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狼子野心掘地謀

醫衡出發這天，天空是陰沉沉的，厚重的雲層彷彿隨時準備壓下來，山崖下的河流仍然波濤澎湃的涌動，岸邊已經光禿禿的，不見一點植物，格外荒涼。

小鬼背著背簍跟在醫衡身旁，他是來送行的，也是來觀禮的，即將過河的潤隆都整裝待發，而岸邊的生靈表情都很嚴肅。

醫衡探出一隻手，小鬼卸下背上的背簍，交到醫衡手裡，醫衡背好東西，看了一眼祖地的方向，又看一眼小鬼說：「小心點兒。」

獸皮鼓開始有節奏的敲擊，小鬼自打昨晚知道那個壞消息，就一直憂心忡忡的，就這走神的功夫，只見醫衡動了幾下嘴唇，卻沒聽清他在說什麼。

「師父，注意安全，盼歸。」，小鬼想了想這麼和醫衡說道。

醫衡摸了摸小鬼柔軟的發頂，毅然轉身走向了過河的隊伍。

一隻只菲洛用嘴咬著繩子，開始朝對岸非去，壯觀極了，就像許多吹滿氣的氣球，一起放氣，在空中快速彈射著，向對岸飛去。

等到它們落到地上，第一批選出來的，相對來說比較瘦小的勇士先爬上了繩子，快速向對岸挪去。

他們能否到達對岸，一方面取決於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也要看合作的那隻菲洛的體力。

一隻菲洛支撐不住了，被帶著向岸邊拉去，一下子掉了下去，它迅速鬆開繩子飛了起來，而那隻隨著繩子一起掉下去的潤隆，就要自求多福了。

如果他速度不快，只要抓緊繩子就還好，最怕的就是已經快到對面了，結果自己的搭檔堅持不住了。

他會隨著繩子掉進下面奔騰的水裡，水流湍急，水裡還有噬靈蟲聚集的水草......

隨著一些瘦小的潤隆到達對面，菲洛們就多了強而有力的助手，一些身材勻稱的勇士也開始過河，牧原就在其中。

他們之後是普通潤隆，然後是治徒，治徒之後是強壯的勇士。

這種安排是為了避免，到達對岸的潤隆拉繩子太久，後繼乏力，抓不住繩子。

對比來說，強壯的勇士掉下水，會比治徒掉下水存活的概率更大。

醫衡開始過河了，噩夢考官標下時間躍點1.

醫衡慢悠悠在繩子上移動，好不容易快到對岸了，卻飛來幾隻噬靈蟲，許是聞到了成廊上的草汁味兒，它們沖了過來。

手腳都占著的醫衡立刻趕到捉襟見肘，左右為難，牧原和身後的潤隆說一聲，鬆開了繩子，彎弓射箭。

隨著牧原的箭射出，幾隻噬靈蟲應聲而落，掉進了下面的水裡，醫衡鬆了口氣，儘力向對面爬過去。

就在牧原準備拉醫衡一把的時候，一陣狂風襲來，本來被噬靈蟲啃噬的只有一根破爛繩結連著的成廊，徹底掉了下去。

醫衡眼角的餘光，掃到那綠色的成廊，驚呼一聲就要鬆開手去抓。

牧原心頭一緊，抓著繩子猛地往下一探，拉住了醫衡的衣角。

成廊掉進水中，翻滾著隨著水流奔遠，醫衡仍然不敢置信地伸著手，在空中撲騰。

「醫衡，別動，你想我們給你陪葬嗎？」

醫衡被拉上去后，竟然哭了，小鬼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醫衡。

「老頑固，有你這麼坑弟子的嘛，好端端非把我拎出來，我沒了，你的良心不會痛嗎？這麼一趟生死之行，你個老東西連送我都不來送送......」，斥責著七長老，醫衡的眼睛卻一直盯著成廊飄走的方向。

小鬼啞然，他突然理解了一句話，每種選擇都會有相應的結果，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就要接受這種選擇所帶來的結果，因為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

小鬼就蹲在地上看了很久，看菲洛把油灑到樹上，看噬靈蟲控制那些枝條揮舞，試圖甩開樹木上的油，看到他們點著了異化的植物，看著噬靈蟲慌慌張張飛出來亂作一團，看兩方的傷亡，看醫衡越走越遠......

