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chapter 34

一夜輾轉。

唐清讓看了看卧室牆上的時鐘,凌晨三點,細想了一下時差,把手機摸了出來撥通了白矜的電話。

窗外的月亮不知道躲在了哪裏,她兩隻手撐著窗沿,垂眼看了看手上的傷口,若有所思地搓了搓手指。

那邊的人在她的耐心快消耗完的時候,終於接起了電話,「喂,阿讓。」

「白矜姐,是我。」

白矜摁下免提鍵,看了看屏幕上的時間,推算了一下,現在應該是國內時間凌晨三點,她右手依然握著一支鋼筆,在堆積如山的文件里尋找著需要修改的地方。

「這麼晚還沒睡?」

「有點事情,」唐清讓扣了扣窗邊,有碎掉的木屑顆粒彈了出去,「就是…我現在這邊有點突發事件,我想把我的案子往後拖一拖,先把手上的這個事情解決了。」

向冉太忙,衛迤那邊她也不想麻煩,手裏唯一值得信任的,就是白矜旗下的律師事務所了。

這一年裏,這家事務所幫助不少當地的居民解決了各種各樣的難題和麻煩,也算名聲遠揚。

聽說,那家事務所的全名叫幸福律所。

她明白白矜取這個名字的意思。

簡單,又深得普通民眾的信賴。

「怎麼這麼突然?」白矜停下手裏的動作,凝神靜聽她的回答。

「是白蘭的事情,」唐清讓一筆帶過,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做多停留,反正之後案子開打了,白矜也是會知道細節的,「反正我的案子已經拖了這麼久了,不差這點時間。」

白矜不喜歡她這種總是犧牲自己的做法。

因為她所從事的談判工作是不允許她妥協的,只有儘可能地爭取到優勢,才算真正完成了這個任務。

但畢竟事關白蘭,她雖然了解不多,卻也知道兩個人是同隊好友,真要說撒手不管,按照唐清讓的性格,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樣吧,白蘭的案子一結束,我就讓他們第一時間處理你的案子。」

兩人都各退一步,這是最好的辦法。

「好,」唐清讓點點頭,握着手機的手有些顫抖,「那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先掛啦。」

極快地掛掉電話,唐清讓用另一隻正常的手握住自己的右手手腕,想以此控制住它的小幅度抖動。

沒有什麼效果,她將左手捏成一個拳頭,猛力砸了幾下右手手腕,試圖用這樣的方式緩解。

可偏偏右手手腕像是故意鬧脾氣,怎麼都不願意安分下來,過了半響,這場對抗終於結束,她嘆了口氣,從深棕色的中式衣櫃里拿出一條白色無肩連衣長裙,放到了一旁的檀木雕花椅子上。

沈孛聽說她最近很喜歡檀香的味道,所以陸陸續續地把她房間內的傢具換成了檀木製作的,唐清讓每每躺在床上的時候,也覺得分外安心。

洗了個澡,換上衣服,抬眼看了看時間,快到五點了,化個妝收拾一下,應該剛好就能到出門的時間。

唐清讓把盤著的頭髮散下,用溫風吹風機吹乾,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像是要把心底的壓力都散出去,看了看自己逐漸提起來的精氣神,雙手一叉腰。

「新的一天,保持好心態。」

坐到梳妝桌前,窗外原本是克萊因藍色的天空已經褪去神秘的色彩,逐漸變成為淺淺的微光,化好妝,她在全身鏡面前照了照。

柔順光澤的長發盤在後腦勺后,裁剪合身的長裙剛好貼合腰身,a字版型的褶褶裙擺顯得人氣質挺拔,只是手上的傷口有些扎眼,還呈現著皮開肉綻的衝擊感。

她根本沒注意到昨天晚上自己下手有這麼狠。

「還是穿件外套吧。」

下到樓下時,陳世傑已經下樓下等她,模板打扮的很精神,穿着面料精緻的西裝,甚至還用髮膠把自己的碎發都挽在了耳後,露出大大的額頭。

見到她的時候,立馬笑呵呵地去開車門,「唐組長早上好!」

唐清讓一隻手放在車門上,偏頭看他,「陳叔,你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哦?」

「今天公司剪綵,我當然高興了,」陳世傑嘿嘿一笑,「再說,唐組長對我這麼好,還對我老婆這麼好,能有這麼好的老闆,我真是上輩子積德嘍!」

唐清讓明白他說的什麼事情,坐進車裏,「衣服嫂子還喜歡嗎?」

上次給陳世傑和余娜購置工作服的時候,她也順道給陳世傑的太太買了幾件衣服,讓店員發快遞送了過去。

陳世傑坐在駕駛座上,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回話,「她啊,從生病了之後就沒怎麼買過新衣服,這次的衣服這麼漂亮,她喜歡的不行呢,說讓我一定要好好上班。」

