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禁閉之禍(二)

第8章 禁閉之禍(二)

康澤輕輕一笑,盯着康嵐瞧了半天,想來昨日回來之後,都是這妹子照看守護,立時心裏湧起一股暖流。瞧著康嵐只披着一件不厚的絨袍,忙將身下錦被往康嵐身上蓋些。

也許是大病一場的手粗笨重,也許是康嵐睡覺太淺。康澤這般小心動作,卻還是吵醒了康嵐。只見女孩緩緩起身,輕柔惺忪睡眼,右手觸頭輕輕揉搓,跟着連打兩個哈欠,這才睜開眼眸,看着康澤正一臉笑容的盯看自己。康嵐猛然張大嘴巴,雙手立刻捂在嘴邊,杏眼微張,眼角帶喜。慌忙起身,就向門外衝去,邊走邊喊,「二哥······!」

康澤驀然大手一揮,向前疾抓,一把勾住康嵐腰間衣裙,輕輕說道:「父親大哥他們昨日累了一天,此刻,別去吵醒他們。眼下時候尚早,你也回房補補覺!」

康嵐轉身,搖頭如風,嘟嘴道:「不嘛,我就陪着二哥!」

康澤在她鼻尖一刮,跟着微微笑道:「你要不困,那我們兄妹說會話吧!」稍稍停頓,面露一色難色,扭捏支吾道:「說話之前,嵐妹還是先給我倒杯清茶,我這口中乾的緊!」

康嵐噗嗤一笑,兩個淺淺酒窩跟着一緊,少女嬌羞溫柔頻現,快著幾步,連忙起身去尋茶壺。少頃,右手拎着茶壺,左手一指,噘嘴微笑。

「咯咯咯!」「喔喔!」「咯咯咯!」,數聲公雞清脆叫聲此起彼伏。康雲突然驚醒,本就睡得不沉,等著這聲雞啼。匆忙起身穿衣,拿起布巾蘸些冷水,胡亂臉上抹了幾把。出來東跨院,偏向康澤居住的西跨院西廂房而去。

稍稍進院一點,便聽到幾聲男女嬉笑之音,康雲大喜,快上幾步,進至門前,又聽得幾句,更是歡喜。輕叩三聲,推門而入。

及至屋內,看見康澤倚著靠墊躺在床頭,康嵐坐在床邊,兩人自在嬉笑說話。康雲激動而笑,捏了一下手心,撥開紗幔,溫情道:「二弟,你終於醒來了!」

康澤抬頭一瞥,臉色動容,鼻子輕抽,慌忙就要起身,康嵐康雲趕緊上前制住。康雲安慰道:「起來幹啥,好好躺着,將養身體要緊,莫要再動!」

康澤滿臉慚愧,嘆氣道:「這趟出門自己太多任性,連累石溫,君諾,更使石溫重傷!」說到石溫,康澤心裏一抽。剛才康嵐只言:義父已說無礙,其他只說不清楚。想過這些,趕緊追問道:「大哥肯定去瞧過石六哥了,眼下狀況如何,傷重不重,現在醒了沒呢?」康澤一連串的問題傾瀉而出,臉上全是焦急之色。

康雲輕拍手背,微微一笑,喃喃勸道:「石溫被陳大夫還有梁爹爹請來的名醫都檢查過了,內傷無礙,外傷需要將養幾日便可醒來,眼下石儉和石讓兄妹照看着,我們都近不了身!」

康澤輕輕往後一靠,重重舒了口氣,嗚嗚輕聲說道:「倘若六哥遭遇不幸,就是拿我償命也不夠賠付!」

康雲厲聲輕喝,打斷康澤,轉瞬,便又和氣說道:「莫這般胡言亂語,你們兩個,都好著呢!」

康嵐跟着連連點頭,也說道:「雖然這趟出門諸事不順,可眼下咱們家人都安然無恙,這叫風雨之後現彩虹!」

康澤看着這個妹妹,無奈搖了搖頭,真是個貼心人!

康雲瞧著康澤情緒稍展,便把昨日清早見到君諾開始之事細細講著,待說到雙木山莊之時,聊聊數語,只道哪裏是宗室王爺,非比尋常,其他一概不言。更有事關回城被人追蹤之事,一句不提。說完這些,

康雲心想:回頭可得跟義父,君諾交代清楚,這話可不能說漏!

康澤聽完,略略沉思,正細想着,忽聽着門咯吱一聲,側身微看,原來是父親和陳大夫過來了。

不及二位長輩說話,康澤先聲言道:「孩兒不孝,連累六哥石溫。更是引得父親,大哥,陳阿叔深入邙山搭救,此番種種,全因兒子任性胡鬧,與他人無關,還請父親責罰!」

康遠道微微一笑,乖張言道:「就是認錯,也等陳大夫給你檢查過身體,讓我們幾個坐下,再說嘛。」

眾人讓開,陳大夫上前一番細心查看,康雲趕緊搬來圓凳,請義父坐下。

陳大夫前觀后看,叩脈撥弄,幾番下來,清冽一笑,說道:「我就說嘛,雄雞一叫,恢復如初!」

康遠道瞧著陳大夫一本正經,心安大半,撫摸短須,看着康澤,意味深長道:「再說你剛才之話看你言辭懇切,想必內心早已想過。此番事故,雖恣意任性,卻也救人性命。不過弄的石溫如此重傷,真是不該。等石溫醒來,你自與他說!至於我罰嗎,待到你傷好起來,再說不遲!」沉吟片刻,重重續道:「此番出行在外,接觸不少,也需長些教訓,明白事理。再如過去那般行為,我可要打要罰,一個不少!」

