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面來的

許幻隱匿了身形，無聲無息的行走，實時感受着身邊處處生機的濃厚。

與帝國的冷肅、單調不同，這是一個色彩明艷，生機盎然的世界，至於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他暫時還摸不清頭緒。

如果是因為爆炸破開了某種通道，那麼k也應該落在了這裏才對，然而搜尋過周邊，卻始終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吁出口氣，許幻仰頭望着天空。

他有些判斷不準現在要行的方向。

目鏡中，照耀着這個世界的星體，正沿着它的軌跡向遠處落下，往天邊渲染出一層金紅的霞浪。

在以前永無止境的征戰里，許幻也曾見過這樣的景象，可彼時的心緒和處境，與現在完全不同，以至於再次面對這有如神跡的絢麗，一時竟有些難言的感嘆。

正搜腸刮肚的想着形容，義眼忽然主動傳來了示意。

「在這處世界的大氣中，存在許多頻雜的通道，經過分析，我已將其中的30%標記為可用，幻，是否進行併入？」

許幻一驚，既然擁有發達的無線通道，那就說明這個世界，並不像他之前所認為的那樣原始無害，在這一點上，他顯然犯了錯誤，而如果能夠浸入當地的信息網絡，則無疑可以補齊他在這一方面的失誤。

「巴蒂，盡量選擇低風險的通道，併入進去！」

「進行風險過濾...幻，這裏的信息網絡儘管很龐大，但卻基始於一種符號的進位轉換，即使加密，也只是純粹的邏輯運算，並不具備威脅等級的風險，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和節約能量，我會選擇一條開放的通道...好了，我們現在已經成功併入。」

左眼一眨，隨即傳來畫面，那是本地網絡中的一個個頁面，順着這些，許幻不斷擴展，很快，包含着人文、歷史、社會、科技等層面的相關信息，就如一朵朵奇麗又陌生的花兒，綻著異彩，呈現於他的眼際。

有關各個種類，乃至於整個世界的真實面紗，因為一根毫不設防的無形之線，被他得以悄然無息的，輕鬆揭下。

這無疑是一場信息風暴，即便是經過了神經改良的增強腦，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予以迅速消化。

而面對着包涵了一個世界的海量資訊，許幻從最初的震驚，漸趨沉浸，以至流連於這片丰姿多彩的異世界花園，久久不願離步。

隨着夜幕降臨，因為過於投入，而忘記了解除隱身的許幻，安靜的融進了夜之一隅。

可相同夜空下的另一處「古戰場」，此刻卻是燈火若織，人聲如沸。

七八輛閃著警燈的大小車輛，圍住了許幻之前短暫駐留的片場，拉起的警戒線，將所有的劇組人員以及群演囊括在內，給出的理由是協助調查，不過看起來更像是一網打盡。

劇組已經炸鍋了，明明是主動報的警，到頭來卻扣著自己不放，拍攝沒法進行了不說，就連行動都要受限，於是要麼拒絕配合，要麼大吵大鬧。

群演們更不消停，這天都黑了，什麼時候回去都沒還個着落，有要吃的，有要錢的，有東拉西扯的，還有肚子疼要去廁所的，搞得現場問詢的警員，那是一個賽一個的頭大...

距離紛鬧處不遠，停著輛掛有普通牌照的商務車，隱在燈光閃爍的警車後面很不顯眼，一個戴着眼鏡，衣着嚴整的中年男人，正在車旁接聽着電話，細潤白凈的臉上，掛着笑意淺淺，手指間的半隻香煙，繚燃在夜風的吹拂里，忽明忽暗。

「我可不敢誇口......你也知道，以我目前的人手和資源，說難聽點兒，只能是疲於應對......我倒是希望能放開手腳，可總要遵照總會的具體決策嘛......呵呵！我一定儘力......好，就這樣，再見。」

掛斷電話，男人將香煙吸盡，拋下煙頭隨腳碾滅，而趁此當口，一個額角沁汗的年輕人適時出現，撐滿的薄襯衫凸顯出圓潤的身材，一張笑吟吟的圓臉上，透著些莫名的興奮。

「周會長，情況基本問清了，綜合劇組人員講述，下午4點左右，這個人穿着一副，好像是麥國電影裏面士官長那樣的盔甲，突然闖進片場，破壞了劇組的拍攝，導演氣不過找他理論，沒想到他突然出手，把一個劇務打飛了30多米。」

