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花魁娘子

第三十章 花魁娘子

常緣鋪子也聚著不少人,大多數是來兌換禮品的。

卿若不擅長挑選衣裙,除了便服男裝,女裙基本都是旁人替她操心。

墨玉替她挑了幾件山青色,月色和硃砂紅色的裙子,卿若一律點頭,她眼光不好,只覺得顏色花紋莫要太誇張的就好了。

剛付完銀兩,就聽見有人突然喊:「墨玉,可找到你們了!」

店鋪內算不得安靜,這一聲也就墨玉和卿若注意到了。

就瞧見方才還不知蹤影的徐晴兒,從門外走了進來,卿若瞧她,徐晴兒臉上多少帶着些許不滿。

徐晴兒憤憤地瞥了眼卿若,又越過她,蹭到墨玉身邊,她手指有意地動着,想去挽墨玉的手,卻被對方冷淡地避開。

徐晴兒吃癟地咬了咬嘴唇,她道:「你們方才走時,怎麼也不告訴我。」

墨玉道:「見你觀之入神,不忍打擾。」

方才還同卿若言笑的墨玉,此刻的表情說不上多好,倒像是面對大理寺審訊犯人那般,一副冷麵無私。

徐晴兒語氣又帶訴苦,道:「初來黎都,不認得路,尋了好久才尋到了這處。」

卿若道:「我們以為你會尋着原路回馬車。」

誰知那徐晴兒絲毫不理睬卿若的話,沒等卿若說完,就直接打斷了,轉頭又同墨玉說話:「墨玉這是在幹嘛呢?買衣裳么?」

徐晴兒食指挑起墨玉懷裏準備付錢的裙子,眼神暗帶醋意向卿若這邊掃過,然後又道:「在蓬溪的時候,墨哥哥經常陪我挑選衣裳手勢,你眼光一向很好,今天也給我挑幾件吧。」

墨玉淡淡回道:「你若需要,自行挑幾件便是了,待會一併讓人拿回墨府。」

徐晴兒咬了咬嘴唇,也不再說什麼了,她抬頭又瞧了眼墨玉,見對方的眼神全然在另一個人那裏,心下不由發恨。

店外喧鬧聲乍起。

有人高聲叫喊著:「快看快看,是傾寶坊新來的花魁娘子。」

花魁娘子?卿若眉頭一皺,她向來是討厭這種風塵之地風塵女子。

嬉笑言得金釵贊,年入色衰老病枯。花魁娘子又如何,縱然生得貌美且才,千千萬萬人願擲千金博一美人笑,可到底是權貴下的玩物。

在王公貴族中,這類人的名聲卻並沒有多好,輕俗如此。

京都亂花迷人眼,不願看見以後,而沉溺於酒醉金迷中的輕俗女子,屬實讓她好感不起來。

呼聲鬧聲愈來愈大,喧鬧中忽而有人彈撥琵琶音。

樂聲柔軟輕盈,如一股山嶺清泉,貫穿喧鬧的人群,散流四野。

卿若斷了思索,縱使她不通音律,卻也覺得這琵琶樂聲好聽極了,便忍不住走到了店門邊。

「這是許含光的?何以雲流兮?。」墨玉見卿若聽得入神,站在她身後解釋道。

卿若點點頭,這人她知道,還見過,朔國的威武大將軍,當初兩軍對壘時,她還曾和這位老將軍交過手。

卿若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她第一次打仗,雖說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可是被那凶神惡煞的老頭劈下馬時,着實也被嚇到了,那時卿若把他當成了地獄羅剎也不為過。

要不是蕭澤當時攔下了那許含光的大刀,估計那會卿若就已命喪沙場了。

說來也巧,三年後,那許將軍摔了腿腳,從邊境被調回朔國國都離陽,傷還未好,南楚就打到了離陽,許老將軍帶傷上了戰場,卻被卿若老爹卿叔信打下馬身亡。

到底和她也是有些淵源的人。

「怎麼了?」墨玉問道。

卿若道:「沒什麼,只是覺得,那般凶神惡煞的老頭,也能譜下這般柔情的曲子?」

「若非功名誤身,許先生也是位彈琵琶高手,這曲子所表達的可不是什麼柔情山水,而是悲憤帝君心胸狹隘,奸人當道,與其看着江山覆滅,不如從一開始就不入官場,縱情山水來的痛快。而他譜這曲子時,正是被調離陽的時候。」墨玉道。

卿若不接:「與他被調離陽有何關係?許將軍不是因為摔了腿,無法再受邯城,這才回京療養的嗎?」

墨玉含笑搖搖頭,道:「你可知他為何摔斷腿?」

卿若:「不知。」

「邯城王的小兒子是出了名紈絝,以權壓人,逼着許含光的大女兒同他遊山玩水,可是實際上卻玷污了那女子的清白,許老將軍氣急,便去了邯城王府討說法,結果被老王爺以枉顧王法的名義,打斷了右腿,又上書控訴許含光,稱其品行不端,欲行謀逆之舉。」

