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朝香的身份是什麼呢?
這個故事或許有些長,簡單概括下來,只有一段話:她為一靈狐和尋常人類的私自生下的孩子。
從某些方面來說,她足夠幸運,從某些方面來說,她又足夠不幸。
自視高貴的靈狐族一般不會和尋常人類聯姻,更不會有孩子的誕生。即使有,大多也在剛出生時就被溺斃了。
她之所以成功活了下來,原因在於她和尋常私生下來的孩子不同。
她沒有表現出來任何和靈狐一族相關的特徵,沒有白毛耳朵,沒有毛茸茸的尾巴,嘴巴的樣子很正常。
總結下來,她和任何一個尋常小孩沒有什麼不同。
所以她很容易就可以偽裝成尋常的嬰孩兒。
然而這種獨特的體質卻成為她未來苦不堪言的源頭。
約莫十歲之後,那些雪白的毛就開始刺穿她的皮膚,如雨後春筍般升出,其痛處不亞於數百根銀針陸續深刺入皮膚。
為抑制這種反應,她不得已開始服用帶有毒性的葯。
對,正是雪燃花。
火灼一般的疼痛之下,那些雪白的毛髮生長被有效抑制了。
然而這並不能一勞永逸,一旦她預感到那些毛髮有重新生出來之時,她就必須去服用大量的雪燃花。
久而久之,她便對那種疼痛免疫了。
如此反覆,她自恃自己是個不能見人的怪物,然而憑藉着面容,成為鳳千言的新寵,倒實屬意外。
她原本為了獲取雪燃花,心甘情願和雪國的白狐一族為伍,憑藉着欺詐之術,多次幫助白狐一族逃脫追殺。
這樣的生活是讓人厭倦的,沒有生趣且不美。
鳳千言出現她眼前的那一刻。她那隻孤獨的靈魂才真正是超脫了習以為常的冰天雪地,開始幻想枯死已久的臘梅重新展開,奪取這晃眼的白森森。
那身形高大的男子打量著倚著門框的少女,他那時還年輕,雖說正是大好年華,風華正茂之時,一雙眸子卻彷彿勘破紅塵一般,他這樣輕聲問著:「是妖?」
這麼一個她幻想了許久的少年郎、溫文爾雅的貴公子,就這麼忽然出現了。
她那時第一次有了拘束之感,面對眼前人,開始了手足無措。
不純凈的血統之下,她比起尋常人更添了些妖氣,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半妖。而對方眉心的朱紅亦展現了他為高高在上的鳳至貴族。
她…不配?
或許,不能這麼直接了斷下定義。
畢竟三分相似就足以喚起一個失心人的全部纏綿。
後來,鳳千言曾這麼評論她:「你和她有那麼一點點像,這也只體現在外貌之上。」
朝香當時並不知曉他口中心心念念的『她』,究竟是何許人。
她如同一個任何一個受寵的愛妾一般,開始貪得無厭索取著寵愛,此時此刻,她甜膩的聲音響起,伸手在對方象牙白的胸膛上畫圈:「千言,那麼你更喜歡她還是我呢?」
幻想中的回答沒有實現,鳳千言只冷冷看了她一眼:「於你,談不上喜歡,你不過是個消遣的物件。」
喏,一個埋在土裏的人,憑什麼還能這麼緊緊抓着他的心呢?
三分相似足以讓她從一個一無所有的可憐蟲,翻身成為別人的主子…
有時她會怨恨自己和雲洛姬的相似,因為那意味着,於鳳千言眼中,她始終只能是他人的影子。
……
惡毒的目光始終沒有脫離遠處的篝火,朝香咬着牙,望向離霜的臉時,恨意又生了幾分。
追鴆輕輕撥動了一下炭火,他嘟囔著:「是居住在野林里的妖物么?」
還是沒有辦法完全忽略,這若有若無的胭脂香味,已經難以掩蓋的妖氣。
一旁傳來零碎的腳步聲,靈櫻不知何時醒了,她揉着惺忪的雙眼,緩慢走向追鴆,她聲音此刻有些含糊不清:「你還不睡么?」
「我在這裏護着你們的安危,哪裏能偷懶睡覺呢。」
「你不會困嗎?」
「現在還不困。」
如同想到什麼一般,少女從懷裏掏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白薯,上面沾染的泥土尚且濕潤,明顯剛挖出來不久。
她撲閃着眼睛,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故作不在意將白薯塞到追鴆手裏:「喏,若是夜裏餓了,就將這個烤了。」
追鴆微愣,接過那隻白薯,下意識問道:「這是哪裏得來的?」
「笨蛋,自然是我在路上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