「打飛了？怎麼打的？具體點說。」

「劇組說是一拳，可據群演描述，是那個導演讓人去扒他的盔甲，結果被他一甩...那個劇務已經送醫了，全身多處骨折，大面積軟組織挫傷，中度腦振蕩，滿口牙掉了將近一半...就只是被甩了一下...」

「...還有呢？」

「哦，還有，這個人更奇特的地方在於，事後他轉身就消失了，據目擊者講述，是憑空消失了，突然就不見了！而且，所有對他進行了拍攝的手機，全都被干擾，沒有一個人拍到了他的真實影像，據此，我認為他起碼具備了一定的電磁掌控力。」

抱臂聆聽的周會長，聞言深吸口氣，抬起頭，盯着遠方烏沉的夜空看了一會兒，才幽幽的吐出三個字。

「麻煩嘍！」

「異於常人的力量，還能隱身，再加上你說的電磁掌控，如果這些屬實，這將是第一個被發現的，掌握了不同能力的異能者，他會是什麼等級？a級？s級？！」

「周會長，現在還沒法確定，他的能力是出自於那副奇怪的盔甲，還是他自己本身，而且，根據目擊者的講述，我發現了一個情況，這個人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也從沒與人有過任何交流，這不符合以往異能者現身時的舉動，再加上他那副奇怪的打扮，綜合起來，會長！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哦？」

面色白皙的周會長將目光放平，認真看着這個眼裏有光的年輕人，他到這裏的時間不長，但相關的人事詳細早已盡曉，這個胖胖的傢伙叫吳子樂，據說在某一方面的直覺，準的嚇人，人送綽號，「靈犀一嘴」...

「說說看。」

圓潤的吳子樂，屏息斂神，緩緩豎起一根手指，往上一戳。

「我在想，他會不會是上面來的？」

「上面？」周會長眉峰交錯，眼睛往上瞟了瞟，「你是說...」

「外太空！外星球！他以某種我們不知道的方法，或者乘坐飛行器來了我們這，這樣就說得通了！」

「噢！這個...嗯，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著痕迹的抽出根煙，語出驚人的吳子樂則迅速遞上了火，周會長順勢吸燃，點點頭，眼鏡片上折出的燈光，隱在吐出的煙霧裏面，飄飄冉冉。

嗎個巴子的！我還以為...

「這樣吧，你安排人去相關的空天監測機構，從側面打聽一下，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我這邊協調本地警署，在周邊摸個底，看看能不能抓到線索，另外，在報告裏不要隨便加入你的猜測，只寫事實和經過，讓他們自己判斷就好。」

「我明白。」吳子樂垂肩，隨即振首，「可是光是這麼做效果不大啊，咱們不能公開露面，就沒法得到相應的支持，太被動了！而且相應的人員與裝備也不足，很難做出及時反應！」

輕輕吐出口中的煙霧，周會長揚了揚手裏的手機，稍微顯出些無奈。

「剛剛才通過電話，總會方面的決策依舊不太明確，不過，既然我們掛着探索協會的名頭，那就充分說明了我們行事的隱秘性，要盡量避免因為疏漏，而將恐慌傳播給公眾，所以，在現階段，我們仍然要保持低調。」

「再說了，就算要申請資源，也得有的放矢才好，我們目前掌握了什麼？隔空連環殺人案和馭蟲者王竟，還有河灣村的不明空洞，都有什麼進展？小吳啊，你有能力，也有幹勁，我是很欣賞的，越是這種重要關頭，就越要突顯出你們年輕人的作用！這樣吧，再去檢查一遍，確保沒有任何的影像遺漏，同時查一下周邊監控，這個人太危險，一定要找到！」

吳子樂點頭，領命而去，看着他漸漸融於夜色的背影，周會長摘下眼鏡，揉了揉臉，對着頭頂模糊的夜空，口中喃喃自語。

「異能者、異變物，妖魔鬼怪...現在竟連外星人也冒出來了？這個世界啊……」

......

「滴滴滴！」

急促的警報音，將許幻從沉浸式的信息灌注里驚醒，然而隨着戒備，卻沒有給出更具體的警訊。

懷着警惕，許幻轉首四顧，忽然，腳下響起了斷斷續續的淅瀝聲。

低頭。

一隻黑色的陌生生物，正以某種奇怪的姿勢，往他腳上澆注著黃褐色的體液。

......