康澤點頭接受,咽咽言道:「謹遵父親教誨!」

康雲跟着笑笑說道:「等會我們去看看石溫吧,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醒來!」

陳大夫不耐煩的插嘴道:「昨個我說了兩日,兩日,原來你們都當做耳旁風。今日不妨就在那屋裏坐上一日,看看他能不能醒來!」

康雲趕緊賠笑,說道:「不是懷疑阿叔手段,只是想着妙手回春,可能奇迹發生!」

陳大夫看康雲稱讚自己,火氣登時全消,哈哈兩聲大聲。

屋內正玩笑之時,突然一個李姓鏢師,敲了下門,火急火燎的沖了進來,走到康遠道當家身邊,耳語交流,說完,遞上名帖。

康遠道聽完,大感困惑,鷹眼側目看着康雲,眼神疑惑,對那鏢師說:「你把剛才對我說的,再對眾人說上一遍!」

李姓鏢師喘了口氣,快言道:「剛才議事廳內的銀鈴被人扯動,我們想着可能是急客托鏢,便開門查看。這才知道是孟山掌柜帶着幾個長隨,攜著三口箱子,托送暗鏢前往酸棗縣,指名要求康雲押送,一來一回,說是願付世面上的三倍酬金!」

康遠道暗想:托鏢有暗鏢和明鏢之分。明鏢事先打開托送之物,詳加檢查,約定價錢。暗鏢則是主顧事先封好箱子,鏢局觀箱,嗅味,聽響,稱重之後約定價錢,貼上封條,簽下契約,不言不問,送達目的。倘若押送之物,是官府明令禁止,一旦查處,後續所有罪責全有托鏢之人承擔罪責。若是一旦被歹人劫走,便依約賠償。上次便有芒碭山響馬托送萬家鏢局一箱石頭,雙方簽好契約,酬勞一千貫,抵賠兩萬貫。後來這幫響馬劫走箱子索賠,萬家鏢局元氣大傷,賠了半副身家方才了事。直到響馬被官府剿滅,才弄清緣由。是以暗鏢往往甚之又甚。

康遠道正低吟思索,康雲急問道:「可是梁爹爹介紹的瓷器孟家的主顧!」

康遠道說:「你知道這人?」

康雲道:「前些日子,押送梁爹爹貨物之時,和爹爹在酒樓小酌。他曾言起要給咱們介紹新主顧,說起過這瓷器孟家,好像是叫孟山的樣子!」

康遠道側身詢問陳姓鏢師:「那孟山掌柜說起過引薦之人嗎?」

陳姓鏢師上前指了指康遠道手中的名帖。

康遠道輕輕一撥,方才發現下面還有另一名帖。打開細看,又對着燈光瞧了半天,慢慢言道:「應是梁兄筆跡無誤!」

康雲道:「既有梁家推薦,我去走這一趟,無妨。況這酸棗縣一來一回,最多一日行程,這路上也沒什麼響馬截道,不用憂心!」

康遠道回道:「只是昨日跑了一天,今日又要遠行,你這身體,吃的消嗎?」

康雲咧嘴一笑,說道:「無礙,無礙,精壯的很!」

康遠道又想片刻,說道:「既有梁家推薦。就省了觀箱,嗅味,聽響。直接稱重,談好價錢,世面恰當即可,也不用什麼幾倍三倍的!」說完,心裏暗嘆:回頭我可得找梁兄再問上一問。

康雲點頭應允,瞧了一眼康澤,輕聲道:「二弟好生養病,我今晚便回!」說完便隨着李姓鏢師快步而出。康澤看着,眼神閃爍。

天已大白,雙木山莊之內人頭攢動,各自忙碌。林森自跟趙王談過,心情極差,也略略後悔自己話說的有些太過,胡亂翻睡,迷迷糊糊睡着,迷迷糊糊醒來。呆坐好么一會,聽見房門聲響,側身一看,是趙王走來,林森嗓子一緊,哽咽道:「四叔,小子太過糊塗,說渾話了!」

趙王和善一笑,安慰道:「阿森,不必深責,我都懂得,你是為四叔好!」頓了頓嗓子,又道:「你母親和我的欣然情同姐妹。他們過早亡故,我們更應好生照顧!」

林森點了點頭,眼睛紅紅,澀澀道:「四叔受的委屈太多了!」

趙王苦笑一聲,說道:「皇家之內,哪有什麼委屈可言,不過是君君臣臣。官家也有難處,自有官家的委屈!」

林森鼻子一緊,有些落淚,緩緩說道:「蒼鷹屬於他的是高山和天空。只有井底之蛙,坐井觀天,頹廢一生!」

趙王輕嘆一聲,回道:「我如今已五十有二,哪裏還有什麼心志可言!糊塗過了,便是人生!」

林森將忍不得,大喊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若我有朝一日,一定廢除這雙木山莊!」

趙王聽后,眉頭緊蹙,怒斥道:「這般話是能說出來的嗎?倘若給誰聽去,官家怎麼想,你那些兄弟怎麼想!」

林森也知失態,失智,失了分寸,但他毫不在意,憤憤道:「我就是如此想的,我也會如此做的!」

趙王連連搖頭,他心中何曾沒有一團烈火,可是,可是,這般年小的林森又懂得什麼?這團烈火只能被他雪藏,藏匿,藏在心中。兀自心中低吟一會,便說道:「我心光明,不管你從何處聽來的什麼關於雙木山莊之事,以後都莫聽莫問,也不要再到這裏來。不管你心裏想着雙木山莊是何樣子,我心光明!」

說完這些,趙王起身出門。走到門口,背身說道:「待會用過早飯,你便回宮去吧,車馬一應我都準備好了!」停頓稍稍,續道:「今天晚些時候,我再去太醫署看楓兒!」說完這些,再不回頭,大步朝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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