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遲了
「神秘女子說道我們還會再見,轉身離去……」
雷歐在山洞裏療傷幾天後,前往黃色大陸,期間救了玄芳。兩人雖然一路鬥嘴不停但還是相互照顧向黑色大陸匯聚。
「我們只有兩個人,不可能為了拯救大家而四處奔走。」
他有點意外。想不到玄芳雖然緊張,對於狀況的判斷倒是很冷靜。
「這麼說好像也對。」
「說起來雖然遺憾,但我們也只能放棄那女孩,繼續前進了。」
玄芳悲傷地垂下頭。看來她其實也很希望能出面搭救,然而這番話說得有道理,以打倒武陵軍為要務,才是當前的正確判斷。
「……打倒武陵君以及救人,還真難兩全其美啊。」
「我自己也很不好受,但現在還是先把七神者集結列為第一要件吧。」
玄芳一鬆手,鞭子隨即揮下,馬兒發出嘶聲平治了起來。
「抱歉,還是讓我去一趟吧。」
「這是什麼意思!?」
能打倒武陵君並同時救人,才配叫做最強的男人啊——雷歐在心中說道。
平治了約二十分鐘,眼前終於出現村外的柵欄。沿途靜悄悄的,不管是人、動物、魔物,什麼也沒看到。
這裏鴉雀無聲,看不出魔物究竟還沒來,還是早已完事離去,或是設好陷阱等人進入。雷歐下馬拔劍,小心翼翼地前進。
入口躺了個巨大的怪東西——一具看似蟒蛇的魔物屍骸。這是遠比先前打倒的水蜥蜴型魔物還要強壯的個體。
雷歐於是靠近觀察,屍骸的頭部似乎受到強大重擊而碎裂。
雷歐進到城內,裏頭到處是凶魔屍體。
至此,雷歐終於意識到城人口中那名女孩的來歷。她並不是被丟在城裏,而是在城裏迎擊魔物。
在武陵君即將復活的時刻,隻身外出旅行的戰士——能想到的,只有一種可能。
雷歐開始尋找少女。巡過民家與城內廣場后,他來到城邊的制炭小屋附近。
「……喔?」
見到人影,雷歐正要舉手打招呼,手卻在中途停下。
少女走到凋朽的小屋前。她看起來大概十八歲,有着一頭綠髮,披着一件墨綠色的披風。少女雙手摟着一隻小狗,邊走邊憐愛地摸着它的頸子。
少女抱着小狗——如此平凡的光景,卻讓雷歐看得呆若木雞。
「我找到它了。」
小屋前的木樁上拴著一條狗,看來它就是少女懷中小狗的父母了。少女一放下,小狗便奔向大狗,搖著尾巴與它戲耍。
少女從懷中掏出小刀,切斷大狗的項圈為它鬆綁。
「魔物不會攻擊人以外的動物,你們就安心在這兒過活吧。」
兩條狗在少女腳邊嬉戲了一陣,隨後進到森林裏消失無蹤。亞德雷彷佛凝固般,注視着眼前的景象。
她是個美麗的少女,臉龐帶點稚氣,左眼蓋着眼罩,右眼則是清澈的淡綠色。由於眼角下垂,眼神顯得很冷淡,除了身上披着的皮製披風,底下還穿着貼身的皮衣。
雷歐一眼就能看出,這名少女不簡單。毫無破綻的動作,如刀鋒般犀利的舉手投足,足外顯示出身為戰士的高水平,光是接近她,就給人帶來一種令心臟停止的壓迫感。
但她輕撫小狗的手勢,讓雷歐陷入混亂;包裹着小狗背部的輕柔,就像是要與其分享溫暖,教導它什麼是慈愛。
少女默默地看着兩條狗離開森林,那眼神與表情看在雷歐眼中是如此飄渺,枯萎的花朵,即將西沉的星星,是纖弱又黯淡的存在。
雷歐不認識少女,她既冷漠又溫暖,強大卻又纖弱。各種矛盾的第一印象,讓雷歐為之錯愕。
「……誰?」
少女面向雷歐。這下雷歐心臟驟然加速,腦袋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該說些什麼,耳朵深處甚至能聽見砰砰心跳聲。
他並不是被美麗所震懾,也不是感動,更不是一見鍾情——大概不是。他就是不知該如何是好,除了手足無措,別無其它辦法。
「你,喜歡我嗎?」
雷歐總算擠出一句聽起來不太對頭的話,少女張口結舌地看着雷歐,顯然是愣住了。
「我喜歡狗,不喜歡你。」
「……好尷尬!」
「你是誰?」
說着,少女拔出披風下的劍,對準了雷歐的眉間,另一頭的雷歐卻毫無危機感。
「你是來幹嘛的?」
這句話讓雷歐回神,他連忙舉起雙手,說明自己並沒有敵意。
「等等,別刺,我叫雷歐,神者啊。」
露出左臂上的七芒星紋案,少女這下狐疑地盯着他瞧。
「……我有聽過你,你就是鹽池縣武大會的那個卑鄙戰士吧?據說是個不折不扣的下流胚子。」
雷歐慌了起來。
「等、等等,你是聽誰說的?我是好男人,絕不是什麼卑鄙戰士。」
一邊安撫那激蕩不已的心臟,雷歐連忙解釋。
「你真的是神者?這我實在難以置信。」
以劍口指著雷歐的少女,身上再也感受不到溫柔或縹渺。眼前存在的,就只有冷靜與謹慎,一個不折不扣的戰士。看着她的態度,雷歐心裏的躊躇也逐漸消散。
「那個傳聞是錯的,我的確為了勝利而用盡手段,但並不卑鄙。」
「……」
「我可是最牛掰的人,卑鄙的男人是不配稱最牛掰,所以別再拿劍對着我了。」
雷歐自信洋溢地說道,但少女啞然以對,看不出任何想收劍的樣子。
少女照理說已經明白雷歐並非敵人,但還是沒有放下劍的意思盯着雷歐的冰冷視線,也並不像是在面對將來的夥伴。
少女也是神者之一,生於黃色大陸,也被黃色大陸選神台選為神者。
「我叫做伊利夢莎,是神者。」
「我不會跟你們同行,打算一個人與武陵君對決。我不會妨礙你們,所以你們也別和我有瓜葛。」
「你在說些什麼?」
「看來你有重聽?我說,我會跟你們分頭行動,所以今後別跟我扯上關係。」
雷歐為之一愣。七神者不就是要齊心合力嗎?光憑一個人能做什麼呢?