卿若有些憤憤地說:「這邯城王實在歹毒,本就是他兒子的過錯,怎麼還欺凌誣告到別人頭上?」

墨玉笑道:「邯城王固然私心,可那朔國皇帝心胸狹隘,容不得臣下半點私心,卻又偏偏懷疑自己的臣下,所以奸臣當道,帝王不仁,僅憑邯城王一面之詞,就將許含光兵權盡收,召回京城,這便是那許含光的國家。」

話音剛落,就聽那原本柔和的曲樂,突然急轉直下,突然急速起來,如馭風之湍流,悲悲切切,如咽如訴。

宛若一位悲切老者,感傷千里山河毀於一旦。四下聽曲的百姓似是被那悲切動人的琵琶聲給驚住了,一時間倒沒那麼喧鬧了。

「如此聽來,這曲子倒也算是佳音了。」不同於之前的固有想法,卿若一直覺得風塵女子,彈奏的也都是那些花柳情醉的靡靡之音。

如今看來,倒也不全如她想的那般,當下又開始好奇起來,會彈奏這種曲子的女子,應該是什麼模樣的。

望去,眾人簇擁這一輛高大的馬車緩緩前進,馬車四下布著淡色薄紗,周圍的侍從或低或高舉著燈籠,燈火朦朧,只隱約看見車內女子低眉側目,斜抱琵琶,手腕起伏。

看不清模樣,卻又讓人覺得,美得恰到好處。

這便是花魁娘子么?

「外面怎麼又有人在彈琵琶?」徐晴兒似乎挑好了衣裳,從裏面出來湊到兩人中間。

這時,有人從人群中擁擠過來,只顧著看中心的花魁娘子,一個沒控制住,直接撞到了墨玉身上。

「啊,抱歉抱歉兄弟。呦,這不是丫頭和墨少卿嘛,還挺巧。」盧塵陽抬頭看清人,立馬咧開嘴笑了。

「你這人,怎麼走路不看人!」徐晴兒拉開盧塵陽和墨玉的距離,叉著腰,護在墨玉面前。

「這是?」盧塵陽一挑眉,看着一副氣煞模樣的徐晴兒,問道。

「徐晴兒,說你呢,走路不長眼睛。」徐晴兒哼道。

「無妨,他是阿若的朋友。」墨玉道。

徐晴兒還是有些不高興地瞪了眼盧塵陽,才乖乖挪到一邊。同時又不著痕迹地瞥了眼另一邊的卿若,嘀咕一句:「果然一號人。」

「呦,哪來的的俊俏小娘子,這般護犢,墨少卿果然好福氣。」盧塵陽摸了摸下巴打趣道,在掃見墨玉愈來愈黑的臉后,立馬識趣閉嘴。

而一旁的徐晴兒臉微微泛紅,倒也不再罵盧塵陽了,還覺得這人挺聰慧。

尷尬地咳嗽一聲,繞道而行,轉而去找卿若,他見卿若絲毫不理會旁邊的事,反而盯着馬車看的認真。

盧塵陽抬手往卿若肩膀拍去,爽朗地說:「丫頭也特意來看這傾寶坊的江瑟瑟嗎?」

「江瑟瑟?」卿若問道:「是那花魁的名字嗎?」

「對啊。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話剛出喉嚨,盧塵陽就後悔了,他怎麼忘了卿若最煩這些個風塵事了。

若是被卿若知曉他同卿易舟特意跑來看這新花魁,明兒被長公主知道了,易舟皮不得扒一層。

「咳,你不知道也正常,我就是順路過來看看,也是恰好聽路人說的。」盧塵陽話音一轉,自以為把自己的話圓得完美。

墨玉側眸對面不遠處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卿易舟正朝盧塵陽和墨玉招手。

結果下一秒又瞧見了卿若,立馬做了個噓聲的動作,然後趕緊灰溜溜閃進人群。

墨玉抿然一笑。

「得了得了,誰不知道你。」卿若沖他翻了個白眼,道:「恐怕我阿兄也在不遠處吧。」

「不在,不在。」盧塵陽依舊一副死鴨子嘴硬,再不濟只有他回家挨打,再如何也不能出賣兄弟!

「你同我說說,這花魁是什麼樣的?」卿若擺擺手,不再理會他的狡辯。

一聽這話,盧塵陽也挺吃驚,他質問道:「莫不是誆我?」

「我就好奇。」

盧塵陽難以置信地瞥向墨玉,見後者微微頷首,這才敢說真話:「這就對了嘛,早和你說了,這些個歌伶樂伎也不全是你想的那般。」

一說起這些是,盧塵陽可就來勁了。

「這傾寶坊的江瑟瑟啊,是最近才來的樂伎,清白身,只賣藝,據說能舞會琴,可卻只賣琵琶音,我和易舟曾借了景王爺的光,見過這江瑟瑟一面,那長得真叫一個絕色,上清天的仙女莫過於此。」盧塵陽回憶起那日,不禁嘖嘖稱奇。

景王爺就是高庭雲,皇宮裏喜詩詞愛歌舞的第一閑人。

不等卿若詢問,盧塵陽繼續接道:「說來也奇得很,這江瑟瑟僅憑琵琶,十天內就成了傾寶坊的花魁娘子,要知道傾寶坊可是黎都出了名的樂伶館,裏面多少奇女子,不過,論長相她當之無愧,論樂技,這?何以雲流兮?便是她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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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下落梅如雪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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