「喜歡就好,」唐清讓把身上的黑色外套攬了攬,「我昨天晚上沒睡好,再睡會,等到了叫我。」

陳世傑「嗯嗯」兩聲,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視線前方,將車子也開的平穩緩和,十多分鐘后,他看看時間,再轉個彎就到公司了,正準備叫醒唐清讓,扭頭一看,她正全神貫注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唐清讓低頭,看着手機里的新聞報道,以及徐在佘趙竹不停發來的消息,都在驚恐質問她的身份,她扣上手機。

言逸昨天晚上什麼時候走的,她都不記得了。

都怪現場太過混亂。

車子穩穩停下,唐清讓還沒抬頭,就被窗外不停閃爍的鎂光燈拉回了現實,無數只手掌拍著車窗,陳世傑沒見過這種陣仗,握著方向盤的手一動不動地像是被點了穴似的。

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言逸打來的電話,她接起來,那邊的人語氣低落,正隱忍着什麼。

「阿言,怎麼了?」

深深的呼吸聲在聽到她的聲音時突然變成了啜泣,唐清讓心口一緊,輕聲叫他的名字「阿言?」

「我母親去世了。」

短短的六個字。

唐清讓頓時眼前一白,大腦宕機了。

「我要回去一趟,中午的飛機,」言逸看着放在床上的行李箱,不知道還有什麼話好說。

唐清讓捏緊裙子,她深覺得自己現在應該陪在他的身邊的。

「我陪你回去。」

「嗯。」言逸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回應,接上一句,「我在機場等你。」

唐清讓還想張口說什麼什麼,喉嚨里像被灌了鉛一樣,怎麼都說不出來話了。

電話那邊的言逸也遲遲不肯掛電話,聽着她淺淺的呼吸聲彷彿已經得到了撫慰,他捨不得掛掉這個電話。

「阿讓。」

「嗯?」

「澳大利亞蚊蟲多,你記得帶上驅蚊貼。」

電話被匆匆掛斷,後座上的人側眼看了看車窗外的豺狼虎豹,一個個著魔般拿着話筒伸向車窗玻璃,要吃人的勁頭無處可藏,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的動靜。

唐清讓臉上表情沒有什麼變化,輕咳了一聲,「陳叔,麻煩你下車幫我開下車門。」

僵若木雞的陳世傑回過神來,連忙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車,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僵硬地走到後座位置,看着那些捕食者的眼神,汗如雨下,深呼吸幾次,他打開車門,讓唐清讓下車。

頓時,無數的嘈雜聲音湧進車內,吵得她差點有些耳鳴,刺眼的鎂光燈閃的她幾乎看不清面前的人誰是誰,不動聲色地擦掉手心裏的汗,側身下車。

「唐清讓,沒想到你除了是一名優秀的運動員以外,還是沈氏的大小姐,對於這樣的身份轉變,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你之前做射箭運動員是為了給沈氏的新公司做鋪墊嗎?」

「你的運動生涯中有沒有因為沈氏的原因受到過了什麼好處呢?」

唐清讓撇眉,腳下的腳步停了下來,現場的提問聲也因此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人屏息以待,等待着這位曾經震動體壇的明星以新的身份再次站在輿論中心的第一句回答。

「我18歲時開始參加比賽,做了八年的運動員,對於這一段的經歷,我只能說,我對自己很滿意,」唐清讓冷眼,臉上不帶笑意,「至於沈氏獨女的這個身份,我已經做了二十六年了。」

「可之前根據小道消息的報道,你是要參加這一次的選拔賽的吧?」

「我已經退役很多年了,也沒打算要繼續做運動員。」

聽到這句話,現場的記者再次鼓動起來,對於唐清讓從此退出射箭運動,她們多是帶有震驚和遺憾的。

「你的意思是,你以後再也不射箭了嗎?」

「我剛剛的話,有哪句不清楚嗎?」

撲面而來的壓迫感,壓的提問的記者咽了下口水,一動不動。

唐清讓抬步走到紅色綵帶后,余娜已經捏著剪刀等着她的到來,看到她依舊保持着這一份冷靜的時候,在心底暗暗讚歎了一聲。

「那你在你的運動生涯中,是否因為沈氏的原因謀取紅利呢?」

唐清讓剛剛柔和了一寸的臉色重新掛上了不滿,眼神一凜,還未張口,只聽那群記者的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各位記者提問如此刻薄,是以為沈氏沒人了嗎?」