小鬼還是沒感覺到氣感，就像醫衡沒有抓住成廊一樣。

岸邊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小鬼也往回走，走到一個僻靜之處，幾個孩子悄悄圍了過來，擋住了小鬼的視線。

「你們，有事嗎？」，小鬼很是疑惑，在祖地時日尚短，除了他的室友，他還沒認識幾個同齡人。

幾個稍大孩子臉上，臉上帶著半張木質面具，露出了讓小鬼不明所以的笑容。

「我們呀，就聽說你是七長老的衣缽傳承徒孫，所以想和你交個朋友。」，隨著最大的孩子慢里斯條的開口，其他孩子讓出一個出口，顯然是只讓小鬼往那裡走。

「交朋友，好啊，我最喜歡交朋友了。」，小鬼邊向出口走去，邊轉著眼睛四處打量，這幾個小潤隆這架勢可不是交朋友的樣子。

「哈哈哈，小鬼兄弟爽快，既然是朋友，你身為弟弟，是不是應該給幾個哥哥一些見面禮。」，最大的那個眯縫著眼看著這個言聽計從的小孩，暗暗盤算著怎麼哄騙他。

「小事兒，不過幾位哥哥知道我叫小鬼，各位哥哥叫什麼名字？」，小鬼越走越是著急，周圍還是沒看到人，甚至感覺越走越偏了。

「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想要驅除噬靈蟲毒的藥方。」

「噬靈蟲有毒？」，小鬼驚疑。

「你不知道？」，有一個孩子沉不住氣了，然而還沒等小鬼高興，卻被那最年長的孩子敲了一下腦袋。

「閉嘴，醫衡帶著你救人了，還讓你單獨救人了，你說不會才是在裝傻，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那大孩子目光一下子狠辣起來，所有的孩子也都圍了過來，摩拳擦掌。

「不是不是，我真不知道，我都是拿師父直接配好的藥粉。」

「還嘴硬？看來是得讓你吃點苦頭了。」，最年長的孩子見小鬼不說實話，攥緊了拳頭就一拳捶過來。

「其實不是我不給你們，而是那藥方有問題。」，小鬼閉上了眼睛，用手捂著頭大聲喊道。

那隻拳頭停了下來，「那是我們的事，你只需要把藥方交出來。」

小鬼確實沒說謊，那張藥方需要一種藥引，而藥引七長老沒10天去禁地里拿一次。

小鬼把藥方背出來，但是暗中改動了兩味葯，這就變成了小鬼正學著的，治療外傷的常規藥方。

「大哥，這小子說的這幾味葯，有三種我好像見醫衡用過。」

最年長的孩子點了點頭，揮揮手道：「你走吧！」

小鬼鬆了口氣，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一個孩子一棍子悶了過來，小鬼眼前一黑。

小鬼再醒來的時候，躺在不知道哪裡的地上，周圍靜悄悄的，嘴裡塞著什麼東西，四肢也被固定住了。

天色好像已經黑了，臉上蓋著的麻布上沒透出太多的光亮，小鬼試圖動了動，一根木棍就戳了戳他。

「你一個祖地的外來人，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被醫衡收為徒弟，還有醫衡護著你，這次醫衡走了，我看你怎麼辦？哦，忘了告訴你，你現在就躺在一片墓地里，蓋棺！」

小鬼拚命叫喚，可是嘴裡的東西讓他不能發出準確的音節。

小鬼聽見蓋子合攏的聲音，麻布上透出的最後一點光也逃走了，一塊塊土壤「咚」的一聲落在薄得不能再薄的棺材蓋上，也敲在小鬼幼小的心上，零散的土順著蓋頂滑下去，也帶走了小鬼的希望。

小鬼拚命掙扎，他的手腳被勒得透紅，他是真沒想到這些傢伙這麼喪心病狂！

扭了好久，小鬼才扭到一個角落，他現在要節省體力才有可能等到救援，別說他被綁住了手腳，自己打不開棺木，更何況現在外面都是他們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沒了動靜，小鬼的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困難......

