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第 168 章

第168章 第 168 章

深冬清晨,天蒙蒙亮,滿城雪白借著微弱的天光變得格外顯眼。

窗外鵝毛大雪,屋內帳暖生香,隨著一陣窸窣響動,帳中人醒了,慢慢坐起來,暖賬上隱約勾勒出一道纖細嬌小的身影。

人還沒出床帳,便被一條粗長的手臂勾回去,隨著另一道身影翻起又壓下,帳中再度傳來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響……

朔月已換了三次熱水,回來時碰上阿松,後者催促道:「今日是各家拜年的日子,不知要來多少客人,往日里也就罷了,今日可不能晚起!」

說著,阿松搖搖頭:「小郎君早就起了,還打完了兩套拳!」

言下之意,當爹娘的也不怕被孩子比下去,失了在兒女面前的威嚴。

朔月抿笑,郎君和夫人成婚數年,仍然濃情蜜意,這是好事。

她輕輕推搡著阿松往小郎君的那頭去,「別操心了,郎君和郡主豈是沒有數的人,有這功夫,不如陪著小郎君再練一套拳,走走走!」

當小恆郎練完第三套拳時,房中的人也結束了晨練。

歲安軟趴趴靠在謝原身上,讓他幫忙穿衣服,謝原拍了拍她抬不起的手,嚇唬道:「今日有客登門,再不起可就要失禮了。」

歲安本就沒睡好,並不吃這套,反駁道:「你撲上來之前怎麼沒想過,耗了我的力氣會叫你失禮?」

謝原低聲笑著,親親她的臉:「是是是,我的錯。」

好歹是把人哄起來了。

按照大周拜年習俗,通常是晚輩給長輩拜年,下屬給上峰拜年。

這些年,謝升賢雖退下來,也不怎麼進宮授課,太子太傅成了個榮譽職銜,但他在朝中到底德高望重,也提拔了不少人,沖著謝升賢的名頭登門拜年的佔了一部分。

謝世知完成修書後,越發得到皇帝和太子的器重,如今已從著作郎升為秘書監,充任集賢殿學士,成為太子近前的諫言之臣,眼見謝世知出頭前來示好者又是一部分。

最後,便是謝氏族親。

謝世狄用了三年時間,經過無數次外出走訪、調查、核對,竟找到不少分散在外的族親。

當然,謝世狄也不是盲目的為了給謝氏充人數,這當中,品行不端者不記,作姦犯科者不記,門檻樹立的相當嚴格。除了極個別隱退之意堅定的,其餘無不配合,經過數年努力,謝氏終於擺脫昔日蕭條之景。

這一波接一波,以至於宮中歲宴后,謝府便開始迎客,日日門庭若市。

小恆郎今日穿了身紅彤彤的袍子,乖乖跟在祖父和父親身邊同長輩拜年,十分惹人喜愛,誰見了都要關懷兩句,再塞一個早早備好的大紅包。

不過片刻功夫,小恆郎拿的紅包連霍楓都拿不住了,連歲安給他挎在身上的虎頭小兜兜都塞滿了紅包,沒法子,只能先折回院中放下一些。

才走兩步,旁邊忽然衝出來一道人影,疾速如風,精準對向小恆郎。

「嘿喲!」小恆郎被人橫抄抱起,嚇的叫了一聲,可無論是這種玩法還是這個手法和聲音他都十分熟悉,所以又咯咯笑起來。

段炎把小傢伙當繡球一般拋起又接住,動作輕輕鬆鬆,毫無壓力,卻道:「嚯,小傢伙吃什麼好的了,長這麼快,都要抱不住了。」

下一刻,段炎腿上一沉,他低頭一看,自家兒子正抱著他的腿,似乎也想爭取一下這個有趣的玩法。

「嘿。」段炎抱著小恆郎沒鬆手,照舊邁步往前走,保著他腿的段晰直接雙腳離地,被父親的腿抬了起來!

兩個小傢伙咯咯直笑。

「胡鬧什麼!」伴著一聲厲喝,又一人趕來,二話不說將段炎懷中的小恆郎抱走,又把段炎的腿按下去,讓段晰安全落地。

兩個小娃娃明顯尚未盡興,段炎撇撇嘴,「老周,你至於這麼緊張嗎?」

周玄逸眉頭緊擰:「你多大的人了,摔著怎麼辦!?」

段炎摸摸鼻子:「又不是第一次,之前也沒摔過。」

周玄逸嚴肅道:「那也不成!」

剛好謝原過來,順手把小恆郎提過去,跟著打圓場:「尋常玩鬧,無妨。」

段炎樂了一下,一把抱起自家小子,往謝原身邊挪了一步,陣營分明:「就是,老周,不是我說你,這養孩子的事,還得有孩子的人來干,咱們都是有數的,像你這種老大不小還沒成婚生子的,才會這麼一驚一乍的。你看,多好玩兒!」

