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月色
當時張化十分氣憤,遠在山西稱雄稱霸的他,一來到福建便受了欺辱,火冒三丈,指著那塊匾額罵了良久,消了氣,足下一躍,竟然躍起近丈余,這風塵酒店的門接近一丈,他這麼一躍,竟然可以到頂。
他右拳出,拳勢勁猛,這一拳可擊裂大石,匾額乃木製,如何能受得了?
突然,一樣物事從旁側疾至。
張化大驚,這樣物事正是往自己的手掌上飛來的。
他毫不遲疑,不敢繼續出拳,只得收回來,雙目四處張望。
除了黑子倒在地下外,還有那群被他打得東倒西歪的秀才。
一根木箸深深地插在了匾額旁邊的柱子上,深入大半。
張化大驚失sè,暗忖這人的內功實在是高深莫測。
於是他又繼續重新用眼光掃了一遍,這次在黑子的旁邊赫然立着一個青年。
開朗的臉,活力充沛的眼,自信的表情,彷彿他看起來就是天生的自信。
這種自信不是自負,不是驕傲,不是顯擺,這是與生俱來的。
張化開始膽怯了,他為什麼膽怯?
原因很簡單,他和這個青年試探過功力,知道這個青年內功遠勝自己,而且自己剛剛第一遍看向周圍時並沒有看到他,而現在他卻毫無聲息就站在了黑子面前,似乎這一切早就存在一樣。
這等輕功,只能用形同鬼魅來形容了,世上能做到如此的寥寥無幾。
張化自問是望塵莫及。
布衣、布鞋、布腰帶、布束帶。
羅一刀,這是個平凡的名字,平凡的名字背後是一段不平凡的故事。
他本是名家弟子,有着俠義之心,鋤強扶弱,如果說世界上的正派人物都不在了,那麼他就一定存在,他的存在似乎是老天安排的。
張化在他面前顯得有些平凡了,就好像是普通人見到名人一樣,相形見絀。
張化望了望羅一刀,又望了望周圍,心中只有溜走的想法,因為這個人他是鬥不過的。
雖然溜走於他的名聲有損,但是只要保住命,那就是比什麼都重要了。
他正要施展輕功逃走,哪知跨步之際,陡然一樣物事從背後疾馳而來,風聲頗疾,自己不由得停下了步子,不敢再走,低頭看時,一根木箸插在地下。
張化掉轉頭來,道:「你好!」
說話也變得不自在了,似乎有些不敢面對眼前這個年輕人。
羅一刀道:「先前很好,現在不好。」
張化道:「為什麼現在不好了?」
羅一刀道:「先前我叫你幹嘛去?」
張化道:「離開風塵酒店。」
羅一刀道:「不對,差了幾個字。」
張化道:「趁著黑子沒改變主意離開風塵酒店。」
羅一刀道:「那你現在在哪裏?」
張化臉sè忽地變得灰白,道:「你要幹什麼?」
羅一刀淡淡道:「我不想同樣的話重複兩遍,你聽着,現在立刻向那些秀才和黑子認錯。」
張化心中老大不願意,怒道:「什麼!」
羅一刀手中握著一把木箸,取出其中一根箸,敲打着剩下的木箸,出非常好聽悅耳的聲音,彷彿是在竹林中敲打竹子的清脆聲。
張化知道對方手中的木箸想要幹什麼,但是要他低頭認錯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是一方賊匪之,從來只有別人向他認錯,沒有他向別人認錯。
羅一刀停下了手中的木箸,清脆的敲擊聲也隨之消失。
張化大喝一聲,叫道:「我先殺了你!」躍起身子往羅一刀身上撲去。
羅一刀不急不緩,右手倏地出一根箸,手法迅疾,箸的去勢亦迅疾!
箸如刀,刀似箸,箸就好像一把殺人的刀。
忽地張化右手掌中了一根木箸,鮮血立時從傷口處shè了出來,在空中劃了條弧線,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
張化的嘶叫聲徘徊在了風塵酒店上上下下。
羅一刀又取出那一把木箸中的其中一根,輕輕敲打着剩下的木箸。
聲音,幽靜,清淡。這種大自然的聲音永遠是那麼悅耳。
黃鶯的鳴叫是否就屬於大自然的聲音?
木箸敲打的聲音很幽靜,但是在張化的耳里聽來卻如同是一把把尖利的刀刺向自己的心臟,那種刺痛感,撞擊著心臟的每一處每一分。
羅一刀道:「你還要來嗎?」
張化道:「山西來的,豈能怕你!」
他手掌被木箸洞穿了,流着血,但是他卻一絲也不懼,真有一方豪霸的氣概。
羅一刀淡淡一笑,搖頭不語。
不知何時,張化的左手掌也被一根木箸刺穿了,穿過手掌,不久,血流了出來,他又驚又怒,但又打不過對方。
羅一刀道:「你若不認錯,恐怕下一處地方就是你的腳了。」
張化知道這人暗器手法一流,只怕他說得出做得到,可是自己又怎麼可能會認錯,要是傳出去江湖上那還了得?
木箸敲擊聲又從羅一刀的手裏傳來了。
張化思忖良久,最後還是做了認錯的決定。於是走到黑子面前,躬身認錯道歉,又走到了那群秀才面前,躬身道歉,最後瞧了眼羅一刀,道:「我可以走了嗎?」
羅一刀道:「你原本是山西賊匪,**中的大人物,碰上了我我不應該手下留情,但你雙手已經被我暫時毀了,需要一兩年才能痊癒,也就當做是風塵酒店對你的懲罰了,我今rì就不取你xìng命了。
張化也不謝過,只是道:「後會有期,告辭!」施展開輕功,離開了風塵酒店。
山西第一賊匪離開了,風塵酒店也算是平靜了,秀才醒了,大罵那張化。
黑子受傷甚是嚴重,被羅一刀扶在了板凳上。
羅一刀摸了摸黑子的身子,嘆了口氣,道:「這山西來的漢子,出手真不輕。」
黑子悠悠醒來,頭腦依然疼痛,咳了兩聲,吐了一口鮮血。
羅一刀道:「要不要酒?」
黑子點點頭道:「要。」
羅一刀道:「風塵酒店有竹葉青、燒刀子、女兒紅、梅花酒、珍露酒,你要哪種?」
黑子臉sè蒼白,但還是笑了笑,道:「風塵酒店酒很多,但我就要楊梅酒。」
羅一刀道:「好的,馬上給你取來。」
他們倆的一問一答,就好似羅一刀是黑子,黑子是羅一刀一樣,毫無違和感。
楊梅酒,香味濃郁,口味獨特,有淡淡的清香味。
酒入口,含口而入,一陣楊梅的酸味飄入喉中,過後,一片清香縈繞鼻中。
黑子道:「羅大哥,謝謝你。」
羅一刀微笑道:「你醉了。」
黑子道:「有些醉。」
羅一刀道:「醉了就要睡覺,不然酒勁傷人。」
夜了,深了,人睡了,黑子睡了,酒店裏的人也住店了。
月sè凄美。
羅一刀不用睡覺,因為他不想睡,他來風塵酒店的原因並不是為了喝楊梅酒,而是為了看月sè,據說在風塵酒店最高的屋瓦上看月sè可以看到最美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