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定格的村莊（6）
「走吧。」
許望垂眼，收起懷中的無霜。
喬闞飛神情複雜的看着許望，通關的方式簡單而暴力，要麼在副本里待滿五天，要麼打碎「鏡子」，解決幻境。
現在，不僅「鏡子」碎了，幻境的力量也被許望的「感知」吞噬的差不多了，按道理，他們就快要脫離這個副本了。
沒過多久，副本就開始融化一般逐漸散去。
副本徹底散去前，一縷不可見的風撩起許望的發尾，又及輕的放下。
一行人重新出現在遊戲大廳，而距離他們進入遊戲，也才不到兩個小時。
喬闞飛和齊莫辭率先出了遊戲大廳，秦鐘山也緊隨其後，許望則是來到了自己的私人空間，找到了荊無雙的無霜。
無霜的劍柄，劍身早就冷了，許望抱着無霜，獃獃地坐在空間里。
荊無雙死了。
許望堪堪意識到這個事。
冰涼的無霜上，悄然落下一滴淚。
荊無雙進入「鏡子」后，面對的是洶湧澎湃的幻境力量，以及瘋狂的人影。
人影是許望，秦鐘山，喬闞飛和齊莫辭，還有荊無雙的仿製品，攻擊、防禦以及反應能力都一比一復刻，荊無雙對付起來很麻煩。
不到四十秒，荊無雙就已經因為失血過多有些頭暈目眩了。
他咬着舌尖，強迫自己冷靜。
乾淨的白色襯衫染滿了荊無雙的血，小臂的傷疤層層疊疊。
來自許望的複製體，荊無雙總是不想過多的傷害她。
即使知道這不是許望，荊無雙也會無限次心軟。
似乎是知道荊無雙的弱點在哪，「鏡子」與幻境結合，讓荊無雙在暈眩里總能看到許望的臉。
沖着他笑。
荊無雙恍惚了一瞬，似乎又回到他活的最輕鬆的那幾年。
下一秒，尖利的匕首就擦着他的脖頸過去。
荊無雙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咳出幾口血。
鮮紅的血掛在唇邊，荊無雙毫不在意的擦了擦，他相貌本就出色，昳麗的臉沾上血色，看着格外脆弱，又淬了毒一般兇狠。
「假貨。」
荊無雙冷笑一聲，無霜以恐怖的速度逼近「許望」，眨眼間就到了它面前。
也正因此，一個人影詭異的掠向他，生死之際，荊無雙咽下一口血，瘋了一般把劍尖送進面前「許望」的心口。
荊無雙鬆了口氣，他手腕用力，斜著斬開人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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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胸膛。
到了現在，荊無雙已經不在乎自己的命了。
就在他坦然赴死時，周遭一切忽然像被按下暫停鍵，荊無雙眨眨眼，無霜抽不出來了，現在除了他，一切都是靜止的。
一個身穿黑袍的男人從黑暗裏走出來，荊無雙索性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很危險，也很強大。
荊無雙能斷定，自己打不過他。
男人走到荊無雙面前，他掌心向上抬起，一面虛擬的屏幕映照在荊無雙面前。
荊無雙一下愣住了，他緊盯着屏幕，屏幕里是「鏡子」外站着的許望。
許望眼神迷茫空洞，像是被抽走了靈魂。
「許望！」
荊無雙焦急的伸出手，想要透過屏幕抓住許望的手，卻撲了個空。
這也讓荊無雙忽然冷靜下來，他緊緊的盯着屏幕里的許望，眼底是擔憂和焦慮，他頭也不抬，聲線平穩，一點也聽不出來受了重傷，「你的目的。」
「你……愛她嗎？」
男人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
這個問題把荊無雙問住了，他沉默的盯着失神的許望，張張嘴，卻沒發出一點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忽然聽到，荊無雙無比堅定的聲音。
「我愛她。」
「愛不是人類的本能。」
「那就克服本能，泯滅它。」
荊無雙目光柔和的看着許望，指尖隔空碰了碰她的臉，「愛不是本能，但愛是最原始的反應。」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又問，「她愛你嗎？」
荊無雙搖搖頭，「我不會，也不想去猜測她愛不愛我，我只知道我愛她，對我來說，我愛她就夠了。」
「即使她不需要你？」
「即使她不需要我。」
男人怔了一霎，隨後抽出無霜，親手打碎「鏡子」，把無霜放到地上。
荊無雙只是眼神熾熱，又擔憂的看着許望，對他的行為並沒有過多的干涉。
看着屏幕里的許望抱着劍叫自己的名字，荊無雙緊緊皺起眉，死死攥著自己的衣角，看着許望忽然憔悴的樣子，他喉間湧出一口血。
黑光沖向許望時，男人注意到，荊無雙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兩人面對面站着，卻沒有任何交談，荊無雙專註認真的看着許望，男人偶然注意荊無雙，偶然看向屏幕里的許望。
在許望脫離血色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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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荊無雙明顯鬆了一口氣，而後就是劇烈的咳嗽，咳出許多血。
「你要見見她嗎？」
男人問。
荊無雙眼睛一亮，又很快垂下眼，「不了。」
「我能碰碰她嗎？」
男人沉默一下，點點頭，「但是你不能出現在她面前。」
「行。」
男人帶着透明的荊無雙，來到副本世界裏，荊無雙目光柔和的看着許望，在他們抽離副本前，荊無雙小心翼翼的伸出指尖，挽起許望的一縷發尾。
一兩秒后，荊無雙輕輕放下，只是指尖還停留在空中，隔着空氣，摸了摸許望的發頂。
柔軟的觸感，是荊無雙記憶里最清晰的。
男人沉默的注視着荊無雙，等到他們一行人抽離副本，荊無雙忽然劇烈的開始咳嗽，邊咳，邊吐血。
或許是注意到男人在看自己，荊無雙隨意擦掉唇邊的血，面色平淡，「即使我沒死在遊戲里，死在這裏，也活不了幾年了。」
「我單親家庭，媽媽被人騙了，那男的有先天性心臟病，這病會遺傳，我活不到二十五。」
荊無雙眼裏忽然出現一絲柔和的緬懷，「二十五，別人有兩個二十五，我只有一個。」
「我媽是個瘋子，我恨她，但是我九歲過生日那天，她死了，以後的十幾年，都是我一個人熬過來的，我不知道要不要繼續恨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在我的記憶里，她永遠瘋瘋癲癲的，抱着一疊氧化發黃的情書，走在大街上，追問別人有沒有見過我爸。」
「我把許望帶進黎明，是因為她的眼睛很像我媽，我媽年輕時應該很漂亮，一雙杏眼明亮純澈，許望也是一樣，我本來沒想過自己會愛上她，也從來沒想過會把她留在身邊，出於某種報復心理吧，我想毀了許望。」
說這話時，荊無雙的神情淡淡的，細看卻能看出他眉眼裏浮現隱約的複雜情緒。
「因為她，我好像第一次覺得我是活着的。」
「與其說她把命給了我，不如說為了她死，我才是心甘情願的。」
「我有幾個一年半？」
「我從來不覺得是我救了許望，是她救了我。」
「讓她離開黎明是我算計好了的，她不走，就會發現我的病，我能讓她跟我耗到我二十五嗎？我知道，這很自私而且對她傷害很大，但是我沒有選擇。」
「遇到她之前，我從來沒想過給自己留後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