說著,段炎又把兒子拋了兩下,段晰笑的更歡,周玄逸直接沒看眼。

謝原這回也不向著段炎了:「你就使勁兒鬧吧,也不看看今日院子里多少孩子,屆時都眼巴巴瞧著你,你可別來找我。」

這話有奇效,段炎立馬抱住兒子,左右瞄了瞄。

好傢夥,剛才一番笑鬧,果然熱鬧好些小孩兒矚目,眼神里全是期盼。

段炎乾笑一聲,把小段郎君放下,活動了一下胳膊,彷彿無事發生。

周玄逸拿出一早備好的紅包:「來,一人一個。」

小恆郎和段小郎君看自家阿爹一眼,謝原笑著抬了抬下巴,段炎直接助段晰一臂之力,給他推過去了。

小恆郎的禮數已十分到位,恭敬接過、道謝,又接連對周玄逸說了好些吉祥話,段晰比恆郎小兩歲,雖然會說話,可遠不及恆郎用詞花俏,段炎哈哈笑著,「跟著你恆哥哥學幾句唄,小傻子。」

段晰抓抓腦袋,更無措了。

還是周玄逸看不下去,主動給圓了過去。

剛好有新客來,謝原得去迎一下,便讓霍楓陪著恆郎回院子。

周玄逸順勢道:「今日園子人多,你且忙,我幫你把恆郎送回院子。」

謝原也不和周玄逸客氣,笑了笑:「行,有勞。」

周玄逸朝恆郎伸手,恆郎對周叔已十分熟悉,乖巧的把手遞過去,和周玄逸一起回去。

段炎反正閑著沒事,就跟著周玄逸一道。

在一眾友人眼中,周玄逸的性子並不熱絡,偶爾還有些嘴毒,理所當然的,大家覺得他到這個年歲還沒成婚生子,是因為他不喜歡女人和孩子。

可沒想到,牽著小恆郎回院子的路上,周玄逸竟露出溫和的笑容,問起恆郎素日里喜歡什麼。

小恆郎教養很好,有條不紊的回答著周玄逸的問題。

「練武?你這麼小,就這麼刻苦的練武,莫不是想當個武將?」

小恆郎眼睛一亮,堅定地信念在他稚嫩的認知里閃閃發光:「阿娘給我買金雕,帶我坐大馬車,去打壞人!」

這下,發光的不止是小恆郎的信念,還有段炎的眼神。

他抱著段晰擠過來,目光灼灼的盯著小恆郎:「你娘……啊不,郡主當真說要給你買小金雕?上哪兒買啊?」

恆郎皺皺眉頭,顯然無從作答。

周玄逸被段炎擠了一下,手肘一拐擠回去:「你端正點。」

段炎哪顧得上這個,他就想知道北山到底是從哪裡搞到能在長安豢養、又能大家又能表演的金雕。

他又摸出一個紅包,在恆郎面前扇啊扇:「小恆郎,等你阿娘給你買小金雕的時候,能不能給段叔也買一隻啊?」

恆郎並不知那是萬里挑一的東西,爽快的應下:「好。」

段炎樂瘋了,直接又給小恆郎塞了一個紅包,以此成約:「那我們說定了!來,跟段叔按個指印!」

周玄逸以手扶額,有些看不下去了。

段炎卻很高興,「恆郎,這可是段叔做夢都想要的東西!你可不能騙我啊!說吧,你還想要什麼,段叔都滿足你!」

恆郎還記著剛才飛高高的快樂,且像是只聽到了最後一句,然後就張開手臂:「還想飛高!」

段炎:「那還不容易!」

說著就把段晰塞給周玄逸:「幫我看會兒。」然後拉過小恆郎,直接將他抱起,邊走邊飛高高。

這下給段晰看饞了,他掙開周玄逸,巴巴的跑上去又要抱阿爹的腿:「我也要,我也要!」

段炎一邊飛小恆郎一邊哄親兒子:「別急別急,一個一個來!」

段晰邁著小短腿繞在父親身邊,只顧著被飛高高的恆郎,根本不看腳下,突然,小傢伙左腳絆了右腳,啪嘰一下跌倒在段炎腳下!

段炎原本抱得很穩,卻猝不及防的被親兒子絆了一下,整個人朝前撲倒,手中的小恆郎竟順勢甩飛了出去!