這是什麼？

義眼聚焦，依照生物特徵在網絡上進行檢索，很快，就辨析出了這個生物的底細。

狗，一個由野獸馴化而來的物種，機敏而友善，被人類譽為最忠誠的朋友，但是遺傳了部分祖先的習性，尤其喜歡用尿液標註所屬和領地。

「呼！」

許幻鬆了口氣，一隻低等無害的馴化獸而已，絕對是巧合，不然它沒可能看穿戰甲的隱身。

嫌棄的甩甩尿液，抬腳把黑狗趕開，而後一股虛弱感，兀然湧入了身體。

伴着疑惑，許幻在目鏡中調看狀態，只見其上赫然顯示出，戰甲能量已然見底...

怎麼會這樣！

即使一直維持在隱身狀態，所剩的能量也不該這麼快就消耗殆盡啊...

然而滿身的虛弱感卻在向他證明，不只是戰甲，就連他自己，也沒能逃過這種快速的能量流逝。

這隻有一種可能...

許幻調出能耗，果不其然，數值呈現出井噴式的上升，而再根據換算，身處這個世界，動態的能量消耗，至少是之前的五倍。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簡直太糟了！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看了眼遠處探頭探腦的黑狗，許幻抬手按在腦後，果斷啟動了剝離程序，經內部許可權確認之後，戰甲，便根據使用者的命令開始解除。

隨着一陣錯綜難辨的複合與分解，諾大的全覆戰甲，最終變成了盤子大小的的黑色碟狀物，被一個黑髮激揚的矯健年輕人，穩穩的抓在手中。

夜色烏垂，月光被層雲遮擋着時隱時盪，許幻，這個跨越了不知多少距離的異鄉來客，終於，將自己的真實面貌，暴露在了這陌生世界的雲暮之夜。

貼身的銀灰色作戰服，包裹住歷經改良而強如鐵石的身體，俊美的面容，則流露出逼人側視的鋒芒與桀驁。

帝國的生化戰士，大多基於頻繁的藥物刺激而面目醜陋，個別的，甚至會因為基因強化過度，從而導致身體發生大範圍的畸狀變異，然而特種軍團，作為帝國的臉面，從不允許成員的負面形象對帝國造成不良影響，收錄的戰士不僅要精挑細選，而且會基於每個人的特點，進行全身性的生物改造，並統一加入符合高層審美、以及貼近帝國特質的風格要素。

因此，特種軍團的成員，無一例外，全都擁有着近乎完美、無可挑剔，乃至於灼灼逼人的氣質與風貌。

環視四周，確定了附近並無危險，許幻左眼一眨，憑空投放出一張，只有他自己能看得見的長方形「畫布」。

這是一種二維收納技術，叫做「次元庫」，可以將需要儲存的物品，按比例化作二維狀態納於其中，等到取用時，離庫即還原為三維實物，既方便又隱秘，而為了奪取這項技術，帝國不光進行了漫長的星域戰爭，甚至付出了十數萬戰士的生命。

自庫中取出一罐聚能營養液，許幻飲了幾口，感受着體內虛弱被慢慢的填補，又再度把它放了回去，之後看着空蕩了許多的「畫布」，無語沉默。

那裏曾經鋪滿了各類裝備，支撐着他在戰鬥中，可以毫無保留的將火力傾斜到敵人頭上，可是自從斷掉了帝國供給，一切都不同了，現如今，就連維持也近乎成了一種奢望。

濃重的夜色里，許幻嘆出一口氣，對着遠處窺望的黑狗，鬱悶地揮了揮手臂。

愚蠢的馴化獸，離我遠點！我可不是你的所屬物！

然而，他卻忘了，戰甲之前沾了穢物，一旦解除戰備轉為甲碟，就會自主將內部那些不潔的物質，轉化成一種極易揮發的液體，以類似分泌的形式，釋出體表進行排放。

而這種液體，有個不太受人喜歡的特性。

就是在剛剛分泌出來的那一刻，異常的滑膩...

於是，隨着許幻揮動手臂，甲碟一下子沒握住，滑溜溜地脫手而飛，劃出一道大大的弧線，唰啦一聲，掉進了黑狗身旁的草叢中。

黑狗懵懵然被嚇了一跳，可旋即便興奮地撲向草叢，不等許幻追近，就已經咬住甲碟從亂草裏面竄了出來，瞪着烏溜溜的眼睛，與半途僵立的許幻，隔空對視...

夜靜，星泯，許幻的心裏有些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