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古劍
恍惚了一陣子，沈江浣回過神來，他見那些人都在空中圍追堵截那一抹金光，而那僧人先前一路提來的燈籠就隨隨便便放在地上，他本不想招惹這些是非，但現在希望就在眼前，他又怎能不去把握。
鬼使神差，他小步快跑，奔到燈籠之側，提起那燈籠便朝遠處跑去，雙眼緊緊閉着，似乎只要自己看不見，這世上的危險都會消失一般。
大地隆隆直顫，彷彿要開裂一般，山勢忽然的一聲炸響頓時叫他跌倒在地，手中死死握著的燈籠脫手而出，朝着遠處滾去，回頭張望，只見那天際間的金光已然不見了蹤影，而那原本的裂痕之中，竟是迸發出一道新的光芒，更加耀眼奪目。
騰雲在天際間的老道緊皺眉頭，低聲喃喃道：「不到三四百年便叫這東西生了靈智，倒是險些矇騙過了老夫。」
那蓮花台上所坐僧並沒有說話，而神情卻是肅穆了幾分，雙目跨越千山外水，一路追溯到那洞口之前，似乎洞悉一切。
坐僧探出手來，在空中結成一印，口中輕斥：「呔！」
同樣一聲喝，卻比先前沈江浣所見的那個僧人氣勢恢宏了不知道多少倍，一時間山呼海嘯，彷彿整個天地都要崩塌下來。
這座本就不大的功德山彷彿再也禁不住折騰，瞬息間崩解開來，山石四分五裂，朝着四周衝撞而去，而那金光也真正顯現出他的形狀。
那是一塊細長的鐵條。
鐵條雪白晶瑩，彷彿一塊玉璧。
晶瑩剔透的鐵條就這樣無依無靠的憑空懸在金光之中，鐵條之上，隱隱有些鋒刃，而下方則是一塊連成一體，更加纖細的部分，看起來倒像是……一個劍柄？
若把他算作件兵器，唯一能搭得上邊的，也許是有一點像一柄劍。
不過這樣的一柄劍，恐怕是才剛剛過完最基礎的燒鑄一關，就算是劍，也頂多叫做劍胎。
沈江浣吃了一驚，雙眼緊緊盯着這沐浴在光芒中的劍胎，挪不開眼睛。
冥冥之中，彷彿有什麼在吸引着他。
他與寧老頭學鍛打數年，本事雖然不是多麼高，但眼光絕對可稱得上獨到，這柄尚未成型的劍胎之中，竟是蘊含着許多成劍都沒有的氣勢。
說是氣勢，其實也不然，這柄劍給人的感覺便是一種虛無縹緲，卻有實際存在的感覺，即便他還未成型，但放在此處，便不似人間凡物。
鬼使神差般，沈江浣不顧那天上無數在他眼中的仙人們彷彿要吃人一般的目光，向前踏了一步，手便緊緊的攥在了那柄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古劍。
忽然間，他的腦海彷彿一片空白。
雙目混沌間，只能瞧得見的柄劍。
他本就看不清的雙眼，此時則是徹底陷入一片白茫茫的狀態。
空白一片，意識的海洋中，波濤翻湧，在那無盡的浪潮之中，有一條路。
一道潔白的石橋探出來，坐落在他的腳下。
石橋材質如玉，一頭尖銳，一頭平鈍，形態就如一柄劍一般。
沈江浣獃獃的站在橋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駭然於這般場景，他的手撫上白玉般的橋壁，小心翼翼向前看去，在橋樑盡頭，一個白衣女子側坐溪邊，頭髮披散，背對着他，湖水映月，月光之下，那白衣身影晃動，彷彿要轉過身來。
就在那橋頭人身影轉過，面朝沈江浣之際，他握著橋頭石壁的手陡然坍塌，一切猶如鏡花水月，一點不見，那白衣的面貌卻是再也看不清了，一切都是消散，而他的耳畔，卻隱隱回蕩著一道輕柔的女子嗔聲：「寧起啊寧起，死了死了還要禍害人，待的出了建業，還看你如何？」
話音落下，人影徹底消散。
什麼石橋波濤，都不見了蹤影。
沈江浣再度睜開眼時，一切彷彿都沒有變過，時間只是短暫的流逝了一瞬，那天上的許多人還睜着眼，看着這不可思議的一切，這怎麼看也不想是哪家子弟的沈江浣就這樣握著這柄叫三教爭奪不休的東西，平靜的看向天空。
「小賊，你大膽！」
那騰雲的老道士見這靈物有認主之意，頓時再也擺不起他道家祖師的架子，一揮拂塵，便臨空而下，攜著滾滾天雷，便要將沈江浣當場鎮殺。
同時間落下的，不僅是那拂塵，還有那加持無盡惡果善因的蓮花台，還有那滿天儒家聖人言出而隨的諸般妙法，一時間，整個功德山上所有人的矛頭，都指向了這個在建業城中打了十幾年鐵的小鐵匠。
三教聖人出手，就是真的有神通廣大的仙人到了，也得被碾成肉泥，更何況這個沒有半點修為的小鐵匠，這些法寶物器離他還有數百丈遠，他便覺著隱隱生疼，渾身上下彷彿要龜裂一般，再也支撐不住，噗的吐出一口鮮血，昏厥在地。
眼看他便要被這諸多法寶碾為灰飛，那座十多年未曾開張的寧家鐵匠鋪子中忽然傳來響動，沈江浣沒有注意到，而這些敏銳的修士們卻是有所察覺，紛紛朝着那處看去，同時，他們的身軀猛然一震，個個面貌都變得慘白，更有甚者，則是對着那鋪子連連磕頭求饒。
一道聲音席捲了整個功德山上上下下，每個修士都是面如土色，就是佛道儒三家聖人面上都不大好看，神色都凝重無比，如臨大敵。
那座破舊不復往日輝煌的鐵匠鋪子，此刻在這些人眼中，卻彷彿是一尊魔神，讓他們忌憚不已，而沈江浣卻是半點也沒聽得見那自鐵匠鋪中傳來的聲音，只是緊張之餘有些迷惑，這些仙人們為什麼露出這般懼怕的神情。
道教聖人手撣拂塵，收回這一拂，掐指一算，忽的慘笑起來，噗的吐出一口血，搖頭猙獰道：「寧起啊寧起，死了那麼多年了，還不安生！」
那佛教祖師面色慘白如紙，高大老人手握書卷，說不出話來，三人三教，面面相覷，而天上百人百家，也是一般模樣。
沉吟半響，那三教聖人沒有言語，倒是那百家之中一縱橫家子弟則是先行開口：「有寧起這樣一個變數，今日我等無論如何是無緣這份天大的機緣了，為今之計，尚有一策，不知諸位可願容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