「啊啊啊——」段炎幾乎是本能的側身摔倒,避免壓到兒子。

他啪嘰一下摔在地上,看一眼自家沒磕沒碰的小傢伙,又心驚膽戰的去看恆郎。

這一看,段炎愣了愣。

剛剛還在他身邊的周玄逸,不知何時已飛身出去。

他摔在地上,小恆郎摔在他懷裡。

謝府家奴來的很快,且都被嚇了一跳,七手八腳的扶起客人和小郎君,仔細檢查傷勢。

不一會兒,謝原和歲安聞訊而來。

兩人早就聽說了情況,恆郎毫髮無傷,全因周玄逸拚命相救。

好在是冬日,衣裳穿得厚實,周玄逸身上並沒有太嚴重的擦傷,不過抱著恆郎這麼一摔,還是讓他的左手臂被撞到,略有些生疼。

段炎紅著臉上前再三告罪,且保證以後再不會這樣胡來。

周玄逸反倒是輕笑一聲,打了個圓場:「我已無大礙,說起來,段兄與恆郎耍玩時,是我沒看好晰郎。並不全是他的責任。」

歲安看一眼周玄逸捂著的肩膀,「我已命人去請大夫,有沒有事都先瞧瞧。」

周玄逸眼神禮帽的避開歲安,輕輕頷首:「那就有勞郡主了。」

歲安轉眼看向恆郎,臉一沉:「沒你的事了,是嗎?」

熟悉歲安的人都知道,她很少發火,見人總是笑盈盈,溫和可親。

可一旦她沉了臉,說話做事,總能顯出另一番可怖的做派來,適用於任何人。

小恆郎神色一凜,老老實實上前向兩位叔叔賠罪。

段炎恨不得打個洞鑽裡面去,周玄逸倒是笑著囑咐了一句:「往後別跟你段叔一起瘋,他心裡沒數。」

段炎連連點頭,對對對,我沒數我沒數。

謝原彎了彎唇,伸手在恆郎肩膀上推了一下:「周叔叔的話,你可要記好,方才若是你自己飛出去摔了,指不定磕哪兒碰哪兒,周叔叔說是救命恩人都不為過!」

段炎忍不住點頭附和:「這話是真的,你們真沒看到,老周一個文弱書生,簡直比我還利索,我都沒反應過來,他已經一起飛出去了,真是拿命在救你吶!」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歲安眼神輕動,看了眼周玄逸。

周玄逸笑了一聲:「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我剛好在那兒。」

像是察覺到歲安投來的目光,周玄逸眼神一偏,正正撞上。

那一瞬間,周玄逸下意識看了眼歲安身邊的謝原,卻見他正在低頭跟恆郎訓話,根本沒看這頭。

眼一動,他又看回去。

歲安的眼神大方坦然,毫無遮掩,周玄逸甚至覺得自己剛才那一瞬間的反應都被對方看了去,不由赧然。

下一刻,歲安沖周玄逸微微一笑,無比誠懇,且滿懷感激:「周郎君,這次真的多謝你。」

周玄逸心中一動,好像有什麼緊拽了很久的東西,遇上了一股其妙的力量相撞相抵,忽然就鬆開了。

他淡淡一笑:「郡主言重了。」

沒多久,大夫過來檢查,給出結論,就是輕微擦撞,再多就是淤青,用手臂的時候可能會疼,養一養就好了。

這番小插曲雖然很快被揭過,但這日散席告辭時,周玄逸還是收到了來自謝原和歲安的謝禮。

他的馬車裡堆了好些補物,都是歲安剛才讓人去張羅準備的。

周玄逸哭笑不得:「真不至於。」

謝原:「行了,趕緊養好,回頭我帶恆郎專程登門給你磕頭,拜你作義父。」

周玄逸:「義父?你來真的?」

謝原笑笑:「但看你收不收了。」

周玄逸看了眼歲安,歲安也笑著:「說得對。」

周玄逸笑著搖搖頭,作別主家,打道回府。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周玄逸剛到府上,府奴已在他房中安置了火爐和熱水。

周玄逸站在洗架邊洗手,邊洗邊想著什麼。

這時,府奴過來傳話,說是夫人請他過去說話。

周玄逸失笑,心想大約是母親今日又赴了什麼局,瞧見了哪個可心的兒媳人選。

他已二十有五,此前其實說過一門親事,只是還沒等定下,姑娘家就因病夭折。

後來,有好事者傳信給周玄逸,說那位娘子其實是與人私奔了,對方家中不好交代,才當這女兒死了。

周母怕觸兒子霉頭,恰逢周玄逸正值上升期,索性暫且壓了壓婚事,讓他安心仕途。

周玄逸覺得無所謂,甚至覺得輕鬆。

只不過,再怎麼壓,到這個歲數,也該考慮了。

周玄逸擦了擦手,來到書案邊的矮櫃。

他打開了一個很久沒有打開過的抽屜,拿出錦盒,取出一封陳年舊信。

奴人還在等候,周玄逸順手將信紙丟進了炭盆里。

紙張被碳火烤的亮起火星,忽的,火星變火苗,信紙瞬間成了灰燼……

他頭也不回的往外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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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嬌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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