遠處好像有鈴鐺聲傳來，小鬼拚命用腳踢著棺材板，那鈴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

一心求活的小鬼沒發現有什麼不對，這鈴聲穿過土層，傳來的聲音就像在空氣里一樣。

噩夢考官標下時間躍點2。

在小鬼看不見的視角里，一團濃密的黑氣在曠野上飛速移動，鈴鐺的聲音正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那團黑氣掃過一座座墓穴，路過小鬼這裡，小鬼感覺那鈴聲彷彿就在耳邊響起，而後是一陣刺骨的冰涼。

棺木中的小鬼突然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布娃娃一樣睜著眼睛，軟倒在棺木之中。

小鬼感覺身體輕飄飄的，被綁縛的手腳突然鬆快了，來不及慶幸劫後餘生，他震驚地張大了嘴巴，因為他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個陌生的環境里。

小鬼正站在一個黑色的圓筒里，圓筒上有著湖藍色的花紋，這些花紋里還影影綽綽遊盪著什麼東西。

圓筒的下面是平坦的，周圍很多種族的生靈圍著小鬼，有潤隆、有菲洛、有安克碧、有小鳥、有魚兒......

只是他們的臉上都縈繞著黑氣，表情也木愣愣的。

遠處，兩個衣著奇怪的人走了過來，他們和祖神長得很像，應該是出於同一種族。

「附身別人，罪加一等。」小鬼看到走到眼前的人，這兩個穿著黑色風衣，和編寫員一樣的人，拿筆記錄著什麼。

「算了吧，這麼小的孩子懂什麼？放在咱們那裡這孩子也就5歲大。」

「就你心善，每年業績都不達標。」這人雖然抱怨著，但還是把那八個字劃了下去。

「可是這孩子身上沒有怨念啊，小傢伙，告訴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有一個黑風衣迴轉了身問道。

「小鬼，3歲，叔叔，這是哪裡？」

「3歲，你瞧我說吧，這孩子也就我們那5歲孩子的樣子，小鬼，這裡是幽冥快車。」

「為惡不在年高，這名字，難怪死得早。」

「死？我沒死，我沒死......」小鬼聽到這個字眼，看看周圍，突然驚叫，可是剛才很溫和地問他名字的叔叔，手指散發青光，點在了他的額頭上，小鬼就不能說話，也不能動了。

好像什麼東西，從小鬼體內抽離，進入了那個叔叔的手指里，在另一個叔叔看不見的地方，這個叔叔笑得稍顯怪異，他的嘴唇輕輕蠕動，這時小鬼腦海響起一個聲音——「你很美味」。

小鬼：？？？

「兩位大人，你們可能抓錯人了。」，一個有著白花花的長鬍子，穿著道袍，束髮的老道士在空中飄了過來。

不同於其他生靈的黑氣，這老道士身周散發著金光。

「抓錯了？」，之前不聽小鬼解釋的那個人，在經過老道士提醒后，才仔細看了一眼小鬼。

他的眼睛完全變成白色，小鬼的生命火雖然微弱，但是正燃燒著。

他們之前以為是怨氣的黑氣，隨著小鬼的呼吸在他的身體內流動，這是陰靈體？

「原本應該是引靈體。」，老道士撫摸著鬍子說道。

兩個幽冥快車的接引官沉默了，引靈體變成陰靈體，這得怪他們未經仔細查探，就把人拉上了車。

另一個接引官更無語，剛才他還偷偷嘗了一下這孩子靈魂的味道，這下惹上巨大的麻煩了。

「現在怎麼辦？」

「兩位大人，不如讓貧道和他談談？稍後在麻煩你們儘快把他送回去。」

「好！」，其中一個接引官馬上答應，他們巴不得趕緊甩了這爛攤子，能有人願意幫他們收拾手尾，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在小鬼躺著的墓穴的裡面，一直沒得到小鬼消息的七長老，終於帶著來求救的莧蘚，還有治徒們直奔墓地而來，只是已經姍姍來遲。

墓穴很快被挖開，看到小鬼已經有些僵硬的身體，七長老一陣陣發暈，這是醫衡交給他好好看照的孩子呀！

一個機靈的治徒跳下去，招呼兩個同伴，盡量平穩的把小鬼抬出去放在地上，解開他的手腳，摳出塞在他嘴巴里的東西。

「七原師，您還是試著救救吧。」，這名治徒勸道，讓七長老回了神。

儘管知道沒什麼希望，七長老還是拿出畢生所學，就好像小鬼好像還真的活著，身體還未冰涼。

一次又一次，七長老好像失了魂，莧蘚更是後悔極了，如果自己不跟蹤那些壞人，而是先去找七長老，這個小弟弟是不是就還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