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自從入了秋，已是連續下了七天的雨。堆積的雨水使得本不好走的山路變得愈加泥濘。墨雨就在路上緩緩地走，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似乎在猶豫着什麼。從紫微城中逃出來已經過了九個月。路上遇到了一批又一批的殺手，他不知自己到底殺了多少人，不光是那些被派來殺他的殺手，還有那些他沿途遇到的盜賊，有的時候是正碰上強盜打劫，有的時候則是他自己遇到山賊劫道，然而這不重要，因為那些人都已經曝屍荒野。有的時候在偏僻的小道上遇到鄉紳富豪，他也會搶一些銀錢當作盤纏。有的時候他也想過落草為寇，可是終究沒有橫下心，最後還是一步一步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漫無目的地漂泊。

雨並不大，雨滴掉在墨雨的發上，劉海順着前額垂下，讓他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可能是走得太久，他覺得稍微有一些餓，便找了一塊還算光滑的圓石坐下，把手中的劍放在身邊。那把劍刃長四尺，劍身很細，柄長一尺，沒有劍格，一條長而窄的黑布整齊地在劍柄上纏成十數圈。墨雨拿過背在身後的包袱，掏出了一塊皺巴巴的麵餅，由於被雨水浸泡，麵餅已變得有些軟糯，不過他並不在意，只顧塞進嘴裏慢慢地嚼了起來。

忽然，從前方傳來了細微的聲響。由於雨聲的干擾，墨雨聽不太清楚，他試着用靈力探知，也得不到絲毫的回應。「看來不是靈羽。」他在心中默念了一句，吞下了最後一口餅，提着劍，快步向前走。愈向前去，聲音愈清晰，是一名女子傳出的，那聲音似是哭喊，又似是求救。墨雨心中已經大概知道發生了何事，又走了數十步，果然見到一夥山賊圍着一名少女。那伙山賊有十來個人，將那名少女圍在一棵樹旁，其中一個正撕扯著少女的衣服，像是匪首，剩下的人站在一邊，時不時還大笑着叫好。墨雨前面的路邊斜著一輛損毀的馬車，馬早已不知蹤影，車子則倒在一邊，車的一旁橫著一男一女，即使被雨水沖刷了半晌，他們身上暗紅的刀痕依舊觸目驚心。

墨雨沒有說話，徑直向那伙山賊走去，直到走到他們身後十步左右才被察覺。那伙人都被嚇了一跳，也驚動了對少女欲圖不軌的賊人。那山賊狠狠地瞪了墨雨一眼，鬆開少女，起身罵道：「哪來的野種，掃了老子的雅興！」旁邊的山賊隨即站在那人的兩側，拔刀直指墨雨。少女雖被鬆開，卻也不敢動，只是抱着顫抖的身體縮在一旁。

墨雨掃了這群山賊一眼，冷言道：「把錢留下，然後滾開。」那伙人聽到后，無不大笑，為首的那人笑夠了，撥開前面的手下走到墨雨面前，上下打量了墨雨兩眼，開口道：「身子骨好像還不錯，老子也是個愛才的人，把劍留下，然後就滾的話，我就放你條生路，不過，你要是想入伙的話，那我就把這小妮子賞給你了，怎麼樣?」說着還不忘伸手拍了下墨雨的肩。然而他的手剛觸碰到墨雨的那一剎那，血液彷彿凝固了，無論如何用力，身體也再無法有絲毫動作，他的雙眼死死地盯住墨雨，目光中充斥着驚恐。他拚命地想說什麼，卻連說話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他身後的山賊卻以為墨雨被他嚇到，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笑話。

墨雨慢慢地伸出右手，用三指鎖住那山賊的咽喉，緊接着用力一扣。微弱卻又清晰的「咔嚓」聲在山中輕輕回蕩。那賊首雙目圓睜，微微抽搐著身體，鮮血不斷從他的口中湧出，順着地上堆積的雨水，匯成了一條鮮紅的細流。

