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爭奪

向亮所言不假，儘管學習的內容不少，沐晨這一天的行程的確是相當充實而又愉快，並且成果顯著。經過上午三個半小時的訓練，他勉強掌握了獨自騎馬的訣竅，駕馭著溫馴的母馬在草場兜了兩個來回。午飯之後稍作休息，來自協和醫院的教授與資深護士親自上陣，指導他學會了簡單的止血與傷口消毒、縫合工作，並在晚飯之前以草藥成功救活了一隻被割傷腳腕的兔子。吃完晚飯後散步片刻，開始觀看早就預備好的南北朝歷史紀錄片。考慮到沐晨的觀影習慣，組織方精選了高質量彈幕，於是沐晨哈哈大笑滾來滾去，輕易地記下了一堆歷史事件。

學習完畢之後沐晨洗漱上床，在被窩裏尚且意猶未盡，深感學習原來如此有趣，心中無限喜悅。

——當然，要是每一個學生都能擁有數百上千人的參謀團，每一堂課程都能由資深教師與心理學專家乃至於傳銷高手反覆調整，那大概學習的確是相當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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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的行程依舊緊張，除馬術以外，還額外增加了簡單的防身術與野外隱蔽的教學。但在中午午休之後，李子文卻送來了一個黃銅雕刻的方盒，裏面盛滿了文件。

「這些都是歷史學習資料。」李子文解釋道：「考慮到您的處境，對南北朝常識的了解是重中之重。因此，來自紫禁城博物館、金陵大學、京師大學的歷史小組製作了這些材料，以供隨時取閱。」

他停了一停，又補充了一句：

「……另外，臨江省這邊已經做好了運輸《蘭亭集序》的準備，因此中央希望您能儘快決斷，確定捐獻單位。」

沐晨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猶豫道：「我對這個完全不了解……請問有推薦嗎？」

「有的。」李子文咳嗽了一聲，從文件箱裏取出了一頁宣紙：「綜合考慮了保存技術和學術底蘊后，中央認為，有三家單位是比較合適的。」

他將宣紙推到了沐晨面前，上面分別列著紫禁城博物館、金陵大學、京師大學的徽章。

就算沐晨再單純，這一下也完全明白了。他盯着宣紙上的三個徽章愣了一愣，在茫然中感到了完完全全的手足無措。和絕大多數網友一樣，沐晨的歷史常識局限於初中義務教育課本。宣紙上這三個機構對他來說純粹是高山仰止只能跪倒高呼666的學術聖殿，二十幾年最大的聯繫也就是在微博上調戲調戲官方號……現在一抽冷子就要他做這麼大的抉擇，自然是一頭的霧水。

於是沐晨下意識抬起了頭，向李子文尋求幫助——要能替他決斷，那更是再好不過了。

但李子文面無表情，完全無視了他求助的眼神。

當然，李子文絕不是要有意怠慢。但這種事情實在太大，就算燙爛了李子文的嘴他也不敢多說一句話。李子文私下裏已經接到了消息，自6號白古陸三位緊急返回之後，國內歷史圈已經是沸反盈天——或者不如說直接炸開了鍋。不光是教授們躁動不安各展神通，也不光是教授們手下的博士在四處奔走勾連，就連教授們的教授，那些隱居四合院和書齋里多年沒有露面的泰山北斗，歷史學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開山怪，居然也被全數驚動，掙扎著到了首都。

如果說白古陸三位已經是大牛，那麼他們的祖師爺就是牛上加牛，是大牪，是巨犇。這麼多頭牛在首都橫衝直撞，就是中央也抵受不住（不少領導還是巨犇們的徒子徒孫呢），才會這麼急迫的要請沐晨表態。李子文這樣的人物，要是隨意就開口議論，那怕不得被狂怒的文人們撕成碎片。

不過老是保持沉默也不是個事，李子文只能硬著頭皮提示：「……您可以先看看它們準備的歷史資料。」

沐晨喔了一聲，伸手拿過箱子，卻又略有遲疑：「要是我做了決定……他們能接受嗎？」

李子文乾巴巴地回答：「——各個單位都是為國家效力，自然會顧全大局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腦子裏浮現出的是剛聽到的幾條小道消息——據說巨犇們長途奔波趕赴首都，已經有不少人因為過於亢奮而進了醫院。甚至有巨佬公開宣言，說自己年八十餘，衰朽殘軀不足挂念，只願生見《蘭亭》墨跡，死為右軍門下走狗……喔對了，巨佬說這句宣言的時候，身邊還圍了一圈探視的領導。現在「親切探望XXX」的報道估計都已經上了國家電視台。

