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薴蘿村
薴蘿村是很普通的小山村，村裏的住戶大多都以施姓為主，祖祖輩輩靠着男人上山打柴，女人浣洗麻布為生計，所以日子過得很辛苦。
特別是這十幾年刀兵不斷，人口就凋零的厲害，麻布用量減少，日子就過得更加清苦無比了。
一條溪水河，將薴蘿村分為東村和西村。
與往年相比，今年梅雨季節來的早了些，早春的雨水，就已將三月里的桃花濺了滿地，尤其是西村溪水旁更盛。
由於雨水來的比往年早，溪水也就比往年更充盈，往日裏可以清澈透底的溪水，已經變得渾濁了起來。
施夷光這小半月也不知怎麼的，腰經常酸痛，小腹還時而發脹，時而隱隱的疼，心焦心煩的不行。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還連帶着睡不着，更可恨的是好不容易睡著了吧，三更時分又醒了，然後就睡不着了，這眼睛一瞪就是天亮，白天又困得不行，耽擱了家裏很多活計，見老爹爹對自己也是付欲言又止的樣子，心裏就更加煩躁。
今兒一大早，剛剛下了床，還未站穩，小腹就一陣劇痛，比以往還痛，心裏不由駭然，急急出了屋子，看到正在院子裏晾曬麻布的爹爹，猶豫一下，張了張嘴，不好說出口，只好一擰身，出了院子，緊走幾步就進了鄰家五嬸嬸的屋子。
約半個時辰，也不知鄰家五嬸嬸說了什麼，施夷光手指揉捏着衣角，扭捏著走出院門，微微垂著頭，面色緋紅，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水蒙蒙滿是羞澀，左顧右盼樣子，像極了偷拿了人家剛剛下蛋的母雞。
一抹陽光穿過開裂的雲層，恰好斜照在她裸露出奶白色脖頸上的絨毛，立刻染成了淡緋色，映出令人痴迷的光暈。
五嬸嬸倚在門口，看着施夷光楊柳般移動着的窈窕身姿，眼裏滿是羨慕之色，忍不住喃喃低語道：施家生了個好女子啊，滿吳越也難尋出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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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日後誰家小郎君祖上積了德，能娶她為妻。
院子裏，施老漢已經晾曬完麻布，轉身將從山上打下來的柴，整齊擺在陽光充足的山牆邊，又把已經干透了柴分成兩垛，用新剝下來的樹皮分別困住，這才直起身，看了女兒一眼，眼裏滿是愛憐與不舍之色，拿起扁擔，將兩捆乾柴擔在肩上，向柴門外走，囑咐女兒：溪里漲了水，還涼着呢，歇息幾日再去吧。
施夷光頭垂得更低，臉上剛剛消退的紅色，又立刻紅潤了起來，用細細的聲音回答：店家催過了，家裏積壓的麻布交不上去，要賠償好些錢呢，女兒會小心的，阿爹當心些，早去早回。
施老漢沒有說話，只是嘆息一聲，日子過的苦啊，連年征戰的，孩他娘前年又過世了，大娃子五年前服了兵役，到現在也沒個音訊，也不知是死是活，小娃娃才八歲，這鬼日子，就更難過了。
啥時是個頭啊。
眼角濕潤了，抬起粗糙乾裂的手背，擦了擦，挺直了腰桿，抬頭看着破出雲層的日頭，自語道：娃兒長大了，來年就及笄了，該尋個好人家，可不敢再讓娃兒吃苦了啊。
早到溪水旁的幾個婦女，正嬉笑着浣洗麻布，遠處還有三三兩兩婦女和孩童，兩人抬着或端著或頭頂着麻布，向溪水邊走來。
一個挽著雙抓髻，插滿了桃花的少女，正把一朵粉色的桃花，想着要不要插上的時候，轉頭看到了施夷光，一張嫩嫩的臉，立刻露出桃花般的笑容，扔掉手裏的那朵桃花，小跑到她身邊，伸手抬起麻布另一頭，銀鈴般嬌笑道：「施姐姐，今早你可晚了呢。」
施夷光抬起一隻手，一支支摘下少女頭上的桃花，只留下髮髻周邊的桃花，愛憐說道：「鄭妹妹，還是這麼胡鬧，這花啊，哪有插滿頭的，看看這樣不是更好看了些？」
鄭旦也從髮髻上摘下一朵，順手插在施夷光的鬢邊，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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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施姐姐更好看些。」又說道：「施姐姐，你看那邊......」
「多大了啊，還頑皮。」說着話，也隨着她的目光看向溪水對岸。
對岸一位與施夷光年紀相仿的標緻女子，把同樣粉紅色的桃花，插在鬢邊，偷偷瞄了施夷光一眼，微微一皺眉，雙手捂了一下心口，嘴角流出不經意的微笑，俯下身，赤著一雙白生生的腳在水裏，浣洗著麻布。
那副忸怩作態還自信滿滿的模樣，引來溪水兩邊幾個婦女的嘲笑，而隨後走過來婦女的臉上很明顯流露出厭惡之色，狠狠拉扯一下跟着傻笑的孩童離她遠遠的。
鄭旦邊走邊翻了一下眼皮，小聲說道：「你看，你那個三姐姐，又來學你。」還未說完，紅嫩的小嘴一撇，不屑嘟囔道：「烏鴉學不來黃鶯唱，竟丟人臉皮。」
施夷光輕輕拍了她白玉般小手，嗔道：「不可胡說。」
「啊呀。」鄭旦忽然驚叫一聲，駭了施夷光一跳，急忙問道：「怎麼了？」
「施姐姐，前幾天你總是腹痛，又是心口痛的，今天可好些嗎？」
施夷光一聽這句話，臉上不禁一紅，白了她一眼，嗔怪著道：「好些了，再過幾天就好了，謝謝鄭妹妹挂念。」
日頭已經升得高高的，足有三杆子，施老漢懷裏揣著剛剛從老族長那裏用燒柴換來的兩根竹籤子，心裏盤算著還得換多少根，才能在來年給女娃子兌換一件看得上眼的首飾作為及笄的禮物啊。
扁擔還在肩上搭著，得緊走幾步趕到溪邊，女娃子這個時候萬不敢涼壞了身子，雖說山裏女娃沒那麼嬌貴，可一旦落下病根子，日後就有好苦頭吃了。
往日的小溪此時變成了小河，兩岸邊的浣紗石，沒在水裏，不見了蹤影，婦人們大都赤着腳在水裏，鄭家閨女幫着自家娃子把浣洗好的麻布收進簸萁，見到施老漢走近，紛紛招呼見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