墨雨把賊首扔向一旁，賊首摔在一個坑窪里，再無生氣。剩餘的山賊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只見到自己的老大被扔在一邊，口中不斷地流血，就這樣怔怔地看了半晌，才有人喊道：「他把大哥殺了！」剩下的人這才回過神來，抽刀便向墨雨砍去。一時間，殺聲響徹山間。墨雨沒有慌亂，先迅速向後退了兩步，突然拔劍向身前揮了半圈，打頭的兩名山賊的喉嚨瞬間被劃開了，鮮血噴涌而出。後面的山賊見狀，立即停住腳步，不敢輕舉妄動，然而他們沒料到墨雨會突然殺來，陣型尚未擺好，便又損失了三人，都是一擊斃命。剩下的六個山賊進退兩難，正在原地思考時，墨雨又從側翼襲來。兩名山賊見狀，只得向墨雨揮刀橫斬，墨雨突然俯身卧倒，在身體快要墜地的瞬間用左手支撐，右手連刺兩劍，刺斷了二人的腿骨。兩人倒地還不及叫喊，墨雨又是利落的兩劍刺穿了他們的心臟。

剩下的四個山賊見到自己的同夥死得連聲響都沒有，雙腿早已顫抖得無法動彈。看着墨雨一步步地逼近，四人終於忍不住落荒而逃，卻不料剛逃了不出十步，便被墨雨追上，一一被刺穿了心口。殺光了這伙山賊，墨雨將劍放在一處坑窪里，簡單地涮了兩下后收回了劍鞘，然後便逐個地翻著遍地的屍首。將這伙山賊搜遍后，他拿到了二十幾塊碎銀，三百枚銅錢。他看向方才險些被山賊凌辱的少女，少女仍舊蜷縮在樹邊，上衣已經被扯得破爛不堪，僅能勉強遮體。墨雨默默地走到少女身邊將她打量了一番，因為剛剛的遭遇，少女有些憔悴，頭髮也稍顯凌亂，不過遮掩不住她那一對明鏡般的雙眸與細嫩的肌膚，嬌小的面龐上毫無血色，印着一道道的淚痕，讓人不禁心生憐憫。

少女的目光始終盯着墨雨，墨雨能明顯地從她眼中看到恐懼和不解。很顯然，她看到了剛剛發生的所有。墨雨指著倒在馬車旁的一男一女，問道：「他們是什麼人？」。少女慘白的雙唇翕動了好一會，才用微弱且顫抖的聲音說出：「是我爹娘。」

墨雨晃了晃手中的錢袋，問道：「這些是你們的么？」少女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回應。墨雨看了看橫在血泊里的那對夫婦，將錢袋放在少女身邊，從裏頭拿出了五塊銀錢揣入懷中，對少女說道：「這些就當作工錢了。」少女怔怔地望着墨雨，不解其意。墨雨轉身走向那對夫婦，那對夫婦看起來歲數都不過四十，穿着十分得體，看起來有一定的家業。墨雨將他們搬到路邊的叢中，又在其中四處尋找，終於找到一塊還算鬆軟的土地，他從那伙山賊的屍首中找出一把大刀，在地上一下下地刨著。刨了大約半個時辰，刨出了一個勉強稱得上是坑的坑。他將那對夫婦放入其中並排躺下，又轉身向少女問道：「有什麼要留下的遺物么。」少女緩緩起身向墨雨這邊走去，走到坑前看到躺在其中的父母時，終於忍不住，跪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沒有的話，我就動手了。」墨雨說着，又拿起了刀，一點點地向坑裏填土。

將坑填滿過後，墨雨又找了塊石頭插在了墳頭上。此時的少女已經停止了哭喊，只是獃獃地看着父母的墳墓，眼神空洞又迷茫。墨雨走到少女跟前，看了看她破碎的衣裳，將自己的上衣脫下披在了少女身上。少女回過神來，目光轉到墨雨身上時卻被驚到，只見墨雨一身黑衣，胸前套著一副黑色皮甲，雙臂系著護手。

「你，你是......」還未等少女問出口，墨雨便打斷了她，「我什麼都不是，你最好當作沒有見過我。」，之後轉身要走，卻又被少女叫住，「請等一下。」

墨雨轉過身，只見少女低着頭輕聲講道：「還未請教恩人姓名。」墨雨猶豫了一下，淡淡地說道：「我叫墨雨。」正欲轉身時，被少女拉住，墨雨有些心煩，正欲開口，卻見少女對自己深深地鞠躬，過了片刻，少女直起身，一字一句地說道：「小女子楊素兒，願報公子救命之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