地回頭。

只見三班教室進來了五六個神情倨傲的女生，為首者的秦文嫣皮膚白皙透亮，身上一股大小姐的氣質。

她笑語晏晏朝危慈走來。

朱月月瞬間緊張，「這，這怎麼辦，她們肯定是來找事的。」語氣中的焦急不假。

危慈穩穩坐在座位上，嘴角微揚，「秦文嫣？」

秦文嫣剛才還帶有笑臉的神色一下變得冰冷，「誰讓你這樣喊我的？」

「誰給你的膽子！」站在秦文嫣身後的短髮女生叫囂著。

秦文嫣抬手，短髮女生一下閉上了嘴。

「這幾天好久不見啊。」秦文嫣微微彎腰，貼在危慈耳邊輕聲道：「那天打你的不夠狠嗎？還能從床上爬起來在這兒跟我裝。」

危慈眼神一冷，一抹狠色瞬間閃過。她微微側頭，看着秦文嫣的眼睛，「那天晚上？」

秦文嫣輕笑，又直起了身，雙手背在身後，歪頭有些調皮道：「難道你忘了，那天晚上我們玩的很開心呢。」

她身後的女生聽到這句話都嘻嘻哈哈笑起來。

「是啊，那天晚上她跟條喪家犬似的，還嗚嗚的哭，哈哈哈哈。」

「不過是個撿垃圾的普通人，也不知道是怎麼進的誠瀾，靠的是這張臉吧！」

秦文嫣微笑着縱容身後這些女生嘴裏不堪入耳的惡毒之語。

「哈。」

危慈突然笑出聲。

原本還在嘲笑譏諷的秦文嫣等人表情一滯，皺着眉看向嘴角掛笑的危慈。

「笑什麼笑，在這兒跟誰裝呢，誰不知道你就是個軟蛋，還在這兒裝硬氣，看我不撕了你那張勾引人的臉！」

在頭上挑染紅色長發的女生上前就要去抓危慈，但下一秒，危慈站起身，渾身戾氣扯住女生頭髮將她重重按在課桌上。

伴隨着女生一聲尖叫和「砰—！」的一聲。

眾人紛紛震驚地看着這一幕。

這，這還是那個一向沉默不語，被人欺負也不反抗的危慈嗎？！

「危慈！」秦文嫣怒斥。

見危慈還是不鬆手，秦文嫣被她的態度氣急，伸手指著危慈道：「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鬆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不客氣？」危慈慢慢抬頭，秦文嫣被她眼中恐怖的寒意鎮住。

危慈慢慢鬆開按著紅髮女生的手，眾人卻見那個女生趴在桌上不動了，頓時一驚。

「孔欣！」

秦文嫣身後跑出兩個女生搖著紅髮女生，她們一臉擔憂憤怒，擔憂是紅髮女生的情況，憤怒是危慈的所做所為。

「好，好啊。」秦文嫣一臉冷笑，「看來你是真的翅膀硬了，放學你給我等著。」

放完狠話，她帶着暈過去的紅髮女生一群人離開了教室。

三班同學一陣寂靜，目光或明或暗打量著危慈，看她會有什麼反應。

但卻見她沒事人一樣，悠然坐回凳椅上，還找前面一臉獃滯的朱月月借了張手帕，認真把她桌上剛才紅髮女生留下的粉底口紅慢慢擦凈后，反手將手帕扔進後面的垃圾桶。

一臉不好意思地朝朱月月說道：「扔掉沒關係吧？」

全班同學：你都扔了才問？！

朱月月張了張嘴。半晌，才吐出一句，「沒，沒關係。」

上課鈴再次響起，老師愈來愈近的腳步聲將剛才眾人心間的驚濤駭浪驅散了些，但還是有人忍不住回頭朝危慈的方向看去。

英語老師站在講台上，一時間摸不著頭腦。怎麼大課間過後班裏這麼靜，平常嘰嘰喳喳的聲音能把房頂掀了。

「咳。」她輕咳一聲，隨後面色一正，清朗的聲音喊到：「上課！」

……

無聊折磨的課堂生活在危慈的期盼中終於來到。只待下課鈴聲響起，危慈精神一震，面露笑意。

「你還有心情笑？」朱月月恨鐵不成鋼，「今天你讓秦文嫣在那麼多人面前出窘，她肯定心裏恨死你了，指不定現在就在校門口堵着你呢。」

「怎麼辦啊啊啊！」她抓狂道。

危慈一臉莫測：「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朱月月無語地看着她，「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危慈笑了一聲，「你怎麼就知道我沒辦法呢？」