說完,伊利夢莎放下槍轉過身,以高速平治而去。
「喂,等等!」
當然,伊利夢莎並沒因他喊停而停下。沒多久,她便消失無蹤。
「可惡!」
雷歐環顧四周,發現自己騎的馬正在朝着自己走來,他從懷裏掏出刀子,在馬鞍上刻下「玄芳,我找到咱們的同伴了。我要去追她,你不必管我,自己先去目的地」,隨後讓馬兒奔出城外。
「等等我,伊利夢莎!你在哪裏?」
即使呼喊也得不到響應,雷歐往森林裏奔去。
凡行經森林,一定會留下蹤跡。透過折斷的樹枝與踐踏過的草葉,要追蹤對方並不是太困難的事。雷歐時而登山,時而下山,不停地平治。
但伊利夢莎的足跡卻不時中斷,這種邊跑邊消除蹤跡的行動方式,是慣於脫逃的人所特有的。
「那傢伙究竟怎麼回事?」
雷歐邊拿出望遠鏡搜索周遭邊嘀咕。一看見遠方微微動作的人影,他拔腿往那奔去。
由於挂念著被拋下的玄芳,雷歐一度打算放棄追蹤,回到原來的地方,然而戰士的直覺在心底呢喃,說伊利夢莎是非追不可的對象,因此雷歐還持續追下去,說什麼也不讓她跑走。
遠方森林裏終於出現伊利夢莎奔跑的背影。看來關於腳程,雷歐似乎更快一些,只要再跑一下就能追上了。
再那之後又經過約一小時的追逐,雷歐終於繞到她的面前。
「……你也該適可而止了。」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會被追上。」
氣喘吁吁的兩人瞪視彼此。伊利夢莎拔出槍,對準了雷歐。
「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別再追來了。」
「……你說什麼?」
「要是你再追,我就要殺了你。」
怒火自雷歐腹內熊熊竄起。先前說了一大堆任性的話,如今竟然還打算殺我?
「你這蠢蛋別鬧了。武陵君哪是一個人能打倒的?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讓開,別礙事。」
「何況敵人不只武陵君,還有魔物大軍在呢。要是七人沒齊心合力,到時候一定會輸的。你難道蠢得連這些都不懂嗎?」
「我一個人就能打,一個人就能贏。要是想看證據,我就讓你見識。」
「啊?你想讓我見識什麼?」
伊利夢莎指尖舞動長劍,雷歐放下背後的鐵匣,手抓起劍柄。
現在可不能就此退讓。
兩人彼此瞪視了一陣子,不過看來伊利夢莎似乎也無意在此與人戰鬥。兩人比的是耐力,比誰先投降讓步。
「不然你起碼也說個理由吧。好歹當面告訴大家,你為什麼要單身戰鬥?」
「辦不到。」
「為何?」
伊利夢莎緘默不語。
「說話呀。」
亞德雷依然沒得到回答。
「話先說在前頭,我這人可是很拗的,會糾纏到你回答,糾纏到你求我離開為止,我死纏爛打的個性也是超一流的喔。」
「你這男人真莫名其妙。」
「你為何要一個人去,而不肯見其它七神者?你要是不回答,我怎麼幫你呢?」
伊利夢莎緊咬着牙接着,她垂下頭,平靜地說道。
「……一旦跟其它人碰面,我一定會被殺掉。」
雷歐頓時無語。儘管難以置信,但他曉得那並不是隨口說說的。
「怎麼可能。大家同是神者,為何要殘殺最重要的夥伴?」
「大家不會把我當成重要夥伴的。」
「為何?」
伊利夢莎的眼神突然變得冷漠,那跟之前的互瞪可不相同,是鐵了心腸,準備殺他的準備。
「要是說出原因,你也會想殺我的。」
雷歐心想,要是繼續深究,兩人勢必得殘殺。
「由你選擇吧。看是要聽完理由再與我廝殺,還是跳過理由直接廝殺。」
「……」
「或者,也可以默默離開這兒。」
雷歐把刀收回鞘內,然後拾起地上的鐵匣,伊利夢莎這才鬆口氣似地把劍放下。
「我要一個人對抗武陵君,你要怎樣就隨你高興。可以的話,希望將來別再見面了。」
伊利夢莎把劍收回披風內,轉過身子。雷歐猶豫了,不知該不該就這麼讓她離去。
不,絕對不行——毫無由來的決心驅使著雷歐,讓他朝着伊利夢莎那兒猛然撲去,並在伊利夢莎轉頭的瞬間,以煙幕彈砸向她。趁著煙霧瀰漫之際,雷歐奪走了伊利夢莎的行李。
「你在做什麼!?」
「你剛不是說隨我高興嗎?我只是照着你的話做罷了。」
「……把行李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