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手臂可以動了嗎？」

「那麼接下來試試手指，好的。」

「眼睛可以轉嗎？」

……

紫眸少年手中捉著一隻毛筆，細細記着眼前偶人的反應。

一切記錄完畢之後，少年輕呼一口氣，漫不經心道：「大致就這樣了，今天先到這裏。」

偶人睜開雙眼，那張和離霜如出一轍的臉上閃過一絲鬼魅的笑容，哦…或許不能說是如出一轍，為了加以區分，離寒在她右眼角下添了一顆美人痣。

以及，少了一抹眉心紅。

他是自私的，一方面他製作了許多和離霜相當相似的偶人，一方面他又不允許這些造出來的偶人和離霜完全一樣。

早先他製作的偶人，均會有隻有他才知曉的特殊印記。

若星拿起手旁的銅鏡，開始了仔細的觀摩：「怎麼，那個女人的臉便是這個樣子嗎？」

她今日才被裝上眼睛，自然要好生觀摩一下這張臉。

鏡中的女子膚若凝脂，美的讓人嘆息。眼角的美人痣更是稱托著整張臉嫵媚了不少。若星微愣，隨後忍不住嘟囔起來：「不愧是可以迷住元陌大人的臉，這副容貌，我想全天下沒有男人不會動心吧。」

離寒沒有回答，他將手旁的工具細細收拾起來，亦不知過了多久，他抬眸，望向若星的瞬間，俊美的臉上一閃而過的厭惡：「按照約定，你不過是我手中的一個工具，言行舉止均在我的操控之中，若你…」

彷彿聽厭了他的話，女子扁扁嘴，朱唇輕啟，不耐煩一般打斷離寒的話語：「我知曉了，我自然會聽你的吩咐做事。」

完全聽話？恐怕不太可能。

無論如何，她哪怕是再丟一條命，也定然要元陌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若星眨了眨眼，故作隨性的問道：「倘若我違背了你的意願呢？」

「那麼，就去感受什麼是生不如死吧。」

少年語調輕緩，彷彿在說多麼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

他的手段，少有人知曉。

知曉的人，亦已經不在人世了。

冷風拍打着密閉的窗子，整個居所依舊一副冬日的模樣，即使外界尚且綠草如茵，他仍舊堅持如此。

自離開離府之後，他竭盡所能，讓自己遠離原來擁有過的溫暖。一方面是為了壓制宿骨焰，另一方面，便是為了逃離那個噩夢一般的冬日罷。

……

當周遭的雪色隨着車馬的形式，逐漸褪去之時，離霜長呼了一口氣。

這次的離開，出乎意料的順利，哪怕是在回返的途中，亦沒有受到過多的阻礙。

為保全靈櫻的安危，他們決計將其一起帶回南夜國。

只是…

支起的炭火在漆黑的夜中忽明忽暗，樹枝在火焰的灼燒之下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離霜側身向一旁走來的追鴆，她語氣溫和：「靈櫻睡著了？」

追鴆點頭：「回師姐，已經睡了。」

一眨眼，已經兩日了，這樣的舟車勞頓，她一個尋常人，體力和耐力有限，自然是會覺得疲乏無比。

暖光之下，元陌的面色亦被鍍上一層昏黃，他聲音低沉：「若她當真是逃婚出來的，事情與靈狐一族和鳳至一族脫不了干係，情形過於特殊，即使將她帶回，也不是長久之計，反而會為南夜國惹來禍端。」

她早先將靈櫻的身世告知了他，反倒引起了他的不安。

加之，元陌本就是個謹慎的人，雖然，離霜亦是心細如髮的人兒。

話音剛落，離霜輕輕笑了笑：「我…知曉這些。」

對方似乎有些不理解他的做法，深邃眸眼中劃過一絲無奈：「事關你的安危，我不想讓…」

離霜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語：「元陌。」

元陌頓了頓，遲疑在他俊美的臉上浮現：「怎麼了？」

預料到元陌會有這樣的反應，離霜並沒有驚訝，她稍稍定了神，開口道：「這件事我已有打算了，你不必過於擔心。而且我想着，這麼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女，若是婚配給一個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頭，那豈不是太可惜了。」

複雜的思緒自元陌臉上一閃而過，他明顯是想到了一些類似的事，聲音透露著些許無奈：「這類事件，若多接觸權貴，恐怕並不少見。」

年輕貌美的姑娘，誰又不愛呢，加之有錢有權，更為他們的強取豪奪提供了有力後盾。

稍加思索，離霜清冷的聲音響起：「哦？那麼若現在面臨逼婚的是我呢？」

元陌沒有再說話，追鴆亦沒有說話。

那身形消瘦的少年立在一旁，微蹙的眉頭裏不知道掩藏了多深的思緒。

不知這樣僵持了多久，少年扶額，聲音如此的乾淨清澈，說出的話卻讓離霜落入一個尷尬的境地：「師姐武藝過人，不見得有人可以把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