她站起身，將書包往後一甩背在身後。窗外夕陽如一抹橘紅的輕紗披在她半掩在陰影中的身形。少女修長挺拔的背影在朱月月眼中，莫名有種驚人的氣勢。

危慈側目，輪廓流暢的側顏帶着微光，她紅唇微勾。

「拭目以待。」

裝了個嗶的危慈心情不錯的邁出教室，但轉頭，眼尖的看到一個女生匆匆從拐角離開。

「哦～報信去了啊。」

危慈挑眉，摸出了手機。

校門外。

皺着眉站在離誠瀾校門口不遠處小巷中的秦文嫣一言不發，身邊那群跟班你一句我一句，字裏行間全都是罵危慈不識好歹，賤人之類的話。

「好了！閉嘴！」秦文嫣頗為惱火，冰冷的看向其他人，「這麼會說，今天怎麼沒見你們在孔欣被打后再說。」

「一群廢物。」

女生們喏喏，低着頭根本不敢與她對視。

秦文嫣冷著臉，「王梵呢？怎麼還沒來，連看個人都能這麼慢。」

「來了來了！」一女生指著校門口的方向。

王梵氣喘吁吁地跑到小巷中，眼中藏着厭煩，低着頭朝秦文嫣說：「她現在就出來了，我看到她出教室了。」

秦文嫣看着王梵低頭露出的脖頸，心裏微微滿意，臉上也帶了些笑，「辛苦你了，回頭我讓我媽給你媽漲工資。」

王梵低垂的頭一臉憤恨，手指緊攥。

「誒，文嫣，王梵她媽是不是在你家當保姆啊？」一個女生一臉天真地問道，眼中卻閃著惡毒的光。

秦文嫣聞言輕笑，假裝斥責：「別在人家面前說這種話，多傷人心啊。」

然後一臉不好意思地朝王梵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她們從哪兒知道的，你別放在心上，你媽媽只有你一個女兒，她在我家拚命工作也都是為了供你上學，畢竟，誠瀾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

王梵身體微微顫抖，內心涌動的恨意讓她想掐死面前的人。可想到母親染上雪白的鬢角，她緊緊閉住了雙眼，忍住淚意，壓着嗓音悶聲道：「我，知道了……」

看到王梵屈服於她，秦文嫣心裏一陣痛快。

「喲，這是在幹嘛？」

眾人一驚，紛紛看去。

只見危慈懶洋洋靠着巷口一側，雙臂環在胸口，右手拿着手機晃了晃，「我都錄下了哦～」

秦文嫣一愣，隨即看向面前的王梵，咬牙切齒道：「你們串通好的？」

王梵瞪大眼，看看危慈，又看看秦文嫣冰冷的神色，連忙搖頭，「不，不是的，我沒有。」

「賤人！」

秦文嫣狠狠給了王梵一巴掌。巷子裏的氣氛徒然沉寂下來。只有王梵輕輕的啜泣聲。

危慈皺眉。

秦文嫣破罐子破摔，狠厲地朝危慈喊道：「把手機給我！不然，我讓你今天爬不出這條巷子！」

同樣的人，相同的語氣，一樣的意思。

危慈腦海中突然浮現的記憶讓她瞬間回到了兩個星期前的晚上。

「我讓你今天回不了家！」

被人推搡著跪在地上的危慈木然地看着面前穿著名牌服飾，神情倨傲，目光高高在上的秦文嫣。

她內心毫無波瀾，眼神空空。看着漆黑不見一絲星光的夜幕，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總是遭遇橫禍。

兩個月前還在流浪的她，這天一如平常的拉着裝滿破舊三輪車的廢棄瓶，正要打算賣掉。

此時正值八月暑期，下午七點的陽光還亮的刺眼。滿頭大汗的危慈被一道尖利的女聲吸引。

「慕容司，你當真沒有一點喜歡過我！？」被淚水哭花精緻妝容的秦文嫣臉上沒有一絲傲意，對着面前一臉淡漠的俊朗少年眼中儘是祈求。

慕容司淡淡地看着她，「如果我哪裏有讓你誤會的地方，我很抱歉。」說完，將秦文嫣抓着他衣袖的手扯開，離開時，無意間看到了危慈。

秦文嫣眼淚奪眶而出，傷心間，也發現不遠處停留的危慈，瞬間她的情緒猛地爆發，「看什麼看！一個撿破爛的不去賣你的破垃圾來看我的熱鬧！」

危慈被她嚇到，離開了這個地方。只是她沒想到，這次意外，竟讓她為此失去了生命。

被霍家人找到后的危慈非常排斥，在問及以何種方式入學時，她選擇了隱藏身份。她不想再引人注目，這個被尋找回家的霍家千金身份，對她來說避之不及。

恰恰也就因為這個選擇，新入校的危慈被高她一級的秦文嫣認出，自己狼狽不堪的一面都被這個撿垃圾的人看到，而且這人還走大運的考上了誠瀾，秦文嫣惱怒得很。找人調查過危慈后，發現她並沒有什麼背景，她冷笑一聲，不過一個撿破爛上學的，敢看她秦家大小姐的笑話，我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於是入學這兩個月，危慈不知暗地裏受到了多少欺負。因為之前過往，她也只將這些遭遇憋在了心裏，沒對他人說起過。

其他人也因為秦文嫣身後站着的秦氏不敢出頭，怕得罪她。而與秦文嫣同為豪門子弟的人根本就不知情這件事，例如霍晴。

所以事情越來越過分，這天放學危慈被扣下，帶到一處荒地，脫去校服身穿名牌的秦文嫣等人，準備狠狠教訓一下危慈。

「你不是骨頭硬嗎！打你這麼多次還不長記性，我讓你今天走不回家，爬著回去！」

眾人一翁而上。

秦文嫣站在一旁提醒道：「慢點，別留印，我可不想惹麻煩。」

躺在地上蜷曲著雙手護頭的危慈閉上眼，面無表情。心裏默念：妹妹，妹妹。

最後，秦文嫣她們走了，留下危慈跌跌撞撞回了霍家，避著所有人的視線進入房中。

她躺在床上，卻不住感到呼吸困難。

寂靜的夜，她孤單的活到現在，最終抱着期望，心衰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