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
九月初，一年一度的開學日到來，縱然再和煦的暖陽也照不到莘莘學子的心中。
「早說讓你把東西準備好，你這孩子。」陳凝媽媽在一旁嘮叨著，雖是夏季末尾，依舊炎熱不堪，僅僅是搬著一床被子，她的汗水順着脖頸滴落下來。
爸爸也跟着幫腔，但語氣輕柔，不過多責備。
「知道了」陳凝臉上掛不住，慢吞吞地從書包里拿出錄取通知書，遞給面前招生的老師，也是她未來一年的班主任。
她此刻覺得五雷轟頂，面前的老頭頭髮稀疏，帶着眼鏡，用智慧的眼睛瀏覽着她的錄取通知書，只是輕輕一眼，就讓人不得不臣服。不正是一中大名鼎鼎的魔鬼老班，趙金成。
她怎麼就這麼倒霉？
趙金成感受到陳凝在心裏編排他似的抬起頭，瞅了一眼才說：「教室在藏書樓的四樓，宿舍在一心樓的六樓，去吧。」
「好的，老師。」陳凝拿起行李拽了拽母親手臂，示意她可以走了，可偏偏意母親看不明白，用着當地方言大聲問道：「老師，你就是凝凝的班主任？有嘛事你跟俺說昂，謝謝你嘞。」
「媽，走了。」陳凝四周環視着，見不少同學的目光放在她身上，她像是在熱水裏一般急躁難安。
「知道了」媽媽拿着行李跟上了陳凝，可是剛邁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對着趙金成大聲說着：「謝謝老師啊，你真是好人嘞，俺們家凝凝有你照顧，俺放心了。」
「嗯。」趙金成輕輕點了點頭，目送著陳凝家離去，嘴角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這是他第n次掛起這樣的笑容，僵硬的嘴角一次次被迫上揚，為的是在家長心中樹起負責任的形象。
趙金成這樣想着，在看到下一個學生時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嘴角怎麼也上揚不起來，厲聲斥道：「你叫林意舟？學校不允許燙頭。」
「是嗎？」
這下倒把號稱魔鬼老班的趙金成說的不知所措了，他只能又重複一遍，「去把頭髮拉直。」
「老班，我是自來卷。」林意舟眼眸澄澈清明，帶着他那溫城味兒的普通話隨意說道。
聲音醇厚而又爽朗。
陳凝遠遠循着聲音望去，直直地與林意舟的視線撞上，後者向她揮揮手，嘴型說了你好二字。
她一愣，下意識攏了攏耳鬢的頭髮，點頭也用口型說道：你好。
少年並不眉清目秀，皮膚白皙，相反小麥色的肌膚和不加修飾的眉毛在他的身上更勝一籌，
寧和的陽光下，一雙眼睛包含着情思繾綣。
莫名的情緒在陳凝心裏滋長，好奇心驅使她去了解這個開學第一天大膽違規的捲毛男孩。
在陌生的新世界，他是第一個與陳凝打招呼的，總歸與別人不同。
「林意舟，你與陳凝同學很熟悉嗎？」
趙金成的聲音又響起來，作為二十多年的班主任很清楚，許多事情要從一開始就殺死在襁褓里。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意舟，試圖看出什麼來，又帶着些許警告。
林意舟感受到魔鬼老班強烈的視線，有些無奈，他只是認識新同學好嗎？至於嗎？這樣子看着他，好像他與那個新同學談戀愛似的。
林意舟轉過頭，對趙金成露齒一笑：「老師，打個招呼而已！「
「趙老師，今年的學生很皮啊。」
趙金成聽聞瞥了林意舟一眼，林意舟立馬收回視線，低着頭，一副乖寶寶的模樣。
「行了，你先去宿舍放行李。我們以後再說。」
「好嘞」
陳凝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偷偷彎起嘴角。
「陳凝，你又發什麼呆？」
「來了」
一中的女生宿舍不叫宿舍，美名其曰公寓，因為是新建的設施齊全，雖比不上高級公寓，總比男生還在掉牆皮的宿舍好上許多。
「陳凝，爸爸媽媽走了，相信你可以做好的，再見。」
「好，再見。「陳凝揮手與他們告別，眼裏透著濃濃的不舍，送出宿舍門外腳步才漸停下來。
「別傷心，有我們陪着你。」一個微胖帶着眼鏡的女孩拍拍她的肩膀，「我叫紀涵一，你呢？」
「我是陳凝」
紀涵一自來熟地挽過她的胳膊，又逐個介紹，她指著一個白襯衣牛仔褲的女孩說：「這是李敏敏，榕城來的。」
「敏敏，這是陳凝。」
被點到的女孩看了眼陳凝，又看到自己身上發漬的襯衫和洗掉色的牛仔褲低下了頭。
別的女孩穿着最新的裙子，而她的牛仔褲卻要穿姐姐剩下的。
她也上高中了，父母從來都沒有為替她想過。
陳凝看出她的窘意，上前一步伸出手，語氣盡量溫柔，「初次見面，以後好好相處。」