她抬眼看去,沈孛穿着一件誇張的紅色棒球服,腰間別着一個做工精細的頭盔,深藍色的牛仔長褲,裏面搭著一件寬鬆的黑色短袖。

帥是帥,不過穿這身來參加剪綵活動和新聞發佈會,多少是有點文不對題了。

沈孛頂着媒體的目光走到唐清讓的身邊,她正想問他怎麼這副打扮,卻想起來他這個時候應該在國外出差的。

他是提前結束了工作趕回來的。

還騎了摩托車過來的。

「dl作為沈氏的一次新嘗試,我想各位記者應該將目光多放在這個項目上,而不是創辦人本人身上。」

唐清讓微微一笑,看向余娜,示意她將另外一把剪刀交給沈孛,剪刀落下,紅色的綢布掉落在地上。

剪綵儀式順利結束。

記者和其他的有關人員跟着工作人員的帶領,先一步進入了會場,唐清讓拉住余娜,壓低了聲音,「幫我訂一張十二點飛澳大利亞的機票。」

「這麼突然?!」

唐清讓看了她一眼,余娜乖乖閉嘴,跑到一邊給她訂機票去了,唐清讓看了看現場的人員,反覆確認了幾次時間。

「想什麼呢?」

沈孛拍了拍她的肩膀,嚇得她一縮身子。

「沒事,我就是有些緊張。」

她抬頭,從鏡子裏面看見沈孛,他已經換上了得體正式的西裝,留意到他領帶上與整套衣服不太合適的粗糙領帶夾,開口,「你這個領帶夾是…?」

沈孛一摸領帶,帶着些炫耀的意味,「女朋友做的。」

唐清讓突然很想一巴掌拍死這隻正在搖著羽毛的花孔雀。

自從杜潔答應和他正式在一起之後,沈孛就像開啟了老婆奴的人設,巴不得一天有365個小時,可以和杜潔黏在一起。

逼得身邊的人都對他快忍無可忍了。

「你還是見好就收吧,不然哪天挨揍了,我都不知道是哪個人乾的好事。」

沈孛眼睛一瞥,「你們就是嫉妒我!」

不多言,唐清讓看了一下最新的新聞,有關白蘭的報道已經發送到了網上,順帶着酒吧的洗手間監控一起發了出去。

白蘭說:「沒有什麼好遮掩的,如果我越掩蓋的話,那麼那些沒有能力可以保護自己的人,又該怎麼辦呢?」

所以唐清讓沒說什麼,讓余娜全權處理這件事情,與幸福事務所進行接洽。

果不其然,監控視頻一經放出,就造成了極大的社會響應。

沈孛拍拍她的肩頭,提醒她,「發佈會要開始了。」

唐清讓站起來,扶住他的小臂,走到台邊時,鬆開了他的手,自己提起了裙子穩穩地走上台,站在發言台前。

「大家早上好,我是唐清讓。」

台下的記者媒體都穿着統一的白襯身價黑西裝,此刻正虎視眈眈地盯着它,像是所有動物圍聚在一起,爭奪最後一塊食物的模樣。

「唐女士,我想問一下,您是沈氏的唯一一位千金,那為什麼您並不姓沈呢?」

沈?和唐美雅的婚姻關係沒有公開,但現在應該讓所有人知道這個消息了,她扶了扶話筒,「我父親沈?和我以及我兄長沈孛的母親唐美雅,已經在三十年前秘密結婚,我兄長隨父姓,所以我隨母親姓。」

沈?這麼多年都未曾被抓到任何一絲一毫消息的妻子就這麼直接地被刨開。

而這個結婚對象還是曾經的射箭名手唐美雅。

商界大鱷和運動明星的愛情故事,想到這裏,如此跨度大的兩個人卻組合成了一個家庭,所帶來的商業衝擊和影響,讓在場的人都無法控制地吸了一口氣。

剛剛提問的記者回了回神,這個消息已經足夠她帶回去向主編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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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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