沐晨顯然將信將疑，但還是翻開蓋子，取出了第一份文件。

這是一本裝訂精美的畫冊，翻開之後全是身着古裝妝容精緻顏值爆表的小哥哥小姐姐。沐晨仔細看了幾頁，發現這玩意兒似乎是個簡要的歷史劇劇本大綱。

李子文及時做了解釋：

「紫禁城博物館和國家大劇院進行了合作，挑選演員排練了一些比較重要的歷史場景，注重描繪南北朝的風土人情和生活細節，比較——有教育意義。」

沐晨喔了一聲，忍不住打量了一下畫冊上熠熠生輝的人物。教育意義不教育意義的他倒不太在乎，但二十幾年的顏狗之魂熊熊燃燒，實在想舔一舔這賞心悅目的臉。

觀賞幾分鐘后，沐晨拿出了金陵大學預備的第二本資料。這個小冊子可就要樸素多了，只是打密密麻麻打印的字體。但裏面的內容相當之豐富，極為詳盡的總結了從初中到大學有關南北朝的諸多歷史要點，從重點難點易錯點到思維導圖無不盡善盡美，實在是中考高考研究生上岸考必備的絕世珍品，低一低頭能直接聞到學霸的氣味。

沐晨翻開冊子後面，在底部發現了幾個相當熟悉的名字——這些名字曾經出現在臨江省的狀元喜報上。而且——

「這個柳文明……」

「喔。」李子文解釋道：「金陵大學的人說，為了適應您的閱讀習慣，他們請教了一些您的熟人。」

沐晨咽了口口水。柳文明豈止是他的熟人？他和姓柳的從小學開始直到高中，當損友當了十好幾年，上大學后聯絡都從沒有斷過。要論世界上有誰了解他，恐怕除了已不知何處的父母以外，頭一個就得數上柳文明。如今他在書中的亂世里滾了一圈，看着故人真有隔世之感。

沐晨撫摸著冊子心緒激動，好半天才平復下情緒，伸手拿起了第三個本子。

這個本子以上好宣紙裝訂，翻開之後是精心整理的諸多南北朝歷史要點。當然要點不要點還在其次，最驚人的是這幾千字的要點居然全是以工筆小楷仔細謄寫，墨跡淋漓字跡秀挺，結構穿插無不精妙絕倫。沐晨往後翻了幾張，還看到插頁里精心繪製了各色人物的小象，濃淡勾抹盡態極妍，儼然是大家的絕品。沐晨單純歸單純，但聞也能聞出來這是好東西。他不禁抬頭：「這是……

「是京師大學送來的資料。」李子文解釋道：「陸機陸教授的書法，張志先生的畫作，今天早上才趕工完畢，緊急空運來的。」

說罷，他看了一眼沐晨臉上的茫然，不由暗自嘆氣。要是對國內藝術圈稍有耳聞，恐怕聽到這兩個名字就已經從椅子上跳起來了。陸機與張志並稱雙絕，已經是國內書畫圈的擎天巨擘，哪怕是隨手為之的一星半爪，在收藏市場上都能開出天價，更何況這是兩人數十年來首次合作，珠聯璧合，難得之至……可惜山豬吃不了細糠，顯然沐晨完全不曉得他手上是少說八位數起步的至寶。他甚至還在重點段落折了個書角。

李子文在旁邊看的嘴角抽搐，忍不住要移開目光。若論預備的誠意、物品的價值，京師大學的贈品當然是無出其右。但現在是明珠暗投，在紫禁城的顏值牌、金陵大學的溫情牌前，這副作品並沒有優勢……

沐晨咦了一聲，從小冊子底部抽出了一張卡片。這張卡片上畫滿了花里胡哨的動漫角色，中間是一隻虎斑貓頂着一行大字：

(』з｀)??⌒??*:??。.《聽貓說歷史·南北朝篇》將於5月10日更新！(』з｀)??⌒??*:??。.

虎皮貓毛茸茸的肚子上是歪歪扭扭三個字：

「漢貓帝」

沐晨的眼裏噌一聲冒起了亮光。

《聽貓說歷史》是D站上歷史區up漢貓帝用自家的幾隻小貓拍攝的歷史短劇，又有萌貓吸又有歷史段子聽，幾個月之間就火爆了全網，沐晨也是鐵粉之一。只不過幾個月前漢貓帝宣稱自己要閉關預備論文，從此消隱無蹤成了一隻咕咕叫的鴿子。要不是沐晨被系統抓了壯丁無暇照管，恐怕已經跟隨着催更大隊入宮斬除奸佞，面見貓帝陛下痛陳利害了。

現在驟然能看到更新通知，沐晨心中興奮之極，不過想了一想卻有些疑惑：「京師大學——怎麼知道漢貓帝更新的消息？」

他抬頭看看李子文。李子文面色不變，心中卻也頗為吃驚：京師大學把東西送過來的時候，可沒提到過什麼D站UP漢貓帝。他伸手敲了敲耳機，片刻之後才轉述了後勤人員的答覆：

「是這樣，這位叫漢貓帝的短視頻創作者正在攻讀歷史博士學位。他的博導呢，是京師大學陸教授的同門師弟。」

當然，剩下的消息李子文就沒再提。比如這一次催更實際上是陸教授的導師、巨佬中的巨佬牽頭負責。本派祖師法駕親臨，漢貓帝陛下當然得連夜爆肝，比生產隊的驢都要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