「嗯。」
李敏敏抬起頭來，她的臉色依舊很難看，只回了個嗯字便不再說話，連基本的禮貌都做不到。
陳凝尷尬地揉搓著雙手，氣氛一點點凝結，未說出的話咽回肚子裏。
紀涵一一看不妙，拉過自己身側的同伴推到陳凝面前介紹道：「這是李韓語，我發小。」
李韓語長得很高，比陳凝高出半個頭，看起來很健壯，但是她的笑容總是帶着幾分靦腆的味道。
「陳凝，我是李韓語，很高興認識你。」
「李同學你好！」
「陳凝同學，你長得真可愛。」
「謝謝！」
陳凝聽到這些讚美聲，不禁有點害羞，臉上飛起兩朵紅暈。
李韓語看到她害羞的模樣，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頭髮，卻被紀涵一一巴掌拍掉。
「哎呀！」
李韓語痛呼一聲，捂着手指，滿臉委屈，「涵一你幹嘛打人啊！」
「咳咳」
紀涵一摸摸鼻子低頭咳了兩聲，她頭上有一雙眼睛盯着她們，而這雙眼睛的主人就是坐在上鋪的李敏敏。
陳凝心神領會，咬着唇轉身看向李敏敏，發現李敏敏正在盯着她看，眼神中透露着絲絲敵意。
陳凝大膽的回視她，倆人目光交錯，空氣中彷彿傳遞著噼里啪啦的火花。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她的敵意從何而來？
奇怪，李敏敏怎麼單單對她這樣？
陳凝不解。
或許，有些人一旦遇見，就是天生的敵人。
……
陳凝收拾完行李已是中午十一點半，一中為新生準備了開學第一餐，等着他們的到來。
紀涵一挽著李韓語的手又拽著陳凝，「敏敏，吃飯去。」
「我不吃，你們去吧。」
李敏敏頭也不抬拒絕紀涵一的邀請，有賭氣的成分在。
「嗯…」紀涵一語塞，其他宿舍的女生成群結隊的走向食堂，不一會兒只能看見一個個小黑點，再晚就買不上飯了。
「那敏敏，我們走了。」
「嗯」
三人走後，宿舍異常的安靜，李敏敏坐在上鋪，腦袋埋進臂彎里無聲的哭泣。
「陳凝，你是本地人嗎？」李韓語勾着她的胳膊一蹦一跳地問，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冰融化其中。
「是的」
「啊～我還以為你是溫城的呢，有點溫城的口音，不過咱們班不少溫城的呢！」
陳凝撓撓頭，她從小在這長大，第一次被說有外地口音。
「你們今早報到時見到林意舟了嗎？」
「林意舟是？」
「就是前面那個」李韓語略微頷首，「說曹操曹操就到。」
陳凝順着目光看去，一眼就看了引人注意的捲毛。這種程度，不是燙髮說不過去吧。
陳凝片刻的走神，恍惚間林意舟一夥勾肩搭背走到他們面前。林意舟自來熟地笑起來，露出一口雪白而整齊的牙齒。
「呦，這不是今早的小同學嗎，這麼巧。」
陳凝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喚回神智，這時候她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近前，她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說：「你好，林意舟同學。「
勾著林意舟肩膀的宋景揚這時推了一下他，臉上的表情八卦至極，被李韓語逮個正著，「這位仁兄叫什麼名字？」
宋景揚配合的作揖，「在下名為宋景揚。」
不過，這一切與陳凝無關，只有一個林意舟在她眼中，一顆不曾悸動的心吹起了號角，這很難得。
「這位小同學一直看着意舟是什麼意思，我們不帥嗎？」
宋景揚說着撩起自己柔順的頭髮，他的視線若有若無的在兩人身上交換，試圖看出點什麼。
不過很失望，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特殊關係，至少在林意舟茫然的神色中看出兩人就是剛剛認識的新生。
那真是奇怪…
「我叫陳凝」
「知道」
大概是真情流露又或者單純藏不住心裏話，陳凝不假思索順着他的話脫口而出：「我以為不知道」
這回輪到林意舟不知如何接話了，「陳凝，你…」
「我們快去吃飯吧」紀涵一關鍵時候提起他們幾個的根本目的。
「對，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林意舟拿着勺子衝進食堂，把他們落在後面。
陳凝站在陽光下聽到廣播聲才慢慢走進去，廣播正是